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居然合起伙骗我
会悟跪在地上,就着昏暗烛光仰头看他,那双眼饱含诸多情绪,却最终只余满目讥诮,语声尖锐,“皇上何不打开皇陵,问一问先帝,当年他是如何君夺臣妻,无耻悖伦……”
“住口!”
他的话还未说完,就已被震怒中的穆沉渊一脚踹中心口而中断。
会悟捂着心口声嘶力竭的咳嗽,嘴角缓缓淌下血来,看的慧能担心不已,慌忙扑去扶住他颤抖的手去擦他嘴角的血,“老爷,老爷你怎么样?”
“是了,先帝早已入土……咳咳……死人说不了话……”会悟看着镇定如斯的穆沉渊终于变了神色,笑的愈加疯狂,他将身体全部重量都靠在慧能身上,边说边咳血,“皇上何不去问一问韩太后,问一问她,当初她为了帮先帝遮掩无耻行径作出了什么牺牲,问一问她,你的亲生母亲……到底是谁,又是怎么死的?”
“咳咳……咳……”
穆沉渊的身形微一晃,一时有些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他一手撑在一旁陈展臂上,偏头震惊看向他,黑如曜石的眼中,此刻墨云翻涌,会悟的话像是刺,深深刺入他心头。有无数次他趴在先帝膝头问他母妃去了何处,先帝都只知哭着摇头,直至先帝最终病死,缠绵床榻时也只是抓着自己的手一直说对不起。
在宫里,他的母妃从没有一个人敢提起,太妃不言,太后不语,他像是个傻子一样,这么多年来,这么多年一直是母不详的孽子!
呵,真是太可笑。
若非先帝遗诏要立他为帝,恐怕他早已被按个闲王名头远远打发去了封地。
可帝位如何,这万里江山又如何,这些从来没有能让他知道亲生母亲是谁来的重要。这个皇帝是先帝要他来当,要大鄢国泰明安是先帝驾崩时遗愿,若非如此,若非如此……
双手垂在腿侧紧紧握成拳,穆沉渊惊怒交加,浑身竟有些微微颤栗,他猛地走向会悟。
慧能见了,担心他又伤害会悟,慌忙张开双手想要拦住他,陈展哪会让他挡住穆沉渊去路,一个旋身,已是制作了慧能,怕他乱吵,直接拿了案上抹布堵了他的嘴。
“呜呜呜……”慧能神情焦急,拼命挣扎,似是想要祈求穆沉渊放过会悟。
穆沉渊却仿似未闻,他一步一步靠近会悟,会悟也不惧怕,只是瘫在地上低低的笑。
“朕的生母,究竟是谁?”他单膝跪地,一把拉住会悟领口,将他缓缓拉着来到自己跟前,他的动手轻柔像是怕掌心人就此咳血过多死去,他的目光冰寒彻骨却又自眼底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热切疯狂。
往日儒雅温和的男人,此刻却只看着他,带着十二万分的恶意,一声接过一声的咳笑着,像是在无声嘲笑他,在告诉他自己永远不会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一切。
“不说,那你就去死吧。”穆沉渊方才那一脚踹的用了全力,踢的会悟心肺皆伤,咯血不止,此刻,他冷冷的看着会悟咯出的血沫子在眼前飞溅,缓缓松开手,任他大笑着摔倒在地。
“来人。”他蓦地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沉声下令,“将这两个萧家逆贼投入天牢,秘密关押,谁都不准走漏风声,违者斩!”
“是!”
踏出主持禅房时,穆沉渊脸上的冷硬还未褪去,一眼便见着倚在门外,神情微怔的季白。他一愣,继而勉强一笑,“不是让影子带了消息,让你晚些再来吗?”
季白这才回神,定定看了他片刻,才勾唇笑了,他狭长凤目里尽是潋滟波光,在暗夜下,竟是比女人还要魅惑,“今日若是不来,我恐怕永远都没机会踏进清波寺了。”他顿了顿,又叹了一声,“也就没机会听到那些。”
穆沉渊被他气笑了,直接越过他朝扶疏房间走去。
陈展面色冷凝,“他都这样了,你又何必再戳他伤疤。”
“这么多年,我们三人不都是靠互相戳各自伤疤,才能活的这般好的吗?”季白眸中笑意越加浓烈,“终有一天,那些在我们心上戳了伤留了疤的人,都会由我们,千倍百倍的还回去!”
