第70章 奢侈品的名称是睡眠
“呃其实呢……”李睿总算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舆情啊应急办啊他们都是有宿舍的,方便处理工作。我看着这房子也快到期了,肖骆离也回来了,你们三个在一起互相搭把手,是不是会更方便点儿。”
吴语很想告诉小城管,自己丝毫没有排挤外人的意思,可又怕解释来解释去,更加深了误会。
搬家的那天正好是个周二。史来穆忙着期末考试的组织工作,必然不在家,吴语也来不及召开盛大的欢送会了。他只能拍着这位居住时间并不长的房客的肩膀,发自肺腑地说:
“工作狂也得注意点身体喂!别顾着在姑娘面前图表现。”
“这门亲事能成最好,不能成也算是给她帮忙了。”李睿心态不错,“再说,我本来也不讨厌写文章。”
“我看你就是乐在其中!”吴语不忘损两句。
正拎着包往楼下走,他便听到楼下店子的卷闸门外响起一阵敲击。
“吴老板!你今天几点开门啊?”庞贝只要一亮嗓子,总是能在老远就听得见。吴语看了一眼手机,才十点钟。
“快了快了!”他应声道。离开门时间还早,本来可以断然回绝,但生物老师的声音就像巴甫洛夫的狗铃,每一声都透着三个大字——买买买!
“没事,你先去看店吧,我叫的车已经到了。”李睿善解人意地笑笑,“说不定什么时候,还得又让你们帮忙。”
庞贝还在敲着门,吴语疑心是她担心那套刚到货的文库版《monster》。
“你的书到了,到了。”他掏出钥匙,在卷闸门锁孔里扭着。太阳已经露出了刺眼的苗头,这让他的瞳孔有点不自在,手也不够灵活了。
李睿就在这时从楼梯上走下来。庞贝看到小城管微笑的脸,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吴语忙于埋头开锁,没办法看清楚她的表情。但进店后,他觉得粉黄色的蓬蓬裙少了些平日的轻快。
“李城管搬走啦?”庞贝明知故问。
“啊,他借调去宣传部,说不定还能转正。”吴语踩着椅子帮庞贝拿漫画,尽量不去看那张没啥好气色的脸,“那边福利好嘛。”
“哦。”
“今个儿上午没监考?”
“嗯。”
“我说呢,这么闲,简直能比得上我了。这是你的书,海关那儿卡了一个月还真是对不住,要不要打包?”
“别。”
“这一点儿都不像你啊!”吴语受不了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回答,“不就是搬走了个小城管么?本来想补刀的,看你这样就算了呗。”
“说。”
“你又……我还是不说了。”
庞贝乌溜溜的眼睛睁圆了,并没有看着等了很久才到的漫画,而是盯着吴语的脸。这让他能看清,平日里注重保养和修饰的脸居然染上了憔悴的阴影,而且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哎,你怎么了?”吴语赶忙从收银台背后拖出一张椅子,让庞贝坐下,再把卷闸门放下一半以抵挡阳光,“这该有一个多星期没见你了,是生病了还是怎么着?”
庞贝抬起手,揉揉眼睛。她的衣服依然挺漂亮,虽然吴语还是没法看出,这套嫩黄色的蓬蓬连衣裙和别的几套有多大区别。但他至少知道,眼睛里的血丝是睡眠严重不足的标志,更别提和服装完全不搭的黑眼圈。
“没睡好罢了,困——”庞贝打了个哈欠,“晚上总是睡得很早,但感觉睡眠效率很低。你刚才有什么能打击人的消息?说来让我清醒一会儿也好。”
“呃……”吴语总觉得趁人之危不厚道,不过既然庞贝需要的是惊吓,用李睿相亲的事儿来刺激也还行。他本以为,一直仰慕着小城管的生物老师会在听到消息后痛哭起来,可最后还是低估了迟钝程度。
庞贝还是打着哈欠,声音虽大且有穿透力,现在细听起来总像是少了些精神:
“我还寻思着,是不是有一阵没在你这店里花钱了。”
“这话我爱听!”吴语尽力打趣,“你要是每天都来贡献个几百块,我其他时间不开张也稳赚了。不过你这次买的确实不太好订,老漫画出新版,抢的人特别多。”
“这漫画还是我读中学看的。”庞贝的精神依旧不太好,不过提到书,她倒是很有兴趣聊一聊,“每年都在传闻要改成电视剧和电影。”
“电影肯定没啥可能喽!剧集嘛——不是说HBO要拍?”
