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骆拓不明说,这一个“谁”指的自是一帮用生命追随清儿的人——那成千上万名忠心耿耿的下属。
“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放弃的。我让你救,你就得救!”清儿目光冷然,他绝对不会让她死的!她死了那他呢?怎么办?她会变成是他害死的,那这一世他又要怎么活?生不如死……
骆拓神态也挺硬的,本想反驳,但清儿竟端出了自己的威严和身价,心中更是憋气。
“是!我尽量!但是,您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之前,已经尽全力了。还有,您最好别让我觉得心情不爽,心情不爽的时候,我的医术会变得很差的。”他似乎为了表示心中的郁闷,也便用了敬语,一时间有格外生疏的感觉。但话中有话,一听就不是什么会屈服强势,省油的灯。
清儿忍着,暗自咬牙不语。得罪了他,荷儿连一丝一丝活着的希望也没有了。
沉默良久楼玉瑾,突然问,“骆神医,请问荷儿还能熬多久?”
“难说。随时都有可能会……”
“神医,拜托了,请一定尽力让她活下来。本王一夜未休息,累了,暂时回府一下,再待在这里,肯定会引起楼歆的怀疑。”楼玉瑾朝骆拓稍稍行了一礼,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肃然的离开。出了门口,他马上吩咐备马,要了一匹最快的宝马。
骆拓和清儿皆了解的,就是碧荷能过这一关,让楼歆晓得她的重要性,一样会成为一颗棋子,处于危险之地。
楼玉瑾离开时,还命人送了吃的进去。
骆拓坐下,短暂的休息一下,也吃点东西。“喂,你吃不吃?刚才楼玉瑾在,有些话我不方便说,别给我摆臭架子,我不吃这一套,你也最好别弄得我紧张。”
“你吃你的。我不饿。”
“不饿?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会不饿?”骆拓没好气了,“你吃得消,你的身子吃不消,我不是心疼你,我是心疼你那一具躯体。告诉,那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我已经不只说了一百遍了。坐下,吃东西!不吃,我就不救她。”
“你敢?”清儿目光倏地转而凌厉。
骆拓筷子一拍,不紧不慢的正色道,“楼玄清,听着!天下还没有我不敢的东西。你要不要试试看?”别以为只有他有屈脾气,他也有!再说,这一回,他是真尽力了!
清儿盯着骆拓的目光与他对视,半晌,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这一回,他认输……
清儿坐在桌子前,倒了一杯酒,提起即要喝个精光!中途却让骆拓阻止了——“吃点东西再喝,这酒烈,伤身。”
清儿放下了,拿起筷子便吃了几口菜,却食之无味,酒入喉咙,苦涩得如他此时的心情,目光时不时落在床榻上的小脸……
骆拓吃完东西之后,便出去了。没用多久,找了一大堆的医书回来。他是无计可施了,在一些老旧的医书上找找,或者能出现什么奇迹。
清儿一直守在碧荷榻边,寸步不离的,时不时还和她说着话,可惜只是他说,她一次也没有回。骆拓说了,她其实有可能听得见的,只是回不了话。
中午,秦伯夷来过。仅是他一个人来,了解一下情况。
据他说的,大婚之后,东宫可是快闹翻了。太子找不到碧荷,和谁都过不去。皇后说了,说碧荷死了,她已经命人送出宫去,以后都不会再回来。
清儿听后,冷笑。估计皇后已经审过太医们了,觉得荷儿是死定的,她大概觉得太子长闹不如短闹吧。一下子听到荷儿死了,闹一下,很快会过去的,如果说还有一丝希望没有断气,肯定会闹着出宫找人的。
“秦伯夷,用你人脉,不惜一切的代价去找!找神医,找比骆拓更厉害的神医!或者,找一切可以救治荷儿的办法。你现在马上去,耽搁不得,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等。”
“是!”
