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所谓嘴贱
季白半靠在窗口,慵懒的像是一只在晒着太阳的猫儿,他笑眯眯的托腮看他,不答反问,“昨夜,你去扶疏院子做什么?”
他见穆沉渊一双沉如子夜的眸子就那般漫不经心的扫过来,心知自己怕是无意戳中了他,这样的穆沉渊他可不敢招惹,不由打了个哈哈,又摇摇晃晃走了。
穆沉渊这才收回目光,双目定定看着眼前写满字的宣纸,平生第一次为愁所扰,轻轻皱了下眉。
他是早知陈展在隐瞒着什么,但想着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他有信心等到他向自己坦白,他知道这其中的症结怕在扶疏身上,接近她、试探她,可忍不住渐渐深坠其中,见不得有其他男人觊觎,更见不得陈展与扶疏亲密,哪怕那份亲密,无关****。
是以,昨夜遇到陈展匆匆来见扶疏,他终于忍不住拿话激他试探他。
只是那结果,却终究让他失望。
“皇上……”李明远在一旁替他研磨,见他有些烦心的样子,忍不住凑近低声道,“奴才瞧着外头天气尚好,可要出去走走?”
穆沉渊闻言抬头看一眼他,将眼前宣纸一推,淡淡道,“也好。”
外头天气晴好,繁花怒放。
李明远殷勤笑着将穆沉渊一路往御花园引,这偌大的御花园并不安静,不远处时不时有些女子的嬉笑声,穆沉渊漫不经心的扫他一眼,李明远便觉得自个的身体都要僵住了,他强自镇定,笑着道,“也不知是哪个宫的人在那嬉闹,不若奴才……”
“算了。”
穆沉渊负手朝传出嬉闹声的地方走去,走的近了,便见着有几个女子正在那荡秋千,秋千高高的荡起又在欢笑声中缓缓落下,此刻正在秋千上的女子红衣翩然,随着秋千荡起又落下,那红裳招展,像是在空中嬉戏的蝴蝶。
却是新近才被封为嫔的柳梦如。
穆沉渊不由微微皱眉,冷冷扫了眼李明远。
见他有些心虚的低下头,眼中冷意更是泛滥,哼了声转身便走。
李明远心中担心,慌忙几步跟上,“皇上,皇……”
还未跟近,膝上就挨了狠狠一脚,他哎哟一声倒地,顺势抱着穆沉渊那只踩人的脚不肯松开,“皇上息怒,息怒,奴才知罪,奴才……”
“如嫔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费心帮她,恩?”
“还是指使你的,另有其人?”年轻的帝王微微笑着俯身,虽是笑着,却让李明远如坠深渊,浑身僵硬,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只知死命抱住他的大腿,哆嗦道,“奴才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你只有一个主子。”穆沉渊漠然的看着这个从小就一直在跟前服侍的太监,他跟着自己,从自己是嗷嗷待哺的小儿到如今大权在握,他以为他知进退懂大理,却不料他还是糊涂了,他这般想着,不由微笑的凑近他,既然他糊涂了,他不妨看他这么多年尽心伺候自己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你只有一个主子,那就是朕。”
李明远额上的冷汗倏的落下,又听到他平静的声音似是远离又似是萦绕在心头,他说,“没有下次。”
“谢主隆恩!”李明远颤抖着跪在地上趴好,磕头谢恩,视线模糊间,只见前方那人墨袍翻涌,也不知去向哪里。
“什么……”慈宁宫里,太后的手微微颤抖,忍不住站起身来,“皇上真这么说?”
郑嬷嬷未免她情绪激动引发咯血,慌忙上前一步扶住她。
李明远跪在地上脸色发白,低声道,“千真万确,还请娘娘恕罪,奴才……”
“哀家知道了。”太后疲惫的闭了闭眼,“如嫔之事哀家心中有数,你就遵照皇上的意思,莫要再动手了。”
等李明远哆哆嗦嗦的退下,郑嬷嬷才满脸担心的将她扶到软榻上,“皇上看来是铁了心。”
“去给宁妃递个消息,让她多去皇上那走动走动,别一天到晚闷在安宁殿里。”太后只觉得心浮气躁,忍不住就抓着近旁的东西砸过去,那杯子砸在门上发出一声脆响,把本想进门的宝珠吓坏了,似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扒着房门,呜呜咽咽的叫了起来。
太后一脸的心疼,和郑嬷嬷几步过去将她拉了起来,“不哭,宝珠不哭,不哭啊……”
宝珠是真被吓住了,被哄了好一阵才哄安静了。
太后只觉得心疲身累,她这一辈子是被先帝迷了心窍,几乎为一个心中没有自己的人献出了一切,到老来,还得为他的儿子操碎了心,她心中幽幽叹息,只希望宁妃能争气些,把皇帝的心再牢牢攥在掌心。
可她又怎知,这两个人的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彼此谁都无情,又怎可奢望宁妃能将穆沉渊的心,从扶疏那拉过来。
听到从慈宁宫传来的消息,宁妃倒是愣了好一会神,好半晌才笑了起来,“去,请皇上过来。”
宁妃在安宁殿向来安分,从不会主动找上自己,听闻宁妃相请,穆沉渊默了半晌,倒是欣然前往。
“皇上肯赏脸前来,臣妾欣喜万分。”宁妃着人留下茶盏和棋盘,便将人都赶了出去,“许久未和皇上对弈,不知皇上……”
她抬头笑吟吟看向穆沉渊,知道真相后她幽居安宁殿,消瘦了些许,整个人的气质更偏清冷。
穆沉渊优雅入座,却并不捻棋,只漫不经心询问,“出了何事?”
