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无奈的选择

“你该知道，她这样一直躺着，不是办法。始终用药物维系着生命，就是身体没问题，也会迟早出问题的。”雷诺叹了一口气，他真的尝试过了，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会提出第二个方案，也不会要他做出选择了。

身体再健康的人都不可能就这样不吃不喝的躺着，且不说别的什么，长时间这样四肢轻则硬化，严重的话肌肉极有可能萎缩。

所以，已经容不得任何人的意志了。

路宇腾，他是舍不得也得舍得。

只不过，雷诺没有想到，对他而言竟然会这么的难以取舍。

路宇腾死死的拽紧兰岚的手，那软软手只有些许温热，却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路宇腾到底是路宇腾，虽然不舍，虽然徘徊不定，但他总能在最短的时间以内，分清楚眼前的行事，并算计出得失。

什么样的选择，才是对兰儿最好的。

眼下，结果已然分明，毫无悬念。

“你有几分把握？”路宇腾再抬眸时，已经恢复了自然，又成了那个遇事永远冷静的男人。

“百分之七十。”雷诺肯定的回答。

雷诺的百分之七十指的是唤醒兰岚的机会，他并不能保证，兰岚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哪种程度的伤害。

两人之间的对话其实非常的清楚而明了，他们都是了解催眠术的。

那是要进入人的大脑，两方厮杀的……难道还要问为什么吗？

“百分之七十，百分之七十……”路宇腾喃喃自语着，最后终于做出了决定。“好，照你说的办。雷诺，拜托你了。”

雷诺暗暗松了一口气，面上恢复了冷静：“你我之间，用不着说这个。”

路宇腾嗯了一声，摸了摸兰岚脑袋，有点儿凉。

“兰儿，你一定要没事，一定会没事的。”

雷诺摇了摇头，既然做出了第二套方案，他这就要开始准备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要一个懂催眠术的专业人士。不巧，雷诺会一点儿，他不能说自己精通，但肯定比外头的医生好太多。

但有一个问题。

雷诺学医，是救人的，救的不止是好人，也有一些灰色地带的人。

偶有需要催眠救治病人的时候，但那是为了救人，精神攻击，雷诺没做过。这一回，是头一次。

所以，百分之三十的不确定，就在这里。

不过，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就证明雷诺是心有成竹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办了，从某种层面上来讲，是很好办。先前因为有所顾虑导致雷诺无从下手，研究止步不前。

而现在，雷诺心中有底了。

连日来的用药，使得兰岚的睡眠质量非常的好，也这就说明她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休息了。那先前紧绷的神经已经有所缓解。

再加上接连的镇定剂，从兰岚每日清醒后的表现就知道了，她的行动有所迟缓，一日比一日迟缓。

这对雷诺而言，是好现象。

这意味着，想要突破兰岚的心理防线，比之前要更容易些。

接下来要看的就是，攻击的两方，谁能强得过谁！

这也意味着，兰岚将会受到常人难以想象的折磨。

是的，折磨。

自己折磨自己，也是一种折磨，最为磨人的那一种。

就这样在时间的消磨中，又过了几天，雷诺认为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兰岚清醒的时间不是固定的，昏睡的时间开始渐渐变短，一开始药效能维持三十多个小时，而现在只能维持不到十个小时了。

她现在的体制，抗药性越来越强了。

大家都知道，同一种药吃多了，身体会自觉产生抗体，兰岚也不会是例外。

在时间的推移下，从兰岚的药效时间缩减为只能维持在不到二十个小时的开始，兰岚每一次清醒时，雷诺都会用音乐为手段，让她熟悉它，进而形成一种心理满足和习惯。

习惯在这样的音乐之下，放松自己，一点一点的，敞开自己的心胸。

雷诺采用了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他相信，这一次是一定可以成功的，绝对可以打开突破口的。

