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离心
扶疏几乎都要被这人的无耻话语给震懵了,便是连穆沉渊都微微皱眉,他的目光落在距离两人一步之遥的女人身上,那女人面色发黑,已然没了气息。
他瞳孔微缩,拉着扶疏又退了一步,将她牢牢护在身后,已是勾唇笑了,“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看到悯王殿下。”
男人不料竟有人认出了自己,他一愣之下,轻挑的大笑起来,“哦,是如何认出本王的?”
言下之意,竟是已经承认下来。
扶疏纤眉一皱,抓着穆沉渊的衣袖微微用了力道。
柳氏未曾获罪时她便喜欢往外边跑,那茶楼酒肆里说书人常会说起这当世名人,她起先惊诧于这男人的无耻,是以并未第一时间去注意那被抛出来的女人,现下听穆沉渊开口,再定定看向那死去女人的面色,心中不由一紧,喃喃道,“世传悯王乃燕国燕王十九弟,骁勇善战所向无敌,却在三年前小杏林一役被敌首偷袭中了世间奇毒。”
“每当毒发之时便要与处子交合,才能将毒暂时过到与之交合的女子身上……而那女子,会面色发黑而死……”
“啪啪啪……”悯王听的脸上笑容愈加灿烂,忍不住为扶疏鼓起掌来,他换了个更为慵懒**的姿势,将扶疏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才状似可惜道,“你对本王真是有够了解,是不是暗恋本王呐?”
他看扶疏面色一恼,不禁哈哈大笑,“可惜,本王对男人不感兴趣。”
悯王的目光极具邪性,就那么放肆的在扶疏身上来回扫着,叫穆沉渊极为不悦,在心中给悯王狠狠记了一笔后,他不动声色的挡住了季悯看向扶疏的视线,低声一笑,“听闻悯王远在燕国都城养伤,怎么今日有空来我大鄢烨城走一走。”
季悯因他的话面色微变,眼中邪肆褪去,慢慢浸上杀意。
穆沉渊仿似看不到他眼中杀意,仍自顾自的说道,“若是燕王知道,不知该做何想?”
“啧,真是麻烦。”季悯慢慢挺直了身体,朝穆沉渊步步逼近,“你们两个消失,不就谁都不会知道了吗。”
他说着,已是一掌朝穆沉渊袭来。
“快走。”穆沉渊眸光一沉,将扶疏往身边一带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又狠狠一推,旋即迎了上去。
扶疏被他推的一个踉跄,慌忙转身朝前跑去。
“愚蠢。”季悯邪气的挑了挑眉,十分巧妙的避开了穆沉渊,大掌朝着扶疏肩头拍去,方才他就在试探穆沉渊的深浅,知道自己若是和他当面对上恐怕难分高下,可是他护着的扶疏却是个不能自保的,因此他此次也不过是装个攻击穆沉渊的样子,谁知道穆沉渊果真中计。
掌心印在扶疏肩头上明显一麻,季悯面色微变下才要退开,却没防扶疏骤然转身,手掌一扬,手心的粉末朝着季悯撒去,季悯慌忙闭口闭眼,后方穆沉渊也已袭到。
“得罪了。”穆沉渊将他制住,慢慢勾唇,“恐怕有一位故人,想要见一见你。”
季悯面上有些不大好看,他并不转身,只微微睁了眼,沾在睫毛上的粉末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他透过这朦胧看向偷袭自己的扶疏,冷冷一笑,“阁下所为,可不是君子之道。”
扶疏本慢条斯理的清理着手掌,闻言动作一滞,微侧了头看他,浅淡一笑,“不过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她说着,缓缓走到他面前,清澈的如同山涧姣姣明月的眸子定定看着他,低低一笑,“而且,我对你,可不感兴趣。”
穆沉渊不觉莞尔,却不可否认听到这话时,心花怒放。
季悯直接被绑着送去了驿馆,那个被季悯过了毒的女人,被扶疏找了个人付了点钱用心葬了,随后两人便回了驿馆。
彼时陈展去追了端云郡主并未回来,驿馆中也只余下季白同沉意眼巴巴的等他们回来。
乍见到扶疏身影,穆沉意欢喜的大叫了声便蹦跳着过来了,“扶疏,你去了哪里,为何不叫上我。”完全将穆沉渊这个亲哥哥给忽略了。
穆沉渊也不恼,只是淡淡看了季白一眼。
他二人一同长大,如何不明白这一眼的意义,季白心中不由咯噔了下,缓步上前,唇角微微扬起,“怎么?”
“带了个人见见你。”穆沉渊回以一笑,朝他示意马车。
季白眼中疑窦四起,他一步一步走向那马车,伸手拉住那车帘有片刻的迟疑,但也不过一瞬,就将那帘布一下子拉了开来。
里头半躺着个被五花大绑的季悯,骤然见到出现在眼前的季白,他一愣,旋即面上表情缓缓放松,笑道,“原来是你啊,小白。”
季白静静看他片刻,也跟着慢慢笑了开来,“好久不见,十九王叔。”
季悯季白两叔侄多年未见,此番得见,倒是相约驿站彻夜长谈,穆沉渊捉了穆沉意带了扶疏回宫,却也担心陈展及端云郡主安危,派人出外寻找。
扶疏与他们进了宫门后,便分道扬镳,一人往乐坊走去,才行了一半路程,就叫阿姝拦住了去路。
阿姝还是先前那笑眯眯的模样,朝着扶疏行了个礼,便凑近低声道,“公子,我家娘娘有请。”
听到是梦如要见她,扶疏并未做深想,便随她前去。
梦如还是在先前见她的那个小亭子等她,她此刻已没了之前的愁眉,面上带着些微喜意,见到扶疏前来,立刻兴奋的起身迎了过来,但她终归顾忌着外人,将面上喜意一敛,对阿姝道,“你先下去。”
她见阿姝恭谨退了下去,这才重又笑着来拉扶疏的手,娇声道,“我就知道姐姐有办法能让我得到皇上宠爱。”
扶疏因她的话脚步微微一滞,面上尴尬一闪而过,她勉强笑了笑,踌躇着问道,“阿如开心吗?”
