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一输到底
潜龙覆,月落乌。
一般说来,成品丹药的价值比药材贵了几番。就好像凝气丹,在炼丹过程中能保证药性不太逸散,又能确保一炉多丹,每颗丹表面无凹痕,品质优秀的药师,好比人类中的印者数量一样稀少。同样,其价值也无法用一些不入阶的灵草估量。
鉴于凝气丹神迹一般的功效,它本身就被视为士阶初境丹药。按照行规,流通时甚至可以作为硬通货,代替银两交易。其一颗的价格,稳定在一株士阶中境灵草的所需。
而灵草生于天地灵气浓郁之所,山水毓秀之处,也是一场造化。每晋一阶,价格倍涨,凝气丹一瓶,那就可以买下士阶高境灵草了。
对于在场的几位而言,士阶高境,就是他们能拿得出手的极限了,毕竟资历还不深,实力还尚弱,长辈对他们都百二十个不放心。镇族的宝贝,宗阶的秘宝,是断然不会让他们随身带着的。退一万步说,没有相应匹配的阶段,拿着这些东西,只能是催命符罢了,明里暗里,都会被邪恶之徒惦记着,万一有什么不测,招来血光之灾,还把家族的机密和底细泄露,就大大失算了。
而潜龙覆,贵为士阶巅峰,就不是他们能轻易吃得下的,更不要说,是一比十的赔率!
整整十株啊,在场的,能一力担下的,或许只有袁山和皇千行了吧。饶是聂双双,也不见得有那么雄厚的资本。
所幸,这里“落难”的弟兄不少,每个人肉疼地拿出些平时藏掖的宝贝,东拼西凑,还是输得起的。
可关键是,皇千行心里早已骂娘了,把那厮的祖宗十八代一个不漏得问候了一通。他是暗箱操作与闵子然串通好了吗,乘着这个良机敲竹杠,悍然把月落乌这等奇药压出去!
一掷千金,不,这是一掷万金啊。
月落乌,与枫桥叶一起,作为活血清淤,排除隐疾,巩固经脉的主药,颇受师阶和宗阶新秀的喜爱。最为中高档次的消耗品,一钱药材一两金,早就不是稀奇事了。
他难免起疑,会不会这个赌局,就是个圈套,示敌以弱,以闵子然为饵,再由一个山野小徒说出来,就显得毫无破绽,真可谓苦心积虑,就等着皇家人往里钻,在各大族前颜面尽失。
而最有可能布下这么劳费周章的局的,非袁山莫属,袁家表面上像一座死火山一样了无生气,谁知道这帮人暗地捣鼓些什么。
其次,燕尘和燕绝影也难逃嫌疑,燕家一直都帮着袁家,打压四大家族欣欣向荣的反抗势力,早就是双方心照不宣的事了。
皇千行心中,无名业火起,他一双鼠眼怨毒地望着另一侧。燕家,就是袁家最贱的一条狗,袁家给他一点好,他就帮着袁家到处咬人。若不是有这么一条梗,黎部落早就可以烟消云散,大家各走各的阳关道,独木桥,岂不逍遥?
燕家!迟早要被皇家踩在地上,永世为奴!
不得不说,皇千行内心的扭曲和黑暗,把对立面的人都想得污浊不堪,真是以那个什么人的心,来度君子之腹了。
不管怎么说,今天,他是栽了,在燕尘面前,他耍不出花样,皇千行再难过,也不会有一点好过。
他咳嗽了一声,向前大迈一步,笑脸满面地说道:“诸位,输给那个小兄弟拿出的凝气丹的,卖给本少一个面子,众人协商,一并赔了吧。”
众人心里叫苦,脸上挂出一丝不愉,一个个数着珍藏摸出来,如丧考妣,不情不愿地放到了那个幸运儿跟前,末了,还不忘狠狠盯了他一眼,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我这是在做梦吗?”那个撞大运的少年使劲捏了一把脸,钻心的痛觉告诉他,这是真的。仅仅是一本古籍的原因,他就收获原本苦干三五年都拿不到的,如此跌宕起伏的人生,真是太刺激了。
“强筋丹,淬体丹,夜照玉,这,这都是我的了吗?”少年激动地连说话的音调都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我在做什么。少年一激灵,宝物固然好,那也要有命消受啊。
这一次,算是把所用人得罪一遍,就算他用脚趾头再回头想想,都知道以后他的日子会是如何暗无天日。
唉,其实输了赢了,有什么差别,这些宝物,终究与自己无缘啊。
他干笑,哈腰向前,对着众人转了个三百六十度,边转边抱拳施礼:“诸位,这赌局,本就是那个师兄提出,小弟一时糊涂,这不过是戏言罢了,如何做得了数?所谓盘口,就是博大家一乐,我只把凝气丹收回,大家把东西都拿回去吧,别为了些死物,伤了和气啊。”
“这位仁弟,说的有理。”众人一喜,纷纷波浪似的点头。
“给我闭嘴,输了就是输了,别假惺惺地再把东西要回来。”皇千行大吼,他深知,这是对他的考验,以冷了在场二十余人的心和一个一诺千金的名头,他算得很清楚。
输了,就要输得大度,免得有人背后嚼舌头,戳脊梁骨。
众人悻悻,把已经迈开的右脚不做声地抬回了。
“这,小弟就勉强收下了。”都到了这个地步,再加上宝物确实心动,少年一咬牙,没有底气地说了那么一句话,把东西胡乱地一塞,望着皇千行,好感顿生。
皇千行才不理会这种给了点甜头就找不着北的小人物。他环视了一周,举起两株灵药,威逼道:“不知是哪位兄弟,压了这两物,当真让千行惊讶啊,能否站出来让我好好瞧瞧。”
“千行弟,是我。”一个一圈银发的少年应声而出。
袁家,袁山。
