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取舍
无边无际的红蓝，细丝般混杂，绽放出迷人的光，将底部照得个通透。
袁野的情况很奇特。他的灵台就像是一个切成两半的圆球，布满了蛋壳碎裂般的裂纹，滴溜溜地旋转中，灵印与朱红小枝依稀可见，交相辉映。
一位印师的灵台，本应坚如磐石，像固守的阵地般牢不可破。换句话说，一旦灵台被废，那么印师这条路就算彻底走到头了，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只能沦为他人的笑柄。
丧地邪龙不可谓不歹毒，刺破了袁野的灵台，再加上袁野自己万念俱灰时只想到要自毁灵台，没有一点的保护，他的情况，距离被废也差不了多远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有一股力量阻止了两个半球的相斥，将它们牢牢地按在了一起，不然半球早就变成数之不尽的能量碎片。也正是因为这股神秘能量，袁野才能在连宝剑湛芒与幽篁都被轻易熔掉的凶水中最终无恙。
至于这股神秘力量的来源，袁野就一无所知了，他灵台上的两件东西，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丧地邪龙不把他当场杀死，真是埋下祸根。
“我要出去。”袁野的眼前逐渐恢复了清晰的视野，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与凶水相隔。屏障之外，冰火两极眼的底部，是一团黏糊糊的流状物，红色与蓝色的气流就是从这里涌出的。
袁野似乎听到了黄泥坛外激烈的打斗声，他不知道燕绝影还有什么底牌，但可以肯定，为了能再与丧地邪龙死战，燕绝影付出了莫大的代价。
他奋力一跃，凶水的压力迎面而来，头部如同顶着一块钢板，毫无悬念地被撞了回去，就连屏障都剧烈地摇晃不止，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碎。
这种有力使不出来的感觉很难受，他在凶水中根本无法自如地行动，脚部被涡旋的水流缠绕，往上走一步退两步。
袁野心急，可惜他在凶水中也只能勉强自保。这股神秘力量并不属于他，他还是无法脱困。
袁野脑海里盘旋着丧地邪龙无比轻蔑的一句话：小家伙，你是不是很不甘，可惜，你太弱小了，被我剥夺了活的资格。“或许，它说得是对的。”此时连他都不免丧失斗志，要他一点点听着外面的打斗声逐渐变小，却根本无法与燕绝影生死与共，简直比死还难受。
噗。在袁野的背后，传来了一层纸被捅破的奇怪声音，在这片寂静的空间内说不出的灵异。
“谁！”袁野转身，没有发现一丝异常，“疑神疑鬼的，快出来。”
他低头，这才发现那团流状物的不凡。它居然在像一颗强力的心脏跳动着，好似一种休眠的生命。
袁野深吸一口气，滑步缓慢靠近着，他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躁动地乱跳，随时都可能从喉咙里蹦出来。他寒毛倒竖，头皮发麻，肌肉僵硬得快要石化。
极度危险！自从他觉醒了先觉以来，这是他遇见的最糟糕的状况，可以说死亡的可能性无限接近百分百。
噗噗，又是接连两声。可袁野的身体就像被肢解得七零八落，散了架一般，提不起丝毫的力气。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这种轻微的声音在这样的场合出现，怎不叫人亡魂尽冒。
袁野正在考虑是否要往回走时，他的脑袋嗡的一声，给什么无形的东西像长针狠狠地扎了一下，袁野的神识像一面土墙一样形同虚设，直接倒塌，他的记忆快要被搅成一团。
“啊啊啊啊。”袁野抱头滚地，眼眶昏黑凹陷，人不人鬼不鬼。
他不知道的是，神识之力，那是只有皇阶高境以上的强者才能如意运用的东西，至于能强行对一个人展开控魂，让他乖乖地听你的摆布，那更是需要超越皇阶的力量。毕竟，神识出窍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旦伤到就根本难以修复，这也是皇阶初中境不敢随意运用的原因。
袁野忘记了一个人。不，应该是早就不该存在的“人”。
九婴的“逝我”！
过了许久，袁野停止了倒地的抽搐，站了起来，眼神呆滞，眼中只剩下眼白，完全换了一个人，就像一个毫无自我思维的傀儡。
他居然加快了脚步，朝诡异的流状物飞跑过去，没有顾忌凶水足以让人窒息的压力！
袁野在跳动的流状物前猛地停住，一片眼白中透出狂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一样，他死死地盯着流状物中央的一张血符箓，狰狞而愤恨。
