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缘分天定
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能让杜涵月恢复正常,于是接下来的几****都形同失了魂的人儿一样,整个飞羽殿人心惶惶,一时之间气氛异常压抑。
杜涵月演技高湛,可堪比影后,便是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她也依旧做戏,然在我走时却不动声色的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殿中太多眼线,她不敢轻易露出马脚。尔后一想,若她装疯的事情败露,那可是欺君之罪,饶是安景凉不想杀她也由不得他。故而我才说,她当真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若不成功,便是粉身碎骨,为了孩子,她能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在这一点上,我觉得自己远远比不过她。
安景凉处置了太史局的那帮文官,只紫微宫异动的事情却只字未提,这话若传了出去,恐怕会立马引起锦城上下乃至整个漓月人心不稳,我想他定也是考虑到了这些,方才不轻举妄动吧,可是不管理由是什么,他的决策都让我无比失望。
夜风习习,白日的风是黏糊的,晚间的风却带着几分清凉,我坐在鸳鸾殿广场上的亭中,抬眼看着漆黑空际中忽明忽暗的星光,紫微宫的星体一直在变动,别人看不出来我却能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是在如此清冷的月色下,异常的清晰,然此时我却也只能这样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想起连日来,各宫各殿都像有了心灵感应一样,并不再出来随意走动,我除了去仪元殿念经诵佛,便是去飞羽殿看望杜涵月,其间自然还在关注着安景凉的一举一动,只是我大失所望,他所说的查个水落石出,不过只是敷衍我罢了。
到底到什么时候,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能彻底结束呢?
“娘娘,夜深了,您还是进屋歇息吧。”青烟将手上的披风披在我身上,尔后看了看夜色,劝说道。
我唔了一声,点了点头,由着她扶起了身。脚步顿了顿,复又抬头望了眼星空,终究不过一句叹息,我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正欲转身朝殿中去,却隐隐的传来竖笛声,我脚步一滞,这笛声是熟悉的,在御剑山庄的时候,便是这样藏着几分哀思的笛声慰藉了我受伤的灵魂,如今在我最无助和失意的时候,又让我听到了这笛声,可是老天对我还有丝眷顾?
“娘娘,怎么了?”青烟见我停了步,便是问道。
“你听,有笛声。”
青烟侧耳一听,应道:“是了,只不知这是谁在吹奏呢,怎的这般哀怨,倒是平添了几分落寞。娘娘快别听了,仔细又要落泪。”她边说边替我撷了撷披风。
这几日不说暗着,便是明着,落泪的次数也已数不甚数,青烟每每瞧见都满含心疼,我了解她对我的关心,只我却不能向她一一道明,对她,我总有几分歉意。
我朝她勉强一笑,“你别担心,本宫不会再哭了,青烟,谢谢你跟在本宫身边,长夜漫漫,有你在本宫才不觉孤单。”
青烟吸了吸鼻子,忍了酸楚抿了抿嘴,问道:“娘娘可是想家了?想老爷和夫人了吗?”
提起父亲和母亲,我心中更是牵挂。父亲的病虽已大愈,然他上了年纪,到底有些力不从心,安景凉待他的嫌隙他又哪里看不明白,只是有苦难言,有冤无处可诉,只能隐忍在心。
我身为皇后,却什么都做不了,一心想要救赎安景凉,却落得如此田地,若老天有眼,可否告诉我苏羽歌,接下来的路我要怎么走?
“娘娘,宫外传来消息,说是老爷的身子已经无恙,娘娘不必担忧,夫人……夫人也好好的,他们只牵挂娘娘在宫中可好?奴婢知道娘娘不好,可是奴婢却什么都帮不了娘娘,奴婢真没用。”青烟掉着泪,吸着鼻子说道。
我取了帕子替她拭了拭泪,哭笑道:“你看你,让本宫别哭,你倒是先哭起来了,你这个样子,可能让本宫忍得住吗?快别哭了。如你所说,咱们都会好好的。本宫很好,你也不是没用,你能陪在本宫身边那就是最好的,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的位置。”
青烟方才破涕为笑,自己抹了抹泪,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垂着双眸道:“奴婢真是混沌不清,不哭了再也不哭了。”说着,复又扶了我的臂膀,道,“娘娘进殿吧,时辰不早了也该歇着了。”
我点了点头,不再迟疑,入了大殿。青烟服侍着我躺下,我却是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笛声依旧在继续,自窗口传入我耳间,让我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只大脑却是依旧运转不止,如同放电影一般,将从前所有经历过的事情见过的人一一回放,安景尘,百花宫,小白,苏云瑶,上林苑,安悠然,安景逸,沈蓉,甘岚生,李潇,太子,安景凉,宁玄曦,宁清月……一张张面孔重叠出现在我大脑影像中,密密麻麻,分不清真伪,看不清现实。
