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3章 兵刃相见
一夜恍恍惚惚，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直至室内灯烛燃尽，直至日头渐升，方才合眼打了个盹，只是梦魇缠身，终是无法安心睡去。只隐隐听见外头传来悉悉索索的鸟鸣声，风声，树叶唰唰的声响，吵吵闹闹，不得安宁，我恍然清醒过来，睁眼看到的床顶垂挂的流苏，再侧耳去听，却什么声音都没有，一室安宁。
荣霜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整个内室只有我一个，外头日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天亮了！
我腾的翻起身来，掀开被子下了床，拉开帘子，放眼周遭，只见燃尽的灯烛冒着轻烟，室内还泛着幽幽的檀香，倒是消散了我心里的不安。轻舒了一口气，正要往门口去，檀木门却在此时被人从外面推开，我与进来之人四目相对，那陌生的宫人一见我站在屋子中央，登时一愣，片刻后方才回了神，也不看我，只将门关上，复又将手中的茶点往桌上放去。
“太后娘娘人呢？荣霜人呢？”我一下子跑到那宫人面前，拉着她的臂膀问道。
她却恍若未闻，甩开我的首，只将手上的活忙完后便往外走去。
“哎，你等等……”想要挡住她的身子，她却一把推开我，也不看我，也不说话，径直跨步往外去，砰地一声将门带了上。
我心里堵着一口气，只是外头有很多人看守，我是怎么都出不去的，只能返了回去，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
天已亮，太后为何还不过来？我心急如焚，也不知今日还有什么要我去面对，荣霜昨日说的好戏又是什么？难道太后果真是要拿我做人质吗？可是这可能吗？安景凉怎么会拿我来交换江山吗？
正暗自思量，忽听外头复又传来脚步声，抬眼看去，荣霜的身影已出现在了门外，下一秒，大门又打开了，她的脸面也清晰了起来。
我一下子站起身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她便站在门口看着我道：“你起来了。”
“太后娘娘呢？我要见太后娘娘……”
她上下看了我一眼，尔后道：“把衣服穿好，我这就带你去。”说罢，又朝了门外道，“来人……”
只见几个陌生的宫人入了内，拉了我替我更衣梳洗，我一心想着要去见太后，便也不多相问，只任着他们替我打理。
待得一切妥当，荣霜这才命人押着我，一并往长信殿去。
一路而去，皆是陌生的侍卫，这整个皇宫果然已经被控制住了，安景凉可能打倒太后，重新回皇宫吗？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就越不利，谁知道太后会不会被逼急了，直接拿我开刀呢？
正忖度之间，人已到了长信殿，只见殿门大开，太后站在殿门口，一身华服，雍容华贵。
她抬眼看到我，嘴角撇着一股冷笑，待得我走近了，方才收回眼神看向荣霜。
“娘娘，人已带到。”荣霜的面上始终淡淡的，似乎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太后轻点了点头，尔后朝了一旁穿着盔甲，将军模样的人问道：“城门口如何了？”
那人也不看我，只低头道：“回太后娘娘，有荣家军在，陛下和御剑山庄等一众人皆进不了城，且城外还有楚尚书接应，可谓天衣无缝，这一次，娘娘一定会大捷。”
“好，如今已经一夜过去，哀家倒是要去听听皇帝到底做了什么选择。”太后张口大笑了一声，复抬步往我跟前走来，上下瞧了我一眼，轻蔑一笑，“你不是想见皇帝吗？好，哀家现在就带你去，正好哀家还要让你看一场好戏，别说哀家没提醒你，倘或你现在向哀家求饶，哀家兴许还能让你毫发无伤，否则，哀家可不敢保证……”
“太后不必多说了，就算我向你求饶，待得这天下归到你的手中，你利用完了我，我还有活路吗？我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她的心机、狠毒、无情，谁都没有我清楚，我若再相信她，那可真是死了也活该。如今到了这份上，她必然已经有了自己的安排，又岂会因为我的一句求饶就放过我。我倒是也想看看，她的阴谋是否真的可以达成，我也想知道她所谓的伤人真相到底是什么。
太后啧啧了两声，摇头道：“这样的脾气，在这个世道，可是最吃亏的。也罢，你既执迷不悟，哀家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她住了口，别了眼，抬脚往前走去，边走边朝了荣霜吩咐道，“将她一起带走吧。”
我想要挣脱开押着我臂膀之人的手，然那些人都是满身的武功，我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在此情况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跟随在太后身后，一步步出了长信殿。
所到之处却是城楼。