“开心!”梦如笑着应了声,转身扶住扶疏双肩,俏丽面容上满是小女儿的娇羞,“姐姐你知道吗,只是皇上的一道旨意,对我蔑视甚至欺负我的人如今都要对我点头哈腰,我还只是个嫔,若我是宁妃那样的级别,甚至是皇后……”她说着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画面,双眼灼灼,连话声都呢喃了,“那么这天下,还有谁可以让我不开心!”
扶疏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梦如,忍不住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梦如并没有察觉到扶疏异样,只是上前拉住了扶疏的手,那略显疯狂的神色褪去了些,慢慢换上女儿思春的娇羞,“更何况,皇上他俊朗无双,我早在安宁殿里,就对他倾心……”
扶疏的心忽地一窒,她猛地反手握住梦如的双手,压低声道,“不行!”
从小到大梦如都未见过她对自己急声,如今听她声音低沉含着颤抖和怒意,不禁一怔,面上有些迷懵,“姐姐?”
扶疏意识到自己激动了,她闭了闭眼,缓缓吐出心中一口浊气,伸手抚着她娇美容颜,淡淡笑道,“你要往上走,做妃做皇后,姐姐都帮你,可你……不要去爱他……”
“为什么?”梦如微微睁大了眼看她,“为什么不可以爱他?后宫中的女人不就是为了爱他而存在的吗?”
“后宫无真情,皇族之人,哪会有真心!”耳边仿似响起那人不过是觉得有趣的话语,扶疏心中一紧,不忍唯一的妹妹从此陷入这无边深渊里,她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跟前,急声道,“阿如,听话。”
梦如却抿着嘴没有说话。
她就着月色,看着月光下自己的姐姐,此刻她一脸忧虑,双目中唯独现出自己惘然而又嫉恨愤怒的神色,如此的丑陋。她咬咬牙后退了一步,转身看向无际的黑暗,“我知道了。”
“阿如?”扶疏一怔。
“乐师请回吧,莫要让人传了闲话。”梦如咬牙,却不欲与她再多话。
扶疏无法,只得匆匆告退。
阿姝见她走了,才敢过来,低声道,“娘娘,该回殿了。”她见梦如没有反应,以为她没听到,不由又高了一声,道,“娘娘,该回殿了!”
梦如这才回神,她面色有些难看,低声问她,“阿姝,若是你喜欢上了一个男子,你那至亲之人却不许你喜欢,你会怎么做?”
“****之事,向来不由人,奴婢若喜欢那人,那人定有能打动奴婢之处,奴婢至亲之人并不知晓,自然以为是那人将奴婢蒙骗了,因为担心奴婢才不许奴婢喜欢。”
梦如因她的话细细思索了一阵,又问,“若那人天下无双,见过他的人都会爱上呢?”
阿姝因她的话一愣,低头仔细想了会,才笑道,“那许是担心他心里装了太多的人,做那人的女人苦呢?”
“不!”梦如双瞳微微发亮,本苍白的脸上缓缓浮现红晕,“他此前,一直只爱一个女人,给她无限荣宠。”
阿姝大抵听出了她所说的是谁,恐怕就是大鄢年轻的皇帝和宫里的宁妃了,只是梦如不说明,她也不敢挑开,便只笑笑,“奴婢也不知该说什么,许是奴婢家人不想让奴婢爱上这样一个人受苦罢。”
“是吗?”梦如一怔,心中微微有些怅惘。
阿姝扶着她往芙蕖殿走,笑着道,“自然是如此,总不可能奴婢至亲之人爱上了那男人爱的女人,不想奴婢进去掺合,又或者奴婢那至亲之人爱上那个男人了吧?”她似是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太过好笑,低低笑了出声,歪头问梦如,“对了娘娘,奴婢方才没想到,这会才想起来,娘娘说的至亲之人,是男是女啊?”
梦如本走着的脚步在刹那一顿,黑暗中阿姝看不清她面上神情,只知有一瞬她的身体十分僵硬,但也不过片刻,那身体已是缓缓放柔,她听到梦如的声音在黑暗中缓缓流淌,“本宫忘了。”
阿姝不知为何觉得后背一寒,不敢继续这个话题,只好胡乱说些其他的,“想不到这乐坊的扶苏公子如此好用,不仅与季大人关系好,连和宁妃娘娘好似也关系不浅的样子,上次奴婢还听到有姐妹说,宁妃娘娘因为扶苏公子和太妃田妃冲撞呢。”
“哦,是吗?”
“是啊,说是太妃责难,两人在永春宫对彼此处处维护,若不是宁妃对皇上一心一意,都要有人怀疑两人是有私情呢。”
“她们两人,怎会有私情。”梦如觉得好笑,两个女人,怎么可能有私情,只是笑过之后,她不禁一怔,慢慢的,心中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扭曲着充盈了她的大脑,两个女人没有私情,可会有其他感情,怪不得她和飘碧一进宫,宁妃就时时照拂,原来和姐姐……早已相识。
她想到此节,面色已是阴沉一片,难道姐姐是因为宁妃,才要自己不许爱上皇上,不和宁妃相争吗?
梦如心中胡思乱想一片,却没防阿姝脚步一顿,慌慌张张跪下了,“奴婢参见太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