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电话是聂荣光打来的,问她这阵子怎么没回家,今天家里祭灶,要不要回家来吃饭。
聂天然推说酒店里有事情,她知道,徐爱娣肯定还在为那天的事情生气,今天她要是去了,保准没好脸色给她看。
聂荣光叹了一口气说:“天然,你妈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她也不容易,你就别气了。”
聂天然的胸口发堵,是的,徐爱娣的确不容易,上有四个老人,下有一双儿女,还有弟弟一家要拉拔,可是,这和对女儿好一点完全不冲突啊!就算是言语上嘘寒问暖几句,也能让她心里好过点。
聂荣光这个父亲对她还算是过得去,不咸不淡,可他在家里没什么地位,家里的经济大权都被徐爱娣一把控制,连搓个麻将都得问徐爱娣拿钱;他在一个国企上班,干的是三班倒的工作,见到女儿的时间本来就有限,所以什么父女情深,简直就是妄求。
“过年什么时候放假?我们腊月二十八出发去你外婆那里,你呢?”聂荣光问。
聂天然的外公外婆家在南边沿海的一个小乡村,每次去那里,聂天然都觉得自己尊严扫地,那里依然保留着很多男尊女卑的习俗,比如女人不能和男人同桌吃饭,比如不管家里怎么闹腾,外人在的时候一定不能给男人脸子看,比如家里一定要生个男孩,不然就抬不起头来,比如家里如果没有男丁,那一定要让某个女儿招个入赘的男人……
现在和徐爱娣弄得那么僵,聂天然更不想回去了,反正回去外公外婆也当她是空气。
“我准备点年货让妈帮我带给外公外婆吧,我就不去了,省得丢妈的脸。”聂天然淡淡地说。
聂荣光长吁短叹了几句,也就无奈地挂了电话。
酒店里一切正常,一年一度的年假即将开始,明天开始酒店将有一半的管理人员轮番休假,一直到正月十五。
中午去餐厅吃午饭,迎面碰上了秦海观,令聂天然佩服的是,秦海观居然面不改色,还略带歉意地说,这都是场误会,请她不要介意。
聂天然当然不会和他撕破脸,他要算计的本来就不是她,而是解磊。只是除了秦海观,她碰到好几个同事,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暧昧,她都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敏感。
王腾飞远远地看到她,和她打了个招呼就坐到了另外一桌,聂天然有些纳闷,平常他还会和一起聊聊天什么的,这回怎么避得远远的?
公关部的邱经理和他两个手下坐在不远处,笑着调侃说:“聂经理怎么还来这里吃?应该让解总给你开个小灶。”
聂天然莫名其妙:“邱经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开个玩笑嘛,吃饭,大家吃饭。”邱经理呵呵笑着不说话了,他对面坐的两个女下属轻哼了一声,几句话刮进了她的耳朵里:
“……装什么装……”
“……大腿……傍上……后台……”
聂天然狐疑地瞟了他们几眼,扒了几口午饭,见旁边王腾飞吃完走了,就跟了上去。
王腾飞显然有些尴尬,加快了脚步,聂天然紧跟了两步,他有点紧张了,小声说:“聂经理,你有什么事吗?”
聂天然紧盯着他,心里觉得大大的不妙:“王经理,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你躲着我干嘛?”
“这个……”王腾飞愁眉苦脸地四下看看,“给解总看见了就糟了。”
“关他什么破事啊!”聂天然恼了,解磊这是动了什么手脚!
“解总那天……那天把你抱走的,他说他在正大光明地追求你……”王腾飞狐疑地看着她,“难道……”
“假的啦!”聂天然没好气地说,“你也知道当时的情景,他不胡言乱语些什么转移视线,董事长能当场撤他的职。”
“真的吗?可是,我怎么觉得解总他……他的眼神好像要吃人?”王腾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前方,忽然打了个寒颤,没等聂天然解释,便迫不及待地走了。
聂天然回头一看,解磊手插着口袋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聂天然气得不打一处来,大步走到他面前,假兮兮地笑了一声:“解总好。”
“你怎么老和那个傻大个在一起。”解磊不满地说。
聂天然磨了磨牙,压低声音说:“解磊你又造了什么谣了?赶紧给我去澄清了,不然我和你没完!”