一直到这一天，在凌晨四点钟的时候，兰岚醒来了，毫无预警的。

她睁开眼睛，迎接她的并不是无尽的黑暗，房间里留有一盏灯，灯光有些昏暗，在夜晚的这个时候，刚刚好。

不会太明亮，也不会太暗。

可见，安排这一切的路宇腾的心思有多么的缜密以及细致。

“嗯……”兰岚呻吟着，困难的睁开眼皮。

天知道连日处于昏睡状态的人，骨头都快要散架了，也不怪兰岚即使睁开了眼睛，意识却并不是清楚的。

从她略显空洞的眼神就看得出来，她整个人还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

手指动了动，竟觉得比千金的重量还要重，兰岚索性就放弃了。她望着天花板，不惧任何意义的，她似乎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好像忘记了什么？

兰岚下意识捏了捏手，眼神渐渐的聚焦了，她好像要做什么事，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兰岚呆呆的盯着自己的右手，懵懵懂懂的，很用力很用力的去回忆，就是想不出头绪。她动了动脑袋，再小不过的举动，她竟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像在海洋中轮船的甲板之上，随着海浪的波及而东倒西歪。

兰岚抱着脑袋，胃里也在翻滚着，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她不能再继续昏昏沉沉下去，该起来了。

兰岚被难受的感觉淹没了，无暇顾及其他的她连感官都是迟钝的，她没有察觉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路宇腾是第一个发现兰岚有清醒迹象的人，他却不敢上前，担心兰岚会跟前几次一样，一见到他就激活万分。

雷诺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在路宇腾躲进柜台的死角，从兰岚的视角看，很难发现他的位置。

雷诺这才上前，进入兰岚的视线范围，他按住她的身体，打量着她现在的神态，尤其是她眼中的神采：“不要乱动，动作越大，你就会越辛苦。”

后遗症，这就是后遗症了。

兰岚的黑眸雾蒙蒙的，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看清楚眼前的人：“……雷诺？”下意识的，她喊出了雷诺的名字。

雷诺回头看了路宇腾一眼，两人相视点了点头，不错，比之前好，这一次起码能认人了。要知道，之前兰岚谁都不认得，就跟发疯了一样，只知道执行指令，真真称得上是心智全失。

“是，是我。”雷诺安抚着她，声音藏着还藏着几分蛊惑。“你安静下来，什么也不要想，冷静下来，放空自己，只有这样，你才会舒服一些……”

雷诺的声音又轻又柔，好像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魔力，兰岚直直的盯着他看，在他的安抚之下渐渐放松了。

在兰岚放松的那一刻，雷诺转过身，将事前准备好的音乐点击了出来。

音乐缓慢而又绵长，好似潺潺春水，又像是雪白的满天飞雪，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真的很有安全感，又很舒服，好像背靠着软软的羽毛，连昏厥的感觉都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兰岚对它很熟悉，好像已经听过一千遍一万遍了，那种发自内心的信任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这样的感觉，令兰岚舒服的眯起了眼睛，她蹭了蹭枕头，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容。足以想见，此时的她可以说是身心舒畅，全无保留的。

雷诺在一旁仔细观察着，轻语着指导：“对，就是这样。不要有任何负担，也不要想任何事情，安静下来，享受难得这一刻难得的宁静。”

兰岚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没有一丝的犹豫和纠结，当真是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在兰岚渐入佳境之后，路宇腾悄悄的从暗里转为明里，轻手轻脚的，不愿意惊醒她。

他们知道，成功了，一击即中，终于水到渠成了。

多日来的铺垫和谋划，就是为了今天。

路宇腾和雷诺相视点了点头，他们知道，可以出手了。

雷诺坐在床头不远的位置，循循善诱的说了好多话，直到他确定可以了，没有问题了，这才话锋一转，转到了事发时的那天。

“在路羽鸢订婚的那一天，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

兰岚眉心动了动，倒是没有异状。“羽鸢订婚那天……记得，我记得的。”

“可不可以跟我说一说？”雷诺并不着急，催眠时，切记不得心急，一定要慢慢的来，一点一点的来，哪怕是一个小时只在重复一件小事都没有关系。

兰岚陷入自己的世界中，跟着雷诺的脚步，努力回忆着。

没有人会催促，也没有人打扰她，全世界都在等待着她一样，耐心足足的。

“我记得，那天早上我起得很早……”兰岚断断续续的回忆着，“陪着小妹，然后，我们在一起聊天说话。”

“嗯，你们都聊了什么？”

“聊了好多好多，然后，然后炎烈来了……我就离开了。”

