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傍晚时分天空阴沉沉地下起了绵绵细雨，最后一发不可收拾地连续下了好几天，也没有要收回去放一放晴的打算，憋得人连出房门的心思都没有了，玉雪瑶在房间闲来无事，把房内的摆设重新整理了一下，原先没有拆封的包装统统抖了出来，发现了上次在门口看到工人抬来的那架钢琴，让她心里有了小小的欣慰，至少闲着的时候，有样东西可以打发一下时间，本来她在学校也没想好要学什么专业，就想将就着继承父亲的衣钵，当个建筑师吧，以为这次出来收集一些素材，可以交出一副让父亲满意的作品，可是她脑海里根本一点灵感都没有，看来想当建筑师这个愿望怕是要落空了，但她除了摄影对别的东西实在也提不起兴趣，父亲常常教导她要有一技之长随时可以用来防身，至从皇室家族灭亡后，少了这道光环的庇佑，听说了很多宗亲的不得善终，父亲对她的要求也越来越严厉，并声明，一年之后她要是再学不来一份能养活自己的技艺，就停止对她金钱上的供给，让她出去自力更生，玉雪瑶心里很清楚，摄影是不能作为她今后生活的支柱，那她还能做什么呢？这几天她常常禁不住这样问自己，突然感觉前途一片迷茫，偶尔也会为自己担忧一下，她其实是有先天的优势，同时也流着祖辈那种养尊处优后懒散好玩的血液，所以她虽然有个聪明的头脑，过目不忘的超强记忆，但她却懒得去启动这些功能，稍微麻烦点的事情，她就退缩不想做，除非能够引起她的兴趣，或者有什么非做不可的理由，她才会逼着自己去花点心思学习。

这几天霍祺轩倒是异常的勤奋，每天一大早就来缠着玉雪瑶，也不吵闹着要听故事，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看着她发呆，帮着她抬东西，偶尔问一句“什么时候有时间、有心情就给我讲故事呗。”连他都不再聒噪，安静得好像一下子长大懂事了，看来这阴郁的天气真的能改变人的心智。

还有一个人也受这天气的影响，变得痛苦难受。

每逢阴寒潮湿的天气，就是霍祺康病发频繁之时，这几日钟灵和毓秀轮流着守在他房间，黄大夫也在霍府住了下来，整个气氛又变得愁云惨淡。

自从有了那阵不明含义的拥吻后，玉雪瑶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坦然的面对他，这几天也不敢贸然地闯到他的地盘去打探情报，整晚听着他一阵接一阵的咳嗽声，她的心也被紧紧地揪在一起。

这天一早，霍祺轩又准时出现在玉雪瑶房门口，已经第四天了，玉雪瑶有些纳闷地问他：“你为什么每天一大早就守到我这里来？有时候我看你都还没睡醒，一到中午边你就瞌睡连连，可一说要赶你回去睡，你精神马上又变好了，你真的只是为了等我有心情、有时间的时候给你讲故事吗？可我怎么有种被你监视的感觉？”

“嘿嘿……错觉，绝对是错觉，我没事干嘛要监视你呀。”霍祺轩咧嘴傻笑，但毕竟还是个孩子，眼睛闪烁不定，掩饰不住内心的心虚。尽管玉雪瑶神经再大条，也能感觉到他在说谎。

“我记得你以前是不到中午不起床的，现在怎么变勤快了？还有，你娘什么时候免去了你的禁闭？她不是说过不许你再到西厢院来吗？你现在天天往这里跑，她会不知道吗？对了，我上次问你为什么突然跑来找我？你说下次再告诉我，今天正好我想听实话，你给我全部从实招来。”玉雪瑶稍微动一下脑筋，疑问并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出来，前几天她刚从春光明媚的好天气，突然进入到阴雨连绵的梅雨天，加上霍祺康的咳嗽声搅得她心烦意乱，其他的事情她根本无心去理会，以至于忽略了他每天出现在这里的异常行为，昨晚半夜她只听见一两回剧烈的咳嗽声，看来他的身体应该有了好转的迹象，今日她的心情才得以松弛一下，这会并想起要好好盘问一番。

“好啦，我说就是了，是二哥每天一大早就把我从被窝里拉起来，要我过来这边陪你，他说怕你一个人闷得慌，其实不要他说，我也一直想来看你，只是那死秋月得了我娘的命令，每天把我盯得死死的，我才溜不出来，这几天我娘刚认识了一位都督夫人，每天陪着她们打麻逛街什么的，根本也顾不上我了，二哥也不知道送了些什么稀奇宝贝给秋月，让她每天骗我娘说我乖乖地在房间里读书练字，我这才能有机会来这里陪你。”霍祺轩见隐瞒不住只好全盘托出。

“霍祺瑞？他还在府上吗？为什么他自己不来看我？好些天没见到他了，我以为他回学校了。”玉雪瑶讶异地问道，以她对霍祺瑞的了解，不应该是这种遮遮掩掩的性格，他想要对一个人好，一定会大声高调地宣布出来，让世界都知道他的心意。

“嗯……这个嘛，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说的都是实话。”霍祺轩摸了摸头，表示也很疑惑，这几日二哥的表现的确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样，管他呢，等会再去想他的事，现在帮我去对面看看你大哥，我昨晚听他咳嗽没那么严重了，去问问他好些没有。”玉雪瑶马上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像是要骗走小红帽的大灰狼。

“啊，又让我去，你自己不会走过去问吗？几步路你都偷懒，我也很怕见大哥哪，我记得小时候我最崇拜的人就是大哥了，因为他就像一本百科书一样，可以解答我所有的疑惑，可是有一次我亲眼看着大哥在我面前咳得撕心裂肺，最后吐血晕倒过去，我就再也不敢去他房间，我害怕他会突然在我面前死掉，而且看到他生病难受的样子，我心里也很难过。”霍祺轩脸色突然暗沉下去，一抹忧伤浮现出来，他小小年纪都知道害怕面对亲人的死亡，由此可见大太太及霍府其他人该是怎样的担惊受怕，每天患得患失一次次庆幸，又一次次绝望，那种煎熬的心情得需要多大的承受能力才能坚持到现在，难怪霍祺康落水那晚，心情会如此消沉，那是他体恤身边的人，不想让他们再为自己过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在他选择自生自灭的那一刻，他的内心应该也是有恐惧与不甘的吧？想想他那天说得话，就算真的是感谢她劝阻有功，对她报恩的表现那又如何，在他有生之年，能够带给他快乐，她的心情接受与否又有什么关系，就算真的受点委屈，又何需去计较。

玉雪瑶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鼠腹鸡肠，竟然因为霍祺康没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而心生不快，太贪心了，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不该奢求任何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