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南域二年〔四〕
“你居然醒过来了？！”玿拾看着汐硕，惊得失态了：“这不可能！”
汐硕缓缓抬起了头，一黑一红的眼睛令人不寒而栗……他奋力地扯着胳膊，试图挣脱这缚束。
忽然间，他的身边一道绿色的影子闪过，锋利的灵气之刃划过了封印，里面的黑色也在这一刻如潮水一样一涌而出，而玿拾的封印，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被斩断，破碎了……
凌乱一个华丽的转身接住了从空中摔下的汐硕，将他交给左灵并叮嘱几句。而他自己，又再一次迎上玿拾，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任何顾虑了。
汐硕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地面了，加上手臂长期被缚束的酥麻，已经被勒出了螺旋状的血痕，落地后一个踉跄，甚至都感觉无法站稳，索性左灵迅速搀扶住了他。
看着他身上那些刺目的伤口，甚至还在流血，左灵依稀可以记得玿拾的骨翼洞穿他身体的那一瞬间。天塌了的压抑感觉，仿佛自己头都大了：“以后这种事交给我来承担吧……”
“没事的，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死掉呢……”听他这么说左灵真想狠狠批他一把将他扇醒，那么严肃的事情居然还可以笑得出来？！
“我是男孩子……而且我相信我的承受力比任何人都强……”如果这点小事都不能承担，他还有什么理由去走上世界的巅峰？
左灵当然知道，面临这些他从来都是默默忍受，换做别人，估计都想早点死了的好吧？
微风过处，送来缕缕清香。
忽然间，汐硕竟然安静了下来……
左灵诧异地蹲下来，还在担心是否是身体的剧痛让他昏迷，可当她看到闭着眼睛的汐硕时她忽然温柔地笑了……累了，就好好注意吧。他脸上的那种朝气与阳光，正是她难以忘怀的。
握着他冰冷的手，另一只手也终于做出了她一直想做的：她静静摸着他的脸，这张脸美得让她忍不住想要去亲一口……
终于，待左灵离开他时，她抿了抿嘴满足地笑了：“汐硕，十六岁快乐。”
那边轰轰烈烈的战斗好似丝毫没有影响到这边。
“玿拾！”凌乱稳下阵脚，对那边喊道：“再这样下去就没有悔过的可能了！”
可是玿拾深深的知道，即便父亲原谅了他，星域也不会原谅他……可？谈什么原谅？他根本就没有错过啊！
“不可能。”玿拾冷冷地回答他。同时伸出了手，只见其手掌周遭的空间开始扭曲着……
凌乱当然认识，身为他的父亲，怎么了解自己的儿子？可他也的确不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儿子，他也曾后悔过，如果他当时去救他的妻子，得来的可能是凉天殿下的怒火，可如果他不去……事实已经证明了不去的后果。可如果让他再选择一次，他相信他依然不会去救她。未来都是环环相扣的，如果那时他去了，就不会有现在的一切，或许也可以避免星域的灾难，但那样的他将永远不会懂得情感是种什么东西！
看着玿拾手上的力量逐渐扩大，凌乱警惕着。
这是一种召唤术……可玿拾，他要召唤的又是什么？他需要先辨别出来才好做对策。
“巨尾蜥……”凌乱看着从那个空间伸出来的一只墨绿色的爪子，隐隐感到有点反胃，这种令人恶心的长相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收留它的……
巨尾蜥，拥有迅捷的速度与强大的远程攻击能力。
“你不应该学这些的……”召唤术就像血刃祭天一样属于暗系技能，是被禁止学习的……因为创造他们的人无法消除那些副作用，而各种不相同的副作用所带来的，也都是不一样的……譬如一些超级强悍的暗系技能，则是需要用毕生灵气来作为引式……而换来的结果，可想而知了……
“召唤术的代价是燃烧三年生命……”玿拾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三年生命对于妖来说不算什么，只要灵魂还在，换一副躯体也是没有问题的。
凌乱可以看出，为了杀了他和汐硕，玿拾可是下了血本的啊……
“我准备了那么久，结果却被他的苏醒全部逆转了……”所以他也不得不切换战略了……他也清楚现在的凌乱处入暴走状态，一道真正打起来，他不会占有多少优势……毕竟那封印，消耗了他太多的力量。
“如果你死了，就再也不会有足够威胁我的人了……”说着，他一把将巨尾蜥从漩涡内拉了出来，那些黏黏的体液落了一地让人恶心！
“杀了他！”玿拾指着凌乱，吩咐道。
巨尾蜥看了看凌乱，便不由分说地向他扑了过来！而玿拾也在其后乘机一同扑了过来！
这时候说再多也没用，凌乱只能沉下心来战斗，一个还勉强，可两个就大不相同了……
凌乱抬手挡下巨尾蜥的攻击，可却已抽不出身来抵挡玿拾了。玿拾一击击在了凌乱背后，手一滑又再度转向身侧！
忽然凭空而起的红蓝相间的火焰燃烧在了玿拾面前，凌乱乘机甩开巨尾蜥逃开。稳下后回身看向汐硕那边，汐硕已经醒了过来，他抬起的手刚好放下，回以凌乱一个牵强的微笑。
“别再用了……”再用下去会彻底透支的……不过，凌乱再一次凝重地看向满眼怒气的玿拾，还是谢谢你……
凌乱说不用他怎么可能不用？汐硕暗暗笑了：“巨尾蜥交给我。”尽管声音微弱，可还是震彻了所有人……
凌乱目光狐疑地看向汐硕，见汐硕坚定地点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因为他执意的，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他也一样。
“哦？”玿拾扬了扬眉，闪身猛地奔向汐硕：“那我就偏偏要把巨尾蜥给他！”
“你怕火么……”汐硕再度抬手，果然再一次用火拦下了玿拾……他的另一只手也下意识握住胳膊，他感觉到了灵气已经明显不够！
玿拾退了回来，是的，他怕火，这是他从小的一个阴影，因为母亲……就是死在一片火海！所以火焰！是他的恶梦！
既然这样……汐硕微微点了点头，这样就有了对付他的办法了……
“该死的！”玿拾狠狠骂了一句，他以为他已经走了出来，从他决心要杀掉父亲毁了星域的那一刻他便以为他已经无所畏惧了……结果没想到他还是败给了儿时的阴影！
“你走吧。”凌乱解决了巨尾蜥，来到玿拾面前，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现在的他已经不一样了……他成了一个有情感的生物。再怎么说，玿拾，是他的儿子。他最得意的儿子。
“你们……”玿拾惊讶于他的父亲竟然没有杀了他？
“再怎么说，”凌乱忽然对他温柔地笑了：“你也是儿子。”