“什么谣言?我这种满身正气的怎么会造谣?你一定弄错了。”解磊一脸的正经。
“就那天我晕倒的时候,你……你说了什么了!”聂天然的耳根有点发烫,强自镇定地看着他。
“我非常认真地在追求她,虽然她现在还没能体会到我的诚意,但我很有信心,是这句话吗?”解磊看着她的表情,忽然一下心里起了几分希冀,他深吸了一口气,却掩不住心脏深处那不规则的跳动:她是不是对他并不是全无感觉?她是不是也有那么一丝动心?
“你说的都是什么啊,我算是被你害死了!”聂天然忍不住跺了跺脚,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哪里还能收回来?她使劲想着该如何挽回影响,“不如这样,你在例会上澄清一下?”
解磊的脸沉了下来:“有什么好澄清的,难道你这么在乎别人的眼光?”
聂天然眉头紧皱,这种事情真是越描越黑,只能静静地等传言过去,“算了算了,这次我原谅你拿着我当挡箭牌,以后再也不许这样了,不过,”她的语气一转,嘿嘿一乐,“还真有人傻呵呵地信了,真是太好笑了。”
解磊气得脑门生疼,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忍住气问:“你过年的年假怎么安排?”
“明天开始到初八。”聂天然答,“有什么不对吗?”
“初九是情人节,你不休息吗?”解磊瞥了她一眼。
“反正我也不回老家,一个人呆着也是呆着,就让其他人休息算了。”聂天然无所谓地说。
解磊心里暗喜:“那到时候你和我一起招待一下江寄白和应许,他们要来酒店参加情人节晚宴。”
“他们俩?是一对吗?”聂天然很好奇。
“不是,应许有情人,你到时候就知道了。”解磊漫不经心地走了两步,见她没有跟上来,奇怪地问,“你还杵在那里干嘛?等吃下午茶吗?”
“你先走吧,避避嫌。”聂天然摆了摆手。
解磊盯着她,目光令人费解,半晌,他忽然痞兮兮地笑了笑说:“天然呆,你现在多重了?”
聂天然愕然,下意识地回答:“一百斤,怎么了?”
“你比以前胖多了,赶紧减肥,外套的袖子被你撑得爆开了。”
聂天然才不信了,哼了一声:“你又想骗谁?我才不会上你当呢。”
解磊作势要去帮她脱外套:“你脱下来我让人帮你去缝一缝。”
聂天然一个侧身敏捷地闪开了,冲着他比了一个朝下的大拇指,傲然一昂首,大步走出了餐厅。
照例,饭后她在酒店兜了一圈,还和工程部的同事一起查看了一下情人节的筹备工作,回到策划部,那几个小姑娘瞅着她一直笑:“聂经理,你的衣服破了个大洞。”
被解磊捉弄多了,聂天然终于学会了淡定,唯一不淡定的是他那句“胖多了”,高中那会儿她是营养不良太瘦了好不好!现在她虽然前不凸后不翘,最起码也算得上体态匀称,哪里胖了!
她回到公寓立刻称了称重量,生了一场病连一百斤都没有了,解磊简直骗人不打草稿。
不过接下来几天,她一直宅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看书上网,没两天就觉得肚子出了肥膘。大年二十七的时候,她终于出门去买了点年货,还给外公外婆、爷爷奶奶各买了礼物,趁着徐爱娣上班的时候放在了家里。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好些人家门口都倒贴了福字,小区里还有好些小孩儿拿着摔炮往地上扔,噼里啪啦的。
年三十那天,万家灯火,合家团聚,聂天然自己烧了几碗菜,没扒几下就没了胃口。
屋子里安静得好像坟墓一样,打开电视机,主持人说着热情洋溢的拜年祝福,聂天然非但感觉不到半丝暖意,反而更添几份悲凉。
她不想在公寓里待下去了,披了件外套就走了出去。
屋外空气清冷,空中残留着些火药味,夹杂着年夜饭的香气,不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爆竹声。
聂天然无意识地走在马路上,马路上空旷得很,原来的车水马龙已经不见,只是偶尔有一两辆车飞驰而过,想必是急着赶去吃年夜饭。她手中捏着的手机已经火烫,却一声都没有响起,在老家的父母想必忘记了,H市还有个女儿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如果以后她有女儿,她一定把她如珠如宝得疼爱,让她做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让她享受最完美无缺的母爱。
她的眼眶有点潮湿,沉浸在自己的这个臆想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一会儿,直到脚底有些生疼,直到四周重新响起了鞭炮声,各色烟火璀璨四起,绚烂在黑沉沉的夜空中。
聂天然痴痴地看了片刻,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她被震了一下,迫不及待地抬手一看,上面居然跳动着“变态”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