“嗯,这么久了也不见个消息,假新闻吧?好莱坞的工业要想挖深度,这两年没少在漫画里下功夫。”庞贝总算是多说了几句话。
吴语也是读中学时看过这漫画。班里有个家境不错的学生,总是买来各种各样的正版漫画,再来教室里炫耀。那些追逐着他的同学便争抢着借去看。
他从来都是没份的,连书封面都没机会一睹真容,只有一个机会例外——上课时,老师会及时走到那些看得如醉如痴的同学身边,再迅速地从课本下面抽出漫画带走。时间久了,他便能在收走的频率和其他同学的沉迷度中,判断出哪些书比较好看,再回去让父母亲给点钱,去稍远一些的租书店租来看。租来的书封面经常泛黄破旧,还有些好事者染上的笔迹。记得有一套《名侦探柯南》就被不知名人士加了恶意的标注——在所有犯罪分子第一次出场时用红笔打了记号,再写上硕大的四个字:这是凶手。
可是吴语不介意。他能有书看就很不错了,至少能跟得上班上那位富二代的阅读节奏。这让他不怎么容易被人关注的虚荣心能得到极大的满足。
而《monster》,就是在那时候让他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的。他熬夜看的时候,眼睛也和现在的庞贝一样,挂着黑眼圈。也许让他的粉红色瞳孔看起来更像异类了。
“我喜欢里面的那首歌。”他回忆着,“不过我并不喜欢有些人对怪物成因的说法。哪有歧视着歧视着就能膨胀的怪物啊?照这么下去,我不是早该报复社会啦?”
庞贝又打了一个哈欠,但并不是对话题的厌倦。相反,她对此话题挺有探讨的**:
“‘没有名字的怪物’应该是不存在的。”她非常肯定地说,“我也不喜欢拿社会往人类性格成因上生搬硬套。不过要是睡得好,吃得香,怪物也不会出现了吧?”
“看起来你对睡不睡得好挺怨念啊……”
“说到睡觉,”庞贝确实充满怨念,“学校社团说是暑假要筹拍微电影,还让我客串一个角色。你猜电影名字叫什么?”
“一定和睡眠有关吧……”
“嗯,叫《我想睡到自然醒》。”
“哈哈哈哈!”吴语简直要被反讽效果给乐死,“这要不是期末考试,真该现在就拍!立刻!马上!”
“我倒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如果能捕捉到人类机体在极度疲劳状态下对外界刺激反应性明显降低以及出现意识暂时中断的全过程——”
“你也没必要把睡觉这回事儿解释得无比……生物吧。”吴语挠挠脑袋,“不过你没监考还不赶着去睡觉,就为了从我这儿拿套漫画?”
“其实我还想订几本书——”庞贝列出书单,“《私密的神话:梦之解析》,还有《重返人类演化现场》。”
“作为生物老师,你真是够合格的。”吴语在进货清单上记下书名,“这阵势看来是要拿自己研究。不过啊,你这失眠多梦,最合适的还是去医院好好看看。”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过医院?”庞贝似乎稍微恢复了点精神,扭过身子抱着书走了,裙角还是没有扬出好看的弧度来。
“《我想睡到自然醒》?原来他们社团把微电影改成这名字了啊,有点儿意思。”晚饭时,史来穆听到了关于校园活动的新变化,表示很是喜欢这个名字,“道出了师生的心声。”
“老史,是不是老师学生都喜欢睡懒觉啊?”
“你想想自己,看看这一推论是不是具有普遍性就知道了。”
吴语刚想细细琢磨,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好你个老史!居然还变相嘲讽我睡懒觉?”