玿拾怔住了，狠狠一咬牙：“下次再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说完，玿拾便狼狈地离开了……
父亲的那个笑容……一遍遍在他脑海里浮现，他相信他如何也不会忘记。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父亲笑了呢……
但。为了母亲，他不能手软！手软，只会让自己后悔，没有人同样会怜悯你。况且，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星域已经几乎沦为他的天下，每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人都由衷地希望他败北。而他也没有脸面去向所有人道歉！所以……哪怕错了，也要坚持下去，这个世界，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对与错。
“玿拾……”汐硕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他能理解他的心情，那种感觉，就像整个凉家都不接受他一样……
“他也是迫不得已……”一次错误就越发的不可收拾，只能将错就错，那种无奈，想要改变却无力……他深有体会。
“都是我的错。”凌乱当然知道，让玿拾改变成这副模样的，就是他这个父亲啊！玿天宸！
“你也是为了执行任务啊……”汐硕自然也可以理解凌乱，为了大局……可，毕竟他的错，也还是有不可忽视的，若是那时的凌乱不那样的孤高自傲，若是他知道什么是感情……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
“你还好么？”凌乱再也不去想了，蹲下来问道。
可他的眼睛欺骗了他，汐硕能够读出凌乱的在意。他回答：“没事。养几天就可以痊愈了……”那时候，他就可以回北域了……至于这里的土本源？他可是已经等不及要还给所有人一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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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乱，我需要裁决殿三分之一的兵力。”两个月后，汐硕期待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如今的裁决殿已经是南域第一大公会，汐硕一直没有去为裁决殿争取等级，因为那种东西，华而不实，有足够的实力，只需报上裁决殿三字便可。
“我觉得不需要……”凌乱想了想：“对付林轩，我们两个人就够了，并且，歼灭他整个家族都够了。”
“可是……”其实汐硕担心的，还是林轩可能会有帮手。
“不会有帮手的。”甚至连凌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坚持不会有帮手。
汐硕一怔，尽管他还是有些不大放心。
“我们不需要那样轰轰烈烈的战斗，只要杀了几个核心成员，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若是护法很强？”至少汐硕感觉做什么都应仔细一点。
“如果护法很强那么你该怎么解释每次看到的都是他一个人？……”凌乱的话，让汐硕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只听凌乱又继续说：“并且如果真的有外族帮助……至少可以确信林轩想杀你是肯定的，所以，你又怎么还会活到现在？”
想来也是，林轩杀不了他不是他没有时间，是没有能力。他不可能在自己还有凌乱的同时杀了自己，或许，这也就可以说明是他在孤军奋战了……汐硕知道，林轩向来谨慎，不会随意使用北域被吞并的家族的强者，例如王雷。
“那……”汐硕想了想：“让左灵留下吧。”公会需要人来管理，但那个人必须是他可以信任的人。最关键的，他还是担心她会有危险。
“带上以音。”凌乱道。
“为什么……”留下以音，和左灵一起也算是个照应啊！
“我会联系愆沧来保护左灵的。”提到愆沧，汐硕这才反正过来，说来也是好久没看到他了啊！甚至他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又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有时候，就是莫名其妙地他就出现了……这就是虚无缥缈的浮游灵么……果然神秘。
“好吧。那我一会儿去通知以音准备一下。”既然有了愆沧，他也就放心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也是等不急了，明天一早便出发吧。”他也不打算告诉左灵，若是被左灵知道了一定会想尽办法跟过来的……上次的事估计会让她更难看着自己独自行动了。
“还有……”汐硕正要离开，便忽然停住了：“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带上以音。”
凌乱本想绕开这个话题，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毕竟……她也来自星域啊……”
尽管汐硕还是不懂，但他相信凌乱的做法一定有他的道理。
“等等……”汐硕正要离开，又被凌乱唤住了。汐硕疑惑地回头，见到的就是凌乱纠结的神色，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记得告诉左灵……小心愆沧。”
“为什么……”汐硕怔住了。
“到时候你会知道，现在的形式……不允许我们相信任何人……”并且你要相信谁，这也是靠你自己判断的。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是将要发生什么，可凌乱的这句话让他彻底警惕了起来，仿佛令他又回到了从前那个只相信自己的时候……
汐硕走在去以音那里的路上，神色茫然，既然不能确信愆沧是敌是友……那么……
凌乱为何又知道那么多？为何他为自己之明的一切都是畅通无阻的？又为何他会了解那么多？仅仅是因为他来自星域么？不，汐硕自己否认了，不可能。那么这样一来……凌乱又可信么？
看着汐硕的影子消失，凌乱悠悠叹了口气：“我不能全部都告诉你啊……所以，你自己选择的时刻也快到了……”
如果是畅通无阻的一路，他是不会长大的……更不会有能力去应对未来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