秦伯夷凝视了一眼碧荷的小脸,暗自痛心,含泪离去。清儿是在做最后的努力,他是晓得的,机会如同大地的微尘一样渺茫。
秦伯夷本想把碧荷带回宰相府的,但是骆拓不许随意移动她。说她的身体已经轻不起颠簸了。很快的,秦伯夷便离开了。
傍晚,皇宫突然派人过来,还又带上了几名太医。他们查看了一下碧荷的状态,均摇头叹息,不用多久,皇宫的人回去了,倒留下了几名太医。
碧荷这一夜,又病危了三次。
骆拓救得大汗淋漓,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最后一次,几乎弄得脱虚了……
紧张的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在场的所有人一颗心皆快蹦到喉咙了。结果,他把一帮无用的太医给全赶了出去,包括清儿,一个人用针时,需要高度的集中精神。
现在的骆拓,只得靠一把银针和他身上的真气暂且的维持着碧荷的性命。一帮人在,反而碍手碍脚的,若稍分散注意力,碧荷都有可能会当场死掉。
次日,天灰蒙蒙亮的,楼玉瑾风尘仆仆的拿着一个包袱踏入月影茶楼,直接着就上楼。
刚到门口,意外的见到一帮人守着,还有宫里的太医。他不仅瞧到宰相府的人,还瞧到了一两个太监,心底冷笑,肯定是皇宫派来的打听情况的。
“小家伙怎么样了?”他进去了,一瞧床上人儿的情况,眉头一皱,一点不见好转。而骆拓正抱着一堆的医书在翻,清儿握着荷儿的手,一丝也不想松。
突然的,小碧荷又开始吐血,身体微微的颤抖着,脸蛋儿不似刚才的青紫,突然苍白得吓人。“骆拓!骆拓,快来!”
刚休息不到一刻钟的骆拓,没有想到她这一回病发得这么快,气都还没有喘过来!
他查看了一下碧荷的情况,眼中冒出了一丝绝望……
“清儿,准备后事吧……”
“不!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准备后事。”清儿这一吼,估计全楼都快震了。
门外的人,全打了一个寒噤,太冷!
楼玉瑾迈步骆拓跟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骆拓眼中一亮,一拍掌,“好!最后试一次,看她的命吧。”说着,他迈身床榻,又把所有的人全赶了出去。但这一次,意外的楼玉瑾没有出来。
冰冷的房间门紧锁着。
清儿等一班人,情绪复杂,什么心思的人好像都有一点。
关注着屋里的情况,时间突然过得特别慢,有些人还是不是到外面瞧瞧时辰。
由夜幕降临,瞧到满天繁星,再由满天繁星瞧到东白肚白。
天终于大门,门也终于开了……
骆拓一脸疲惫,和难过,抱歉的摇头说,“清儿,我真尽力了。对不起……”
“闭嘴!不可能的,她不可能会死的!”清儿惊慌的推开了骆拓,冲了进去。
骆拓堵在了门口,谁敢推开他进去瞧?没那个胆。他在屋外张望的一下,也在守着这一些人中巡视一番,“这里有没有宰相府的人?有的出来一下。”
“有。我是。”这时,一个陆仁管家样子的人站了出来。他代替着相爷一直守在这里的,相爷则是亲自去找神医或者救治的办法。
“有人就好,你去通知她的家人吧,顺便再给她准备一副上好的棺木。”
棺材?