“我怎么就不能概括一下普遍规律了?”史来穆看来心情不错,“睡眠本身的力量就很丰富,加上梦境更是锦上添花。如果不是对这种潜意识中的力量研究甚少,估计梦画师就会变成个平凡的职业了。”
“等等?梦画师她们——不仅仅是个画匠啊?”吴语追问道。
“你和齐呓打过那么多次交道了,她哪一点像是画匠?”史来穆对书店老板的反应很是奇怪。
“那是不是历城所有的梦,都由梦画师搜罗起来了?”
“吴老板,我该说你想象力过于丰富,还是逻辑思维过于贫乏?”史来穆大概是监考一整天,没和学生训过话,“如果要收集一个城的梦,她们就得活活累死了。”
“可梦画师寿命也挺短的。”
“那是因为作画本身耗费体力,和收集过程没有关系。”史来穆解释道,“你要不要自己找齐呓问问?”
“哎?要我自己去?”吴语想到女王大人永远容不得自己的眼神,不太确定地说,“我只是想给你们学校的庞老师帮个忙。她好像失眠挺久了。”
“她啊,不奇怪。”史来穆习以为常,“也许是做实验久了,或者是看书看太晚。这几天监考,她找人换了,说是精神不太好。”
“那她还有空跑来找我买书……而且我也觉得,她不像是精神不好的样子。该怎么说呢?对感兴趣的话题还是挺来劲儿,就是撑不住老犯困。就算你们要放暑假了,也不能看着人家老顾客的麻烦不管啊?睡不安生最难受了。”
史来穆点点头,算是对他的应允。
其实吴语想得很简单,他只是见不得别人失眠。
他明白失眠的滋味,尤其是生活里失去了一些东西,在晚上祈求安定之时,又消去了在梦境中苟且偷生的权利。
没有睡眠这种奢侈品伴在身边,即是地狱。
所以他必须帮忙。欢睡懒觉啊?”
“你想想自己,看看这一推论是不是具有普遍性就知道了。”
吴语刚想细细琢磨,突然感觉到不对劲:
“好你个老史!居然还变相嘲讽我睡懒觉?”
“我怎么就不能概括一下普遍规律了?”史来穆看来心情不错,“睡眠本身的力量就很丰富,加上梦境更是锦上添花。如果不是对这种潜意识中的力量研究甚少,估计梦画师就会变成个平凡的职业了。”
“等等?梦画师她们——不仅仅是个画匠啊?”吴语追问道。
“你和齐呓打过那么多次交道了,她哪一点像是画匠?”史来穆对书店老板的反应很是奇怪。
“那是不是历城所有的梦,都由梦画师搜罗起来了?”
“吴老板,我该说你想象力过于丰富,还是逻辑思维过于贫乏?”史来穆大概是监考一整天,没和学生训过话,“如果要收集一个城的梦,她们就得活活累死了。”
“可梦画师寿命也挺短的。”
“那是因为作画本身耗费体力,和收集过程没有关系。”史来穆解释道,“你要不要自己找齐呓问问?”
“哎?要我自己去?”吴语想到女王大人永远容不得自己的眼神,不太确定地说,“我只是想给你们学校的庞老师帮个忙。她好像失眠挺久了。”
“她啊,不奇怪。”史来穆习以为常,“也许是做实验久了,或者是看书看太晚。这几天监考,她找人换了,说是精神不太好。”
“那她还有空跑来找我买书……而且我也觉得,她不像是精神不好的样子。该怎么说呢?对感兴趣的话题还是挺来劲儿,就是撑不住老犯困。就算你们要放暑假了,也不能看着人家老顾客的麻烦不管啊?睡不安生最难受了。”
史来穆点点头,算是对他的应允。
其实吴语想得很简单,他只是见不得别人失眠。
他明白失眠的滋味,尤其是生活里失去了一些东西,在晚上祈求安定之时,又消去了在梦境中苟且偷生的权利。
没有睡眠这种奢侈品伴在身边,即是地狱。
所以他必须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