第495章成功失败一线之间

一旁的路宇腾专注的听着，随着兰岚断断续续的话，他的心情起起伏伏，前所未有的紧张。

按照羽鸢的说法，兰儿在那天一直都陪着她，直到炎烈的到来。兰儿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的，然后就变成了这样，一定是在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离开之后，准备去哪里？”雷诺继续问。

兰岚嗯哼了一声：“要回正厅，大家都在那边。”

兰岚陷入了另一个世界，她述说着自己当日离开的路线，就好像在现场直播一样。

雷诺示意路宇腾稍安勿躁，他们都知道，接下来重点来了，谜题将会解开。不能操之过急，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前功尽弃。

“那你最后为什么没有回到正厅呢？”

“对啊，我为什么没有回正厅呢？”兰岚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这是肢体出现反抗的迹象。

雷诺不为所动，因为这样的程度，其实还好。只是人在想起了不愿意想或者不会主动去回忆的记忆是的本能反应。

当日发生的事一定从某种程度上刺激了她，如果他猜测的没有错，那人定是在兰岚受到极大刺激的时候，彻底打开她心防的突破口，进而下达指令的。

心理攻击，说白了就是被攻击的人越是痛苦，指令就越是能够刻入骨髓，就越是能够成功。

所以，兰岚现在的反应，在雷诺的意料之中，也是在可控的范围之内。

“我在去正厅的路上，然后……然后……然后遇到了一个人。”兰岚猛地抖了一下，额角浸出了汗水，染湿了枕巾。

“什么人？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兰岚抓住被子，挣扎着，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并不愿意记起那件事。但，她终究还是战胜了自己的潜意识。

“认识的……我认识她！”兰岚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嗓门越来越大，近乎于歇斯底里的，“阿若，我看见阿若！”

“阿若说，是我杀了小玉，是我出卖了她们。我该死，他也该死……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杀玉儿，我没有背叛大家，我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兰岚连连尖叫，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的爆发。

雷诺赶紧站了起来，用力按住她的身体，大喊：“不要再继续想了，放松，快，安静下来。这里没有阿若，没有玉儿，没有除了你我之外的任何你！你现在很安全，很平静，来，跟着我的节拍，吸气、呼吸，慢慢来……”

不止兰岚满头大汗，就连雷诺也是如此。

如果兰岚在这一秒醒来，那可就出大事了！他们所做的一切就真的前功尽弃，更为重要的是，在她想起那日发生的事，那个人所说的话的情况下清醒，恐怕情况会比之前更为严重。

到了那时，恐怕他就真的束手无措了。

在雷诺安抚兰岚的同时，路宇腾也没闲着，他再次在兰岚的身上注射了镇定剂。

虽然，镇定剂对于兰岚而言作用已经不是很大了，但足以让她在这个时候平复下来。

终于，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兰岚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雷诺趁机附在她的耳边，下达自己的指令：“玉儿没有死，谁也没有出卖谁，一切都是好好的。不要伤害自己，也不要因此而伤害任何人……”

兰岚使劲儿摇晃着脑袋：“不对，不对，不是这样的！阿若说是我，是我……”

无论雷诺下达什么样的指令，只能被兰岚所反驳。

可见，兰岚真的跟普通人不一样。

连日来的意识涣散，再加上药物以及催眠手段的辅助，要是换了任何一个人早就任人摆布了。而兰岚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保持着对人对物的信任底线，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在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如此，雷诺不禁在想，她到底有多么信任那个叫阿若的女人？

然而讽刺的却是，正是那个女人，才将她害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雷诺的思绪转了转，索性下一贴重要：“是，阿若说一切都是你的错！但你相信的，真的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吗？真的承认是你杀了小玉，背叛了大家吗？”

兰岚的手在空气中晃了晃，她死命的摇头：“不，不……”

“那就起来，睁开你的眼睛，去调查清楚。否则的话，小玉九泉之下都不会安息的，死也死不瞑！而阿若，她会恨你一辈子，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将你碎尸万段！届时，你又有什么面目去见死去的小玉？”

“即便你死了，在地狱里也绝不会安息的！”

“不，不，不！”兰岚歇斯底里的尖叫，最后竟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起身的那一刻，她睁开了眼睛。