“皇上睿智。”宁妃仍旧笑着,转了转手中的棋子,“太后使人传话,要臣妾多去皇上那走动走动。”
穆沉渊低低呵了声,不怒反笑。
“朕知道了。”他起身,看了眼她指尖的白子,不由微微皱了下眉,俯身从她指尖取下那粒棋子,他紧紧握在掌心再不停留,出了安宁殿,却不曾想,迎面就撞上了面色难看的扶疏,以及她身后那根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尾巴,燕悯王季悯。
掌心那枚棋子此刻似是火燎般,燎的他掌心微缩,面上却是笑意涔涔,上前一步就势将扶疏拉在身后,笑着道,“悯王好兴致。”
扶疏被季悯缠的烦了,只想找个法子可以脱身,此刻见到穆沉渊出现,心中不由一喜,一手攀住他的臂膀,想起来要行礼,要下跪时被他用手一阻,叫人紧紧握住了手,五指紧扣再不肯松手。
她挣了挣,却挣不开,透过晴空之上撒下的万丈柔光,她看到那人俊朗的侧脸,心中一时急跳,便是连脸,也情不自禁的热烫起来。
几次三番都被他打断,季悯心中有些不悦,可面上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模样,懒洋洋的行了个礼,“大鄢皇帝万安。”
“悯王如此悠闲,可是已经寻到可以治愈身体顽疾的名医?”他着实不喜季悯看向扶疏的目光,说着话时,身体更是下意识的挡住了季悯看向扶疏的视线。
季悯面色微沉,眼中飞掠过寒意,“蒙皇帝挂念,名医良药之事,已有些眉目。”
“悯王还是多花些心思在自个身上。”穆沉渊微微一笑,倾身过去时眸中的笑意让季悯恨的差点忍不住,“毕竟……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只这一句,就把季悯疮疤戳了个彻底。
他脸色阴沉的看着扶疏被穆沉渊拉走,恨的一拳打在近旁树上。
若非国师卦象显示他身上那诡异至极的毒只有大鄢人才有解,他又何须在这大鄢皇宫蹉跎。
“王爷。”察觉到他情绪异动,隐在暗处的暗卫忍不住现身查看。
季悯摆手,带着暗卫躲入隐蔽处,寒声道,“以后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得现身,若是被人发现,你我怕是都不能再呆在这大鄢皇宫。”
“是属下鲁莽了。”
“本王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暗卫羞愧的摇头。
季悯挥手要他下去,却是盯着穆沉渊他们离去的方向,面色复杂。
大鄢皇帝,居然会喜欢一个男人。
如果不是这个时候他不能和大鄢翻脸,他倒真想把这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男人压在身下好好调教下。猛然想起扶疏那发起怒来时的漂亮双眼,他不觉有些口干舌燥,下意识舔了下唇,能把穆沉渊的东西都占为己有,这种想法,只是想一想,便让他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
正被穆沉渊拉着走的扶疏不知为何,浑身忽然蹿过一阵寒意,冷的她情不自禁的一个哆嗦,下意识站住了脚步。
穆沉渊跟着侧了身子,笑着扬眉,“怎么?”
扶疏摇摇头,试探着想抽出手,他却仍死死握着,不肯松开,她不由轻轻叹了口气,“你……心情不好?”
“这么明显?”穆沉渊手指摸了摸鼻子,低低的笑了起来。他看着阳光下温温而立的青年,无论怎么看还是心中喜欢,忍不住手上用力,将她一下子就拽到了跟前。
扶疏一声惊呼,慌忙伸手抵在他胸前,冷不防听到他的笑声在头顶响起,带着些忍俊不禁,“怎么办呢,我现在心情极度不好,正需要人来哄一哄。”
扶疏觉得,自己的嘴怎么会这么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