本有些疑惑的燕绝影这才恍然:“我还以为是谁,果然是他啊,这么说,那株潜龙覆,就是他的喽。”
“妙哉,能看透闵子然本事的,不止我一个啊。袁山还不够狠,皇千行身上,肯定有一两件让我都心动的宝物,以一株士阶巅峰,还不够看啊。”
皇千行心领神会,露出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冷笑:“袁山大哥好手段啊,做了这么一番大事业,千行自愧远远不如,真是学到了啊。”
“我不懂你的意思。”袁山话不多,但充满了不可冒犯的尊严。山者,大气浑厚,默然无言,袁山人如其名。
两人眼神激烈地对撞着,气势上谁都没有降下去半分。
“等一下。”袁野刚还和燕尘推搡着,这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闵子然,你算什么,奉劝你别多管闲事。”皇千行不敢对袁山出言不逊,对其他人就毫无顾虑了。
袁野耸肩:“我才不是来劝架的你们吵你们的,谁爱管谁管。不过,在你们吵之前,我想问问袁家少爷,你那株潜龙覆,能否转让于我?我暂时没钱,一月之内,子然定将连本带息还上。”
嗯?袁山没想到,闵子然居然是为了这株潜龙覆而来,他深深地看了这个连袁慎叔都鼓掌的少年一眼,呵呵一笑。
正愁鱼儿不上钩,锦鲤一跃,蛟龙自来。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子然贤弟,若是真喜欢,大哥就当交个朋友,送给你好了。”
“在黎部落,在袁家,日后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就和袁山说说,我手里的人脉还是很广的。”
袁野听到这求贤下士的好话,心里无奈。
亲大哥啊,我们兄弟俩,小时见面不多,也不用搞得那么生疏吧。
当然,袁野不会把这句话写在脸上,鉴于潜龙覆在那天的光幕里,确实是大有用处,更没有次一点的灵药替代,袁野只好厚着脸求取了。
“如此,子然愧受,少爷大恩,没齿不忘。”
但袁野的心里,一直把这笔账记着,总会有还的一天。
“子然啊,我与你一见如故,真是觉得你就像我弟弟一般,就别老少爷少爷叫了。直呼我大名,就可以了。”袁山看都不看皇千道一眼,一把将潜龙覆夺过,交到袁野手上。
“皇千行,你记住了,你欠我的,都转到闵子然的名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皇家人做的欺男霸女的好事,经过此事,你再不收敛,明天执法队就该找你喝茶了。”
皇千行扬起高贵的头颅,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执法队么,我早就想去喝茶了,当初凌苍大哥做过的壮举,我等不紧跟,还真是对不起袁家的一片苦心啊。”
“你。”袁山眼中,寒意更甚。
“停停,两位大侠,你们忘了一件事吧,那株月落乌赢的钱,让我等得难耐啊。”
一个柔柔的,满怀期望的女声打破这一场一触即发的半冷战,叶雨溪早就恨透一切姓皇的人了,能让皇千行吃瘪,她倒是坐不住了。
“怎么是你?”皇千行一愣,瞄了远在一边斜靠的燕绝影,显然是不信。
“怎么,本姑娘家里穷,就这么一株传家宝,拿来赚点钱,碍着谁了?”叶雨溪挺了挺发育起来的小胸脯,言之凿凿,一口咬定。
简直是满口胡话,皇千行最怕这种红颜祸水的胡搅蛮缠,这是他与他大哥大相径庭的地方。
有这么一株月落乌,最起码是一方土霸主,还哭着喊穷?
传家宝?要是真有一株月落乌当宝贝供养三代,怕是早就化为一团无用的灰粉了吧。
可眼下,这个女孩这么一说,他真想不出能反驳的理由来,倒不觉佩服起他大哥纵意花丛,片叶不沾的好本事。
这里的众人,都无心无力,输不起分毫了,若是自己再不赔,明天的部落里的头条,就是皇千行光天化日欺负女流了。
“好,我赔。”皇千行强忍一肚子气,破罐子破摔,干脆一输到底。
“此物,是师阶巅峰蜥蜴王的背筋,我看你是弓箭手,有此物做弓弦,配一个好弓身,必定如虎添翼。”
“好东西啊。”燕尘本来看着那些所谓的宝物,无聊地扳着手指玩,看到这根背筋,喃喃道:“女娃儿,这根背筋,拉动需要的技巧繁琐不堪,但一旦掌握,弦声一起,走兽匍匐,飞禽惊弓啊。你有此弦,用到宗阶都没问题!”
“虽然这弦的价值,比之月落乌的十倍,还有不远的距离,但勉强还凑合,你就收了吧。”老头捋着胡须,给出中肯的意见。
燕绝影也微微一笑,示意她收下,就当是她陪着闵子然的礼物了。
在部落,女子十五六出嫁,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燕绝影似乎也误会叶雨溪和闵子然的关系了,还以为是什么青梅竹马。
叶雨溪雀跃,转头对着袁野嫣然一笑:“要不,你再和姓皇的赌一局,咱们再赢点?”
噗。燕尘笑岔了气。
燕绝影瞪大了眼睛。
皇千行满头黑线。
袁野拿手捂头。
我不认识她,你们别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