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海棠无香5
可是起初,他并不知道自己喜欢那个女人。
因为她的父亲范铭,甚至对她有一丝反感与抵触。
为此在不需要继续调查范氏集团后,他随便找了个借口便与她取消了婚约,那个借口,正是邵安乔。
正是从那以后,范幽晨恨上了邵安乔,以为是她抢走了自己的未婚夫。
毕业后,她离开慕尼黑坐上了飞往H市的飞机,见到邵安乔的第一件事,就是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她这个人向来性子刚烈,若被侵犯,定会加倍还击绝不手软。
然而她没有想到,那个叫做邵安乔的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她不仅不怕她,反而不假思索还手,也狠狠扇了她一记耳光。
为此她对她的恨意一发不可收拾,终于某一天,那个男人看不下去了,将真相告诉了她。
那是盛夏的时候,别墅区附近的blue酒吧,吧台前两人许久无言。
“以后不许再找邵安乔的麻烦了。”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莫之棠开口打破了沉默,直接便是如此一句冰寒霸道的话,不容妥协一般。
范幽晨当即攥紧了双拳,凌厉地望了一眼男人的侧脸。
“我早说过,我不会放过她的。”
说完,她将杯中的鸡尾酒一饮而尽,心底旋即一阵钝痛。
她忽然想起来,她曾经在某本古书上看到过这样一个词汇:海棠无香。
当时她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后来查阅过知道,海棠无香的基本释义为:形容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而对方反而喜欢别人,他的情感只对喜欢的那个人投入,从而忽略了那个喜欢他的人。
看完这段话,她当即便湿了眼眶,好似被触及了心底最敏感的角落。
说的……不就是她与那个男人么?
“幽晨,你还不明白么,即便没有邵安乔,我们两个人也是不会走到最后的。”眉心一蹙,莫之棠终于望向范幽晨,无奈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什么意思?”
一怔,范幽晨不再凌厉,而是错愕起来,一抹不安渐渐浮上心头。
这男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吧,我之所以答应与你订婚,完全是为了调查你那个居心叵测的父亲。或许在你眼中,他是一个慈爱的好父亲,可是在我眼中,他是一个阴险的敌人。”
深呼吸一口,莫之棠终于毫无隐瞒地将这件事告诉了范幽晨。
“……”
范幽晨当即怔住,双眸错愕地睁大,满是不敢置信。
“而如今,我不需要再调查你的父亲了,所以就与你取消了婚约,跟邵安乔没有半点关系。所以,你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没有意义。”
莫之棠不再望她,而是回过头来,喝了一口酒继续道。
终于,范幽晨回过神来,恍惚地一笑。
“所以,从最开始接近我,你就一直把我当成棋子?”
紧紧凝视着那张神秘而阴沉的侧脸,她恍惚地问道,眼角已然沁出泪光。
“不要说这么难听,我并没有刻意接近你,是你的父亲一直希望我们在一起,他好通过我调查那小子,调查莫氏集团。是他将你送上门来。”
眉心一蹙,莫之棠仍旧没有望身旁的女人,神情罕见地正经。
终于,范幽晨鼻子一酸,忍不住流出两行热泪。
“你喜欢邵安乔么?”
然而她深呼吸一口,竭力没有哭出声响,一贯淡漠地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喜欢。”目光一沉,莫之棠回答得不假思索,“我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是倾慕,她是那小子的女人,就算是为了那小子,我也会保护好她。”
“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过我?”
片刻的沉默,范幽晨再度深呼吸一口,紧接着又问道。
“哪怕只有一点点?”
