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记得你
萧宝珠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即便原本太后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在此事牵扯上扶疏和陈展后,让她下定决心去见上一面。
这日,太后并未带其余闲杂人等,只随身带了心腹嬷嬷,两人出了慈宁宫便朝乐坊而去。
老乐师即便再老眼昏花,也是认得太后的,慌忙将人迎了进来。
太后一向慈和,温笑道,“勿需多礼,哀家此来,只是想见一个人。”她身边的心腹郑嬷嬷忙上前道,“不知扶苏乐师现在何处?”
“卑职这便唤他过来。”老乐师知道扶苏之名由太后所赐,心中大抵也知道太后待扶苏不一般,只是才要找人去将扶苏唤来,郑嬷嬷已然阻止了他,她笑的很是和蔼,“不必这么麻烦,奴婢扶娘娘过去便是。”
得了老乐师指点,太后由郑嬷嬷扶着往扶疏的小院子走去。
两人到时,扶疏的院门正大开着,暖日融融,小小的院子也似是被温暖包裹。郑嬷嬷才要出声,便被太后制止了,她静静立在院门前,看着那里头忙活着种树的三人,三个人像是根本没有主仆之分,一直和乐融融。她想起年轻的时候,小桐也是这样,可以和府中下人做朋友打交道,从来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如若不是这个乐师是个男子,她几乎都要怀疑,这个才应该是柳家大小姐,她那个苦命妹妹托付给柳余年的孩子。
那个孩子,当年是自己偷偷出宫,亲手从小桐手里接走抱给柳余年的,是女孩不错,可偏巧,该像的不像,不该像的却像的一塌糊涂。
她想到韩桐心中黯然,再瞧向萧宝珠时,看着那个笑的痴傻却又这般天真纯粹的少女,心头纵有再多怨也恨不起来。
说到底小桐一直把捡来的宝姝和痴傻的宝珠当自己孩子疼爱,她作为对她有愧的姐姐,又如何能去伤害她疼的如珠如宝的孩子。
郑嬷嬷见她目露哀伤,知道她又想起了早逝的桐小姐,不由轻轻叹了声,拍拍太后的手掌,道,“娘娘莫要再难过了,如今小小姐便在芙蕖殿,柳相的梦如小姐也被您救下,您也算对得起桐小姐和柳相了。”
太后摇摇头,悄悄拭去了脸上泪珠,复又是一脸和蔼慈祥的老妇人模样,她就立在院门口,轻轻敲了敲院门,宽和有礼,“好热闹,老妇走累了,想来讨杯水喝。”
小乐子最先转过头,他见是个慈眉善目的夫人,立刻笑了声,“好嘞,您等一等。”便乐颠颠的跑去找杯子和水了,今日太后打扮的十分朴素,他竟一时没有认出来。
扶疏闻声起身,才一抬眼便见着是太后,她脸色不由一白,慌忙拉着宝珠来行礼,“参见太后。”
正捧着水壶出来的小乐子乍听到这一声,吓的双脚一绊,“砰”的一下就跪地上了,那水壶被摔的稀巴烂,水渍乱淌。
“唉哟,你这小公公,这么激动做什么。”郑嬷嬷不由莞尔,她笑着扶起小乐子,自个搬过一旁的椅子,用帕子拂干净椅子上的尘灰,恭敬的请太后坐下。
“不必拘礼。”太后笑的温和,她端坐在椅子上,微微抬头看向阳光下与宝珠比肩而立的青年,那时也是如此岁月静好的时候,她的小桐穿着男装娇俏的站在自己跟前,问,姐姐我俊不俊?她那会笑骂她不知羞,可后来……后来……
双眼渐渐变得模糊,她闭了闭眼,又笑了笑,将那眼中莫名的酸涩眨去,笑着看向宝珠,“你就是宝珠吧?”
宝珠愣愣的看向她,点点头,有些不明白这个慈眉善目的妇人为何会哭了。
心中想起陈展之言,扶疏担心太后对宝珠不利,下意识就将宝珠拉在了身侧,她紧张的手心冒汗,却还要强装镇定,笑道,“太后怎会认识宝珠?”
似是知道她心中的担忧,太后朝她安抚一笑,“你别紧张,她好歹是哀家的外甥女,哀家不会害她。”
说罢,她朝宝珠招手,笑的和蔼,“宝珠,过来姨母这里。”
宝珠愣愣的歪着头看她,她在宫中本只认扶疏和穆沉意,今日见到太后,却并未有分毫排斥之意,她傻傻的咧嘴笑笑,便朝太后走去,扶疏想伸手拉住她,终是晚了一步。
伸手将宝珠拉在身边,太后轻轻环住她的双肩,自她肩头看向临风而立的扶疏,她叹息着笑道,“哀家要带走宝珠。”她说着牵起宝珠的手,缓缓起身。
郑嬷嬷早在扶疏大惊失色时拦住了她,低声道,“乐师想宝珠姑娘了,可以来慈宁宫看她,娘娘也是为了她好。”
扶疏心下一沉,她迟疑的看向太后和宝珠,大抵知道了郑嬷嬷的意思,在这宫里,自己根本护不住宝珠。而太后……方才她看向宝珠的眼神,温柔而又慈爱,若她不是演戏,那便是真的疼爱宝珠。
“哀家想要宝珠,只需一句话而已。”太后牵着宝珠的手转身看她,从骨子里的气势让扶疏下意识就不敢造次,终归是做惯皇后太后的人,哪怕她平日再宽和仁慈,周身气度依然是在的,她笑一笑,眼中闪过些无奈,“如若不是真心,又何必来此走一遭?”