秦四小姐死了?陆仁惊了一下,不用多久,便听到房间里,清儿悲恸的喊声。看来,四小姐死了是事实,他朝骆拓行了一礼,便急着匆匆把这个恶耗带回宰相府。
看着陆仁走后,他再扫了一眼其他蠢蠢欲动的人,还有一帮太医的。
“对了,人活着总是要死的,大家不用守着人,该干啥的去干啥的,如果谁有心意,也可以去见见秦四小姐最后一面,死后的样子……但你们最好别碰那些血水,可能有毒,碰到了我也救不了你们,或者你们捂着嘴巴进去也行。”骆拓叹息,还侧了侧身子,闪开一点让想进去的人进去。
可是他等了很久,没有见到一个人进去。
“嗯,我太累,去休息一下,白忙了这么多天,还是救不回……”骆拓一边喃喃着,一边离去,走进了掌柜一早给他们准备的客房。
神医都放弃了,也离开了……
一些大胆的进来屋子,远远的往床榻上瞧了几句,地上明显一滩血迹。清儿悲泣的趴在床沿,伤心欲绝的。看来,四小姐是真死了。
傍晚,一副上好的棺材出现在月影茶楼的后院,知情者皆在摇头。原来一个傻子大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可能,不料红颜命薄,一朝香消玉殒。
悲哉!叹哉!惜哉……
小碧荷的葬礼草草的结束,连入殓、成服、移枢等事,也低调得不能再低调,在夜晚举行的。还有,她既没有葬到宰相府的祖坟,也丝毫没有按照太子的妃子该有的礼仪安葬。
追究原因是皇宫暗中派人来下了一道圣旨,说不得张闹喧嚷,一切从简。毕竟不久前在天坛上,有人顶替她举行了大婚,若隔两天即传出她的死讯,那皇家无疑又闹出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她葬在西城外的一座半山腰上,连碑上的名字也没有落下,仅注了葬下的日期。皇帝允许,一个月后方准刻上名字。
清风无情,柳絮乱舞。
可怜的人儿,即便连死后也得不到安静。
半个月后,几场细雨之下,孤坟上便冷冷清清的,还零星的长起凄凄荒草。
再半个月,人去茶凉的,她渐渐的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也渐渐的活在某些人的心底。
她死后,清儿不见了,一概失去了踪影。
骆拓在当天离开了京城。
楼玉瑾也闭门不出,谢绝见客。
宰相府人去府空,秦伯夷人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心灰意冷的带着家眷,低调的离京返乡,拒绝了同僚相送。
京城十里外的小杨城,一家庭院深深的大宅。
豪门长年紧闭。
里面,最近却挺紧张和诡异的。
“骆拓!她到底什么时候醒?”
“明天,肯定是明天。”
“明天明天,你次次都说明天,已经都过快一个月了,你还是说明天?”楼玉瑾沉不住气了,忍一两天可以,三四天勉强,七八天已经煎熬了,再半个月、一个月的,还要不要人活啊!
清晨和煦的阳光下,骆拓本来躺在太岁椅上悠然自得的品着茶,却让楼玉瑾嚷嚷着不得宁静。
“十三王爷哟,她大难不死,已经算不错了,你还挑剔个什么?学学咱家清儿,天天默然、稳重、耐心的——呃,那个……我不说。”因为他恰巧接收到清儿的不太对头的视线,就像快引爆的怒火随时等着把他给灭了!
他也窘啊!天天失算,这个死丫头,老是在挑战他的医术和极限。她明明已经脉像平衡,气息均匀了,怎么就是不见清醒呢?
“那个……两位稍安勿燥,稍安勿燥……”一个能对付,两个一起来他就得聪明的选择撤退。“我再去查看医术,看看到底怎么一个回事。”
说着,他陪笑一样,弯腰起身端起茶,外又拿了一碟点心便往书房退去。“两位慢坐,我先去努力了。”
“站住!”