攥紧了双拳,又补充道。
这次,莫之棠没有回答,而是回过头去望向她,这才发觉她已泪流满面。那一霎,他目光一紧,心底好似涌起一阵晦涩的疼痛,渐渐变得锐利。
“我们已经结束了,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
他没有回答,而是竭力保持着淡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并不是他不想回答,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喜欢过她。
哪怕只有一点点。
听闻那样一句冷漠的话,范幽晨终于死心,二话不说绝然起身朝门口走去,迈着大步头也不回,背影孤独得刺目。
望着她孤独的背影,莫之棠不自觉眯起了双眸,心底的疼痛愈发尖锐。
为什么,看到她的悲伤后,他心痛了……
那段时间,卫凌风的心腹汤齐布出现了,想要对邵安乔复仇。为了铲除他,以莫尘轩为首的一群人在格林酒店办了一场危机四伏的酒会。
得知格林酒店将要举办一场商业酒会,范幽晨猜到他会参加,便跑去找他。
谁知,却遇上了假扮成他的汤齐布,被一句:“我不认识你。”彻底击垮了防备,那一句绝情而冷漠的话语,令她彻底崩溃。
直到真的他赶到现场,她才知道原来方才说那句话的并不是他本人。
事后,他们留在格林酒店,她终于将内心的独白倾诉了出来。
“之棠……”
她缓缓放下酒杯,望向窗边那张漫不经心却有些冰冷的背影,终于开口唤道。
莫之棠却并不回应,也不回头,仍旧望着窗外。
“你知道么,刚刚那个假的莫之棠跟我说,他不认识我……”面对他的无视,范幽晨好似已经习惯,并没有因此伤心或者抓狂,而是就自道。
“我当时好伤心……”
说到这,她再也忍不住捂住脸颊放声痛哭。
借着酒意,她的哭声无比哀伤。
“之棠,我求你了,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装作不认识我,好么?我、我求你了……”一边哭,她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嗓音已然沙哑至极。
“你可以取消婚约,你、你也可以爱上别的女人……”
“可是求你,千万不要忘记我……”
终于,窗边那个男人缓缓闭上了双眸。
结实的胸膛难以察觉地起伏了下,他似是默叹了一声。缓缓转过身来,他望向痛哭不止的范幽晨,不知怎么的,一贯无情的,神色竟有些不忍。
“不会的。”
蓦地,他终于薄唇微启,开口了。
“之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跟邵安乔过不去了……”
望着男人的侧影,她深呼吸一口,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目光一沉,莫之棠望向她,愈发的深沉。
“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下一次见到她,替我跟她说一声对不起,好么?”范幽晨的眼眶仍旧通红着,眼泪却已经止住,她无奈而苦涩地笑着。
莫之棠望着她,忽而觉得喉咙收紧,发不出一丝声音。
“幽晨,告诉你老爸,不许再打莫家的主要。”
他一句话,令稍稍缓和的气氛,顿时冰冷下来。
“还有,如果他敢伤害那小子,我不会放过他。”
望着怔神的范幽晨,他目光一沉,肃然而绝杀地补充道。
范幽晨仍旧说不出话,目光愈发复杂。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她二话不说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莫之棠缓缓垂下了目光。
幽晨,如果不是你的父亲,或许我们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三个月后,那个落叶漫天的季节不期而至。
范幽晨忽然接到了来自德国慕尼黑的父亲秘书的电话,电话中说她的父亲范铭生病住院了,叫她赶紧回德国。
与此同时,莫之棠接到了秘书穆鲁的电话,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那时他与她的关系已经稍稍缓和,她又已经融入了他们那个圈子中,与邵安乔甚至成为了好友,他虽然不喜欢她的父亲,可还是陪她回到了德国,一起去探望她的父亲。
秋季的慕尼黑已经格外阴冷,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散的哀愁。
他们回去时,范铭已经被确诊为胃癌晚期,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下了飞机已经是深夜,二人直奔医院。
病房外,范铭的秘书一脸忧愁地等着二人,见二人来了,赶忙开门让他们进去探视。病房内没有开灯,一片昏暗中,范幽晨看到病床上那张死气沉沉的身影,潸然泪下。
她直奔过去,跪倒在病床边,握起父亲的手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向来胃不好,可谁知,会是胃癌晚期……
“爸……”
她心知自己的父亲在沉睡不宜打扰,可是她忍不住抽泣着,满是哀伤地呼唤道。静谧的秋夜,沉寂的病房,此刻只回荡着她的哭声,哀伤得令人心碎。
不论他多么阴险多么卑鄙,在她心中,永远都是她最爱的父亲。
没有人比她更爱他。
她身后,莫之棠怔怔地愣在原地,喉咙愈发收紧,发不出一丝声音。一片昏暗中,依稀可辨他的眼角闪烁着灼目的光芒。
此时此刻,躺在病床上的那个男人,真的是范铭么?
真的是那个叱咤商场居心叵测的男人么?
为什么他望起来如此憔悴,如此沉寂?
似是听到了范幽晨的哭声,睡梦中范铭转了几下眼珠,缓缓睁开了眸子。对准聚焦,他望向病床边那张挂满泪珠哀伤密布的面孔,艰难地爱怜地笑了起来。
“阿晨,爸对不起你……”
“爸……不要说这些,你会没事的……你、你会没事的……”
她拼命摇着头,早已泣不成声,沙哑的哀伤断断续续回荡开来,令这个本该静谧的深夜显得格外苍茫。
“阿晨,别哭了,爸会心疼……”
范铭继续艰难地绽放着笑脸,憔悴而苍白的面上,望起来格外凄凉。
一世的疼爱,一世的歉然,冻结在此刻,又倏然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