伴着清冷的笛声,在这一片回忆中渐渐睡了过去。醒来之时,天却已大亮,我忙唤了青烟,她急急的跑了进来,一问时辰,才知已至辰时。
“怎么不早些叫醒本宫?”我接过青烟递来的帕子,问道。
青烟忙着替我更衣,见我问话,便是应道:“娘娘好些天没有好好睡了,早上看娘娘睡的正香,便想着让娘娘多休息会,这才没来叫醒娘娘。”
我叹了口气,“罢了,赶紧替本宫打点一下,待会还得去仪元殿呢。”
青烟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替我挽了发髻,她要来替我匀面,我见今日眼圈没有那么重了,便是作罢。尔后简单喝了一小碗的粥,便是匆匆赶往仪元殿。
十五之期将至,这几日无尘大师都是亲自主持念诵。为皇子超度之余,这些佛音也让我的心沉淀了不少,如此我才明白,遁入空门其实并不痛苦,尘世才是最痛苦的。悲喜哀乐,这些情绪是痛苦的根源,身处凡尘,是怎么都断不掉的。我也想遁入空门,可万事皆空这样的境界我到底还是达不到,心中满含的不甘和愤意在没有看到勤太妃被处决之前兴许是不会消除的。
入了仪元殿,却是并未见到安景凉,有内侍回禀,说是他昨夜感了风寒,如今正在殿中歇息,我便想着待得早课做完后便去长秋殿看看他。
诵经念佛,心无杂念,时间便是过的尤其的快。两个时辰不过转瞬即逝,临走之时,我朝了释迦牟尼佛拜了三拜,心念着,若佛菩萨真有灵,就保佑我能揭露一切谎言,保住江山社稷吧。
“去长秋殿吧。”吩咐了青烟一声,起身朝了殿外去。
捡了无人的小径慢慢走着,长秋殿的正门已在前方不远处,我理了理思绪,想着待会见到安景凉要说些什么,却在此时,又听到了熟悉的笛声。
“娘娘,是昨晚的笛声。”这回青烟倒是比我耳尖,先听到了,她不由的一惊。
我转头循着笛声望去,左侧方是一座长桥,而吹笛之人便是站在了桥正中,因着背对着我,又离得太远,导致我看的不是很真切,可我知道,这笛声只属于一个人的,那便是宁玄曦。
“娘娘,走吧。”青烟见我停步不前,便是出声说道。
不知为何,我竟不想走了,远方的长秋殿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我心上,层层压迫袭来,叫我本能的想要逃离。
“娘娘……”青烟复又唤了我一声,我回了神,转了身,朝了长桥方向去。
青烟一愣,尔后忙追上了我,“娘娘要去哪里?”
我只道:“见一个故人。”才说着,却已至桥下,我顿了步子,朝了青烟道,“你在这等着,本宫一会就来。”
青烟想要开口说什么,然我已经转身往桥上去了。
离的近了才看清,一身白衣,玉冠束发,衣袂飘飘,好一个玉面公子。我如今才发现宁玄曦的脸面白皙的有些过份,在阳光的照耀下,竟如同透明了一样,早在御剑山庄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定也是个不简单的人,只是却并未太过关注,如今想来,他倒也是个神秘的存在,只是相比起安景尘,他给我的感觉却真实多了,也温暖多了。
才至他跟前站定,笛声便戛然而止,我有些尴尬,“扰了你雅兴了。”
他也不看我,只轻道:“本就是吹给某人听的,既然某人已来了,那便说明她已听到,自不用再继续了。”
我微微一愣,尔后宛然一笑,“谢谢你。”
或许,一句谢谢远远不够,可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一句了。
他沉默了半晌,在我以为我和他之间无话,想要离开时,他却是突地开了口,“阿羽,还需要我帮你什么?”
我侧着的身子一滞,转了头去瞧他,他亦转过头来看我,嘴角一扬,复又道,“怎么?不相信我吗?”
我摇了摇头,“不,不是不信你,而是……为什么要帮我?”我与他最多只算萍水相逢,他犯不着为了我涉险,其实我很想问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可这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了,未免太过伤人。
他未回话,只收回竖笛,尔后自腰间取出一枚手帕,在我面前层层打开,当看到所包之物时,我不免一惊,是我的银锁!没想到他当真保留着。
“这是你离开御剑山庄时托仆人带给我的银锁,这是你最重要最宝贵的东西,你将此物交予我保管,说明你对我的信任,而我同样也相信你,这便是原因。”他将银锁收了起来,递到我手中,“如今,物归原主。”
银锁的凉意触至指尖,我收回诧异,抬眸看向他,他却是噙着一丝温暖的笑意望着我,一阵轻风掠过,发丝飞扬,在那一刻,我只看到了眼前这个少年双眸中的那抹星光,就好像在漆黑的夜里指引着我前进的灯塔。
“你真的,愿意帮我吗?”呐呐问出口,我心中竟果真含着一丝期待的。
他低眉一笑,“当初在御剑山庄时,我曾与你说过,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如今,我还是这句话,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我不知道他身上藏着什么样的秘密,我也不想去探究,可是眼前,我却当真需要他的帮助。因为安景尘,我开始怀疑身边的任何人,可只有他,我却真的是相信的,我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自信,信他不会骗我。
我想,这便是我与这位少年缘分的开始,可若有一天当我知道,这是一份没有结果的缘分,我大概早在御剑山庄的时候就不会选择去认识他吧,然这,却是,天机不可泄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