清儿喝止,接着目光落在骆拓手中的茶和吃的上,眉还暗挑,警告的意味很浓。
骆拓一怔,干笑的放下手中点心和茶水。
清儿的脾气他很清楚的,忍耐再厉害也会有极限,这会儿,他比一头恶狼还厉害,再惹他,他这表哥说不准小家伙没醒来,自个儿就先给弄安息了。
为了自身安全起见,还是先去看看情况。
“哦!我还是先去瞧瞧小家伙吧。”骆拓讪讪说罢,路径一折,往碧荷的房间迈去。
他前脚一踏入病房,清儿和楼玉瑾后脚就跟上了,还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骆拓迈了几步,不由的垂头叹息,最近越来越没地位了,因为一次又一次的判断失误,搞得有时他对自己医术的自信也面临考验。
骆拓进了寝室,小春和小秋守在床沿。
两人一见他们进来,马上行礼无声的退了下去。
骆拓凝眉摸着脖子,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盯着床上的人儿。
她的气息平衡,小脸虽然还稍稍苍白,瘦了一小圈的,可也已经渐渐有透出一点点红润,也就说明不会有危险的,可就干嘛不醒呢?是不是楼玉瑾那些古怪的药出问题了?
忽然,他心底一惊,她不会真就成了活死人吧?
不对劲啊……
“咦?醒了!”骆拓一嚷,清儿和楼玉瑾马上凑身子过来瞧。
一看,两人原本喜色的俊脸一垮……
“我、我看错了,嘻嘻,刚才小家伙的眼睫毛颤了颤……”骆拓讪讪的解释,笑得很诡异。
两人疑惑的盯着他瞧,真颤假颤有得考究,接着,两个人盯着小家伙的眼睛凝视,一秒!两秒!五秒……
骆拓暗觉不妙,两个人的眼神渐渐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那个——我先去找药方,你们两个守着,记着哦,她人醒来就会没事的,醒来就好,呃……”骆拓干笑的一边说一边往后退。
在骆拓正准备在两个人手下逃命时——
蓦然,楼玉瑾眸子一下子闪出无比的惊喜!
“小家伙!”他趋身上前,“醒醒……”
清儿也格外紧张,“这一回是真的吗?”
“哇!我就说,她今天会醒的。”骆拓一安心,继续吹虚,“刚才我可是真的,看见她的眼睑在动哦。”瞧瞧,这小家伙醒来是啥表情的,不由往床迈近了几步——
结果,骆拓栽了!
两人倏地眸子一冷一怒,目的是骗他走近,方便踢飞出去!
呜呼哀哉!
某神医这一回摔下来是屁股受虐,最可怜的是好好的翠绿屏风也受灾……
清儿眸子暗淡,盯着碧荷的小脸失神。一天又一天的,怎么就不醒呢?
“她像熟睡了一样的人……”楼玉瑾喃喃着,眼底还闪过疑惑。
在两个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她的眼皮轻轻的颤了一下,把他们两个人的心大大的颤了一回。奈何等了半晌,她也没有真正的醒来。
中午,时间又过了。
傍晚,又要来了……
骆拓开始躲,今天又失算了!
夜色凄迷。
清儿伫立月光下,微抬颔,望着天际一片幽然,神色清冷。
楼玉瑾半倚在走廊的房柱上,带着几分懒散的凝视着月色下的“美人”。不得不说,很美!有种翩然如仙,幽梦乘风归去之感。
若小家伙安然无恙,他会很有心情欣赏的,但此时,确实没有多大感觉。
两人最挂心的,就是小碧荷的情况。但是,谁也不去提,不去碰。
顺着清儿看的,楼玉瑾也抬起了头。
“清儿,不管是几千前,还是几千年后,唯有月色如旧。”楼玉瑾慨然,“可怜的帝王之家,看不穿再怎么争,也只是一堆黄土,最终也会淹没在历史的洪流之中,烟消云散。”
“当初,皇帝就是应该是你。”
“无聊!皇帝就是关在笼中的鸟,让人保护起来的金丝雀,说是高高在上,哈哈!活得远不如山间的百姓来得快活。”
“哈哈!”清儿笑了起来!只是有一丝凄然。“真好听,皇帝是笼中鸟?飞不起来?杀了那么多的人,身上沾了那么多的鲜血,费尽了心力得到至高无上的皇位,结果就变成了笼中鸟?十三王爷,楼歆这一只笼中鸟,可把您给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