陈展知道他心中有不亚于自己和三哥的郁结,才想开口劝他几句,猛地看到夜色中,穆沉渊怀抱着一人,缓步而来。
那个黑袍墨发的男子俊颜冷峻,眉目冰冷,却在在触及怀中之人时露出些微柔软之色,而他怀中之人白衣微乱,长发披面。
他虽看不出那人的脸,却莫名觉得那是扶疏,这个认知让他身体微僵,忍不住低低叫了声三哥。
穆沉渊听到他呼唤抬起头来,那一瞬的目光中饱含了太多东西,快到让陈展捉摸不透。然后他就看到穆沉渊伸出手指抵在唇上,做出一个要他安静的示意,显然不愿他吵醒怀中之人。陈展心中不由一沉。
便连季白也察觉到了穆沉渊的反常,他若有所思的看了穆沉渊怀中之人一眼,只觉得莫名的熟悉,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人面孔,他一时心口急跳,一个念头在喉间呼之欲出,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穆沉渊并不管他二人心中是何想法,抱着扶疏转身出寺,寺外一轮圆月高高悬于天际,原先将它半遮半掩的乌云也已经渐渐消散。
回宫途中因了有季白陈展护驾,倒是一路安然,只扶疏因为箭伤发起了烧,一路喃喃说些叫人听不懂的话,让穆沉渊忧心了一路,便是回了宫亲自将人送回了乐坊的院子还不放心,犹自守在她身边,等她烧退了下去,才起身打算离开。
此时已是鸡鸣时分,往常这会是乐坊早会,小乐子昨夜睡的沉,不曾知道扶疏受伤发烧之事,今日左右不见扶疏起床洗漱,不由担心的捧了盆清水打算服侍扶疏晨起,谁曾想才推门进去,就和一人撞在一处,那水盆“咣当”一声砸在地,发出很大的声响,霎时间更是水花四溅,洒的穆沉渊身上到处都是。
小乐子凝目一看,认出是穆沉渊,当即吓的魂都要没了,颤颤巍巍的“啪”一下就跪在水洼里,“奴,奴才该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难道是最近走了霉运?先是把太后当做了寻常妇人,得亏太后仁慈没有罚他,可如今怎么是好,他,他,他……居然把皇上给撞了,还洒了他满身水!
小乐子简直快哭了。
穆沉渊经常关注这院子,大抵知道小乐子在扶疏心中的地位,他回头看一眼扶疏,见她似乎并未被吵醒,不禁松了口气,他不欲罚他,更加不愿两人的动静吵醒扶疏,压低了声道,“朕恕你无罪,你起来,千万别吵醒你主子。”
小乐子一愣,继而一喜,慌忙道,“谢,谢皇上开恩。”
他这声音因为激动着实是有些大了,恼的穆沉渊狠狠瞪他一眼,“你轻些。”
小乐子被这一瞪吓的颤抖不已,等他走了才敢晃悠悠的起身,只是才一抬头,他便发现原先还在熟睡的扶疏已经背靠着墙壁缓缓坐了起来。
她的烧还未完全褪热,此刻脸颊嫣红,有些虚弱的倚在墙壁,便是连那往日清澈明润的双眼中,也似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小乐子慌忙走近几步,担忧道,“公子,你着凉了?小乐子去寻太医。”
扶疏忙喊住他,“不用了。”
她伸手盖在有些发干的眼上,柔声道,“我只是有些渴了,帮我倒点水吧。”
小乐子答应一声,急急忙忙出去去倒了温水进来,他再进来时,扶疏整个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在床头,像是又睡过去了,小乐子一时心中极为担心,小心的凑过去才要伸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斜地里伸出一只手,轻而易举的夺去了他手里握着的水杯,那一双比之女子还要媚几分的凤目轻轻斜他一眼,“这里有我,你下去吧。”
他拿去水杯时两人手指相触,这触碰让小乐子一下子涨红了脸,慌慌张张的退了下去。
季白饶有兴致的挑一挑眉,没想到扶疏院子里,倒有个如此纯情有趣的小太监。
回头看一眼烧的脸色通红的扶疏,季白的目光渐渐变得复杂,他将水杯往床边几上一放,却是不顾现在是光天化日深宫苑内,一脚跨上了床伸手就去解扶疏衣。
扶疏惊醒过来,吓的慌忙一把按住他的手,她恼羞的双眼通红,倒是多了些精神气,“大人,你做什么?”
季白凤目一挑,笑的极是妖孽,又有些恶劣,“啧,我就看一眼,看一眼你到底是女人还是男人,乖,松开手。”
他尾音悠悠拖长,又带着燕国口音,那乖字由他说来,简直是酥媚入骨。
扶疏拼命按住他的手不让他近一分,却根本敌不过男人的手劲,叫他一下子摸到她胸前的柔软,扶疏激动之下,哪还管他是什么身份,右手一偏,已是一巴掌甩了过去。
她尚在发烧,全身毫无力气,这一巴掌软绵绵的没甚力道,轻飘飘的像是在给人挠痒,季白伸手摸了摸并不疼的右脸,伸指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笑的十分恶劣,“啧……你居然跟小展儿合起伙来骗我。”
他昨夜就怀疑穆沉渊怀里的人是扶疏,从很早之前他就觉得穆沉渊对扶疏有些不正常,他昨晚想了一夜,终于想明白穆沉渊是对扶疏动了心思,可解决了一个问题,另一个问题又来了,他所知的扶疏,是个男人。
他担心穆沉渊真喜欢上了一个男人,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那是假的,是以才有了刚才那一出。
他见扶疏虽然病着,却冲自己怒目而视,不由甚是委屈,做势捂住了右脸,假装疼的哎哟叫出声,一双凤目水光潋滟,一副泫然欲滴状,“我被人骗了这么久还要被扇巴掌,这世道,真是没有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