我还记得印象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上城楼，是遥看安公主离开皇宫回塞北，那时我就觉得这皇宫看似富丽堂皇，外头的人却根本无法体会禁锢在皇宫中人的悲哀和无奈。那一次，安公主带着守护整个漓月的使命离开，却没有想到那也是她最后一次回到故土。如果她现在还活着，或许局面也不会变成现今这样。又或者，会比现在更糟吧。安公主，你死了也好，最起码死的也有价值，倘或最后如成亲王一样，死在自己亲生母亲的阴谋之中，那才真的太残忍了。
收回思绪，我抬眼看去，隐隐看到底下城门口一众将士，将整个城门全部围堵了起来，而里头，亦同样是一群群的弓箭手、将士。
离的太远，以至于我根本看不清人群里那几个熟悉的身影，更看不清他们此时面上的表情，我所能看到的只有城楼之上满满的弓箭手，潜伏在四处，弓在弦，一触即发。
看向太后，她的面上镇定自若，不急不缓，仿佛胜券在握。
“太后到底想要把我怎么样？我说过了，若是想要拿我做人质，你们就打错算盘了。”
“你急什么，好戏还没有开始呢？”
“你……”
才要开口反驳，荣霜突的一下子拉住我的臂膀，继而将我一路往城楼边缘带去，我的身子贴在城楼上，半个身子悬在半空中，我一时未反应过来，登时倒吸了一口气。
“皇帝，怎么样？哀家昨日和你谈的条件，你考虑的如何了？如今人已带到，你也该给哀家一个回答了吧。”太后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我努力抬眸往城楼下看去，如今眼前一片广阔，那城门外的人仿若近在眼前，格外分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群里格外耀眼的红色，火红如血，深深刺痛我的眼，白色鬼怪面具覆在脸上，只露出一双桃花双眸，那人，不是安景尘还能是谁？
老天，我终于又见到他了，我终于在有生之年又看到他了，我心里好高兴，可同时又好伤心，他原来真的没有死，原来他真的在江都等着安景凉，原来……他就算知道我在宫中，却还是没有来找我，最后，仍旧以淮南王的身份出现，这是不是说明，他也已经对此做了选择，即便，这一次助安景凉打败了太后，他还是不会选择带我走？
眼泪立时充盈眼眶，只因到了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了生存下去的动力，或许太后说的对，真相，虽然真实，却往往也最伤人，谎言，即便只是镜花水月，却至少不会太灼心。
面对太后的质问，安景凉并没有立时回答，我缓缓闭上眼，不再看他们。不管太后提了什么要求，对安景凉来说都是不可能应的，而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人，他更不可能为了救我就妥协于太后，果然，从一开始我这选择就是一条不归路，他曾说过的保我平安的话，我又何以要当真呢？
“皇帝，哀家劝你还是投降吧，如今这宫里全部都是哀家的人，宫外也有楚尚书等一干臣子的支持，你若现在投降，哀家或许还能看在先帝的份上饶你这条命，否则倘或兵刃相见，哀家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至于她……”太后顿了顿，轻笑了一声，复又缓缓道，“你们也别想再见……”
“等等……”那声等等冰冷无情，却叫我眼眸一闪，那是安景尘的声音。
我睁开眼，看向他们，安景尘骑着一匹白马，往前行了一步，抬眼往城楼上看过来，“太后娘娘想要这江山，我们给就是，只是在此之前，我们需要确保皇后一切平安。”
“这无妨，你们若不信，大可派一个人上来，哀家可以让他单独和皇后说话，只许一个人……”
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太后，她居然愿意放人上来？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这厢还在想着，那边安景尘又道：“好，本王亲自上来会一会太后娘娘，如何？”
我一愣，转而看向安景尘，他说什么？他要上城楼来？
“不要……”想都未想，就开口朝他喊道。那一瞬间，我突然领会了太后的意思，如今皇宫内都是她的人，不管谁进来，可还能平安出去吗？他们难道不知道吗？为什么还……
安景尘朝我看来，嘴角微微扬起，尔后一下子自马上下了来，接道，“太后请开城门吧，本王一人上来。”
我有些不知所措，皱眉看向太后，她朝我轻瞥了一眼，尔后手一抬，“放他进来。”
“太后娘娘……”我怒目看向她，“不准你伤害他，你若敢伤他，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厢城门已开，安景尘徒手入了内，红色衣袂在风中飘扬，魅惑至极。
太后哈哈大笑道：“哀家从不信这世上有鬼，哀家只信手中握着的权利。来人，将皇后押下去，哀家要亲自会一会淮南王。”
“太后……你放开我，放开我……”纵是我再怎么挣扎，却也无济于事。
荣霜已将我带了下去，我不知安景尘会面临什么，我也不知他为何要入城来，他当真不怕死吗？太后能饶过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