如果袁野现在还清醒的话，他就会很惊奇地发现，这张血色符箓上写满的骷髅印记，与丧地邪龙额头上的很相像。
而被神识操控的袁野，却将双手伸出，将血符箓一把拽出！
第一时间，袁野恢复了清明。可下一瞬，他就被莫名的吸力拉拽，变成了一个金色的小人，站在自己的识海中。
“刚才我究竟做了什么，这里是我的身体内部吗？”袁野随即想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入侵他的身体。
人体中，其实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秘境，所以一个人的潜力，往往只挖掘了百分之一。不到皇阶，根本就无法开发。而“小袁野”站在识海中，脚下金色的波浪翻滚，头顶祥云，眼中瑞彩纷呈。
同样是第一时间，黄泥坛外激斗正酣的丧地邪龙打了一个冷战，他感受到了九婴的逝我脱离了它血符箓的控制，这是一种极度恶化的状况。
“不可能，纵使它的神识强大无匹，但没有了躯体，怎么可能从内部攻破我的本命血符箓，不可能！”
但事实不容它多质疑，因为它与黄泥坛原本紧密无间的联系本掐断，也就是说，它再也无法吞噬九婴遗留的本源了。
前有不要命地缠斗的燕绝影，现在自己稳固的后院说巧不巧失火了，丧地邪龙真是倒大霉了。
“停，不要再打了，我发誓，我放你们走。”它也算是有壮士断腕的决心，舍弃了击杀燕绝影的机会，其实它已经依靠龙族变态的回复力占据了上风了。
不是丧地邪龙不想报伤它之仇，而是身后的情况实在严重地多。先不说它损失了蜕变为新一代九婴的契机，以它宗阶高境的战力，控制九婴残存的逝我，本来就是在玩火。只要九婴的逝我一逃窜，日后它就可能会面对一个巨大到难以估量的威胁，恐怕那时的逝我，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把它捏死。
“哈哈哈，笑话。”燕绝影不再多说，回答它的只有龙腾剑黯淡的剑光。
丧地邪龙龇牙：“混蛋，你以为我会像你们猎手一样言而无信吗？再打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好处能换回人命吗？”燕绝影怒啸，千锤百炼之下，依旧是一剑，气势破碎苍穹。
又是这种感觉，燕绝影宽慰，眼中的怒火更甚。
一柄飞剑自天来，帝剑，太昊！
嗬，丧地邪龙收起谈判的心思，这一剑它可是咬牙切齿，威力堪比宗阶高境。
“无知！给我去死！”它全身都在溃烂着，大块的血肉掉落，可却有一股新生的能量加入，带给了它傲视帝剑的实力。
螺旋的剑气拧进它体内不过三瞬，随即纷纷弹开。
它的目标太大了，咬牙自毁肉身抵挡住帝剑后，它的气息直接降到了半步宗阶，而燕绝影，却只有师阶高境了。
“人宠，你会为你刚才的选择后悔！”
战，战，战！燕绝影憋着一股复仇的信念，他坚信自己可以被击倒，但绝不会被击败，死的，一定是狂妄自大，延误战机的丧地邪龙。
袁野在他的识海内，却在进行着一场另类的战斗。
他的眼前，是一只拇指大的小蜥蜴，看着他犹如死物。
这只小蜥蜴长得并不丑陋，相反九颗头颅摇晃着，高贵优雅，充满了至高等级的生物该有的风度。
袁野或许是两个时代以来第一个如此近距离得见九婴本尊的人，虽然仅仅是逝我，不过他却有莫名的危机感。
“该死的低等生物，居然困住我这么久，所幸我等到了机会。”
“作为我的第一具夺舍的躯体，你应该感到幸运，卑贱的人类。”袁野的耳边回响起苍凉的男声，审判与剥夺，只在它的一念之间。
就算袁野再不懂远古的秘辛，借尸还魂的故事他还是听说过的。虽然理解得不太对，但总之他的意识将要被吞噬，然后他就将作为九婴复活的载体，成为人皮凶兽！而对于九婴的逝我来说，袁野不过是一尊弱小的寄主，只是它走向巅峰的第一个跳板。生杀予夺，不过是眨眨眼的事。
但九婴也不敢大意，它现在集聚的能量，只够它夺舍一次，而且夺舍的对象，还必须在师阶以下。而它等了这么久，还差点栽在宗阶的一头垃圾龙身上，它可不会再错过这一次良机。
袁野的金色身躯被牢牢地捆住，他的四肢，戴上了红蓝色的镣铐，直接被九婴不遗余力地处以炮烙极刑，贴着幻化出的三千大星焱和天魔九旋冰，将要融化为一团液体。
小蜥蜴快意地看着它眼前的人类由液体又变成一缕青烟，快意地邪笑。接下来是时候接管这具躯体了，也不知道它有什么奥妙，居然可以在凶水中长久存在。
一切，都出乎意料得顺利。
直到，它的耳边传来了没睡醒的童音。
咿呀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