瞳孔睁得大大的，再不是了无生气的空洞，多了几分的神采！深不见底的黑色之气弥漫，兰岚的变化逃不过两个男人的眼睛。

这样的情况也只维持了不到十秒钟，兰岚又再一次的倒了下去。

路宇腾手心都已经出汗了，然而大家知道对他而言最痛苦的是什么吗？他不能跟她说话，也不能触碰她，就怕再一次刺激了她的神经，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就这么看着。

看着她痛苦，看着她尖叫，看着她撕心裂肺。

这样的感觉，路宇腾觉得一次就够了，就这么一次，仅此一次。

他何尝不想像雷诺那样安抚她，可是，他不能，他不能！

寒眸充斥着红血丝，路宇腾垂在两侧的手紧了紧，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又像是破碎的娃娃一样倒了下去。

“……成功了吗？”路宇腾嘶哑的问，他现在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

“还不确定。”雷诺摇了摇头，明明是一个人的“战场”，但上场的却是三个人，筋疲力尽的也是三个人。

雷诺伸出手，准备检查兰岚的情况。

哪里知道，兰岚自己睁开了眼睛，而路宇腾已经来不及躲藏了。

“雷诺……宇腾？”兰岚一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了，她直直的看着这两人，有气无力的，努力之后才发出声音。

路宇腾预要逃离的脚步停顿了下来，他诧异的看向雷诺，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了举动，审度的观察着兰岚。

尤其是路宇腾，细心的人就会发现他的手轻轻的在颤抖着，寒眸中流淌着几分忐忑和不可置信。

他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眼睛所看到的并不是真实的，路宇腾难得如此怀疑自己。

路宇腾的嗓子好似被人拽在手心里，他欲言又止着，尝试着发出声音：“兰儿，你认得我了？”

不怪路宇腾这么说，他话中得“认得”，是别具深意的。

在兰岚意识不清疯狂的时候，其实她是认识他的，而且非常的清楚。就是因为认得他，知道他是谁，才会那样的魔怔以及歇斯底里。

故而，路宇腾的“认得”是一种常态的，正常范围内的意思。

她神情很平静，眼眸也如同湖水，没有什么波澜。

兰岚揉了揉眉心，她惊讶的发现自己全身都像是散架了一样。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一点儿劲儿都使不上。

更奇怪的是，路宇腾在她身边就算了，怎么雷诺也在？

“为什么我会不认得你？”兰岚觉得路宇腾这话太奇怪了，她吃力的撑起自己，这才全景瞧见了路宇腾。

这那一秒，兰岚闷哼了一声，像极了溺水的人，挣扎了几下又躺了回去。

兰岚的面容冷不丁的抽了一下，谁也无法理解她此时此刻的感觉。

先不说到底是什么感觉，兰岚这个样子把路宇腾吓得都快魂飞魄散了。

路宇腾再也顾不得什么刺激不刺激的，一手拉着了她的手腕：“兰儿，还是很不舒服？雷诺，你快来看一下。”

兰岚眼中倒映着路宇腾焦急的脸，心口一片柔软，她有心想要宽慰他，但眼前却越来越模糊了，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由不得她了……

“兰儿，兰儿！”路宇腾的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他看向雷诺，那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无尽的焦急以及尖锐。

关心则乱，这就叫做关心则乱。

雷诺细细的替兰岚检查，也是安路宇腾的心。“放心吧，她没事了，我们成功了！从她方才叫你的那一声，就足以证明。她这是筋疲力尽了，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筋疲力尽？”

雷诺想了想，解释道：“我们这样做，破除了她所中的催眠术，强行将她拽了出来，没有伤到脑子已经是万幸了。她这样，很正常。”

“等她明天醒来，我会再给她做一次全面检查。精神层面的功力，一般后遗症会显现在记忆的方面，她可能会出现记忆断层等情况，你要做好心理准备。”雷诺这是提前打预防针呢。

雷诺见路宇腾的脸色整个都黑了下来，下意识摸了摸鼻尖，轻声咳嗽了两声：“那什么，也不一定，我只是说可能。就算记忆出现了断层，也只是短期内的现象，当然，也不排除长期……”

雷诺医生，你真的是在解释吗？越描越黑啊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