她说着,已是牵着宝珠的手,走向院门。
宝珠似是到这时才明白过来太后的意思,她一下子顿住脚步,转身去看扶疏,以为自己是被扶疏遗弃了,那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的扶疏眼中一涩,慌忙偏头避开了她的视线。宝珠难过的立刻就哭了,她抹着眼泪,朝着扶疏呜呜咽咽的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直把扶疏叫的差点心软,可想到后果,她愣是没敢回头。
小乐子畏畏缩缩的站在扶疏身旁,眼睁睁看着太后等人离去。
“公子,太后走远了。”小乐子见扶疏许久未动,小心的去唤她,却没防她突然抬头看着天,他有些愣愣的盯着她绷直的后背,莫名的觉得现在的公子,很是难过。他轻轻叹了声,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扶疏背对着他,等听到他离开的动静才敢抬手遮在双眼,将那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眼泪齐数抹去,只觉得自己还是太弱了,连想要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梦如飘碧如此,宝珠……亦如此。
“你输了!”季白偏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邪性的挑了挑眉,将手中棋子落下,将穆沉渊的黑子退路堵的死死的。
穆沉渊对他的步步紧逼不为所动,他似是胜券在握,落下一子做出反击,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说太后将萧宝珠带回了慈宁宫?”
“是。”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季白瞧着人退下,笑道,“太后举动,出乎你的意料吧。”
“确实。”穆沉渊捻子放于腮边思索下一步行动,勾唇一笑,“有时候我想,或许是我把太后想复杂了,又或者是,想的太过简单,人心这东西……真教人捉摸不透啊。”
“我可不像你活的这么累,整天琢磨这个的心思,那个的想法。”季白笑眯眯的又落了一子,自言自语道,“这萧宝珠一走,我那个傻乐师也不知道会不会伤心难过。”
穆沉渊微怔,下意识看他一眼,拧眉纠正他言语上的错误,“她不傻。”
季白不免抬头疑惑的看他一眼,嘀咕道,“你不像是护短的人,平日也没见你和扶苏多熟悉……”
说者无意听者却有心,穆沉渊因他的话怔愣了下,想起近日自己的异样,见着她便本能的就想去欺负,若不是有病,便是……他心中迟疑,一个不留神,就被季白趁虚而入,大杀一片。季白将他被杀的棋子握于掌心,笑道,“陛下,你分心了。”
垂目盯着残局,穆沉渊轻声一笑,将棋盘一推,爽爽快快认输。
入夜,穆沉渊处理完朝政,只觉双目酸涩,他下意识揉了揉眼,李明远凑上来小声道,“皇上,不然出去走走,再这般下去,恐伤双眼。”
穆沉渊点头应允,却不知不觉就往乐坊方向走去。
李明远看在眼中,却不做声,他从穆沉渊小时便伺候了,哪里不知道主子这是心里有心事。
穆沉渊并不知李明远正在忧心自己,他只知待他脚步一顿时,再抬眼时,已身在扶疏院门前,他抬眸看了片刻,终是认命般笑了笑,原来如此啊……他挑了挑眉,偏头朝李明远道,“你候在这里。”说着,便飞身一跃,已跃过了院门,避开了小乐子,轻轻推开了扶疏的房门。
扶疏此刻已半趴在桌案上睡的迷迷糊糊,脑袋一点一点的,几缕长发就偏在烛火边,再偏几分那墨发怕能就此燃起来。
穆沉渊不由忍俊不禁,每一次见她,似是都能见到她不同的一面,他轻轻叹息一声,倾身上前将她抱起,扶疏睡梦中遵循着本能抱紧他,喃喃道,“宝珠,不要吵我。”
心中闪过一瞬的念头,想要弄醒她,叫她记住自己是谁,但那个念头只是转瞬即逝,便被他强行按捺在心底,他将扶疏轻柔放于床榻,才想起身离开,谁曾想她一个翻身,一手已扯住了他的发,迫得他只能半跪在床前。
“扶苏……”他无奈摇头,才想伸手去掰她的手,可她拽的紧,怎么都不肯放,叫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稍稍凑近她,似笑非笑道,“你若再不放手,可别后悔。”
未关紧的门缝里吹进一阵风,吹的烛火忽闪了几下,噗的一下熄灭了,屋中霎时只余月光皎洁及那袅袅青烟,扶疏觉得有些冷,她懵懵懂懂的睁开眼,实在是困极,双眼还带着些许倦意,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伸手一寸寸抚上了他的脸,她有些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现实,喃喃道,“我……记得你……”
本就因为她的触摸而有些燥热情动的穆沉渊,只觉得这四个字是这世上最好的催情之物,叫他情难自已,双手撑在她的双肩,他俯身专注的看着身下懵懂不安的人,目光巡游着自她双眼落下,再及笔挺的鼻、红润的唇,那目光似也化做了实质,让扶疏在神志不清时都有些发热,忍不住想放手翻身。
他却低低笑了起来,低哑的笑声在屋中回荡,带着莫名的诱惑,“晚了。”他薄薄的嘴唇轻轻一勾,已是攫住她的红唇,“扶疏……”他叹息着叫她,手指犹不知足的在她衣上摩挲。
“唔……”
扶疏浑身一颤,及时的惊醒过来,就着朦胧月色看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她双目陡然一厉,双唇狠狠一咬,长腿同时上抬,狠狠顶在来人腹上。
穆沉渊轻嗤了声,被她一脚踹下床并没有怎么狼狈,反倒是不失优雅的退了几步,伸手扶在榻旁长几上,挑眉抹去唇上被咬出的血,在暗夜笑的分外危险,“让我想想,这是第二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