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深夜面见
慕芸姿抬起头来，魅眸之中一片绝望。望进她的眼中，殷承尧猛然一震！
这样的眼神，与之前向自己伸出温暖的小手时，那样地不同，仿佛两个极端。
那时候的慕芸姿，眼中的鼓励和推崇，几尽令殷承尧以为是幻觉；而现在的她，绝望如幽灵一般吞噬着她，她整个人仿佛瞬间凋败的花朵一般，失去了光艳的颜色和凌人的骄傲，一想到这一切的原因，殷承尧面容一狠，一把抓住她胸前的衣襟，神色狰狞，“你就死了这条心罢！就算是冰凉的尸体，朕，也绝不容许你们见面！”
“朕，要殷云沂死也不得瞑目！！”
他恨透了宁王，恨透了。
殷承尧摔门而去，离开时几乎像一阵狂风般，消失而去。
慕芸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天地都暗淡下来。
殷承尧如此生气，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太恨吧，也许他真正恨的并非云沂，而是他自己，他自己的无能，被匍匐在宁王权势下这么多年，他的恨，可能真到云沂去了，也不可能消失。
慕芸姿在皇宫的别苑浑浑噩噩地睡了一宿，其间旧梦交织，几乎找不到出路，直到天色濛濛亮的时候，她清醒了过来。
外面纷纷乱乱，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午时，她的门再次被无礼地踢开。慕芸姿看了一眼进来的人，是朱朋啸，她意外了下，下一刻就看到殷承尧阴黑着脸走进来。
看到殷承尧不高兴，慕芸姿心里面就暗暗窃喜。
这世上惟一让他不高兴的人是殷云沂了。莫非蒙泉他们成功了，云沂他活过来了？
慕芸姿心中仿佛瞬间开放了朵花儿，但是下一刻她却止住了自己盲目的欢快，明明知道这并非是放电影，殷云沂身上的毒，绝不可能那样简单，说解就解开，那是他积累了多久的毒素，都被深深浸进了骨血之中，怎么可能抓住个役灵堡的人，就能活了呢？
显然是她太托大了。
殷承尧进来之后，沉黑着脸坐下来，目光落在慕芸姿的脸上，就没移开赤半分。
“怎么了？”
慕芸姿不放心地问，如果不是云沂活过来了，那么还有什么事能让殷承尧如此不高兴的呢。
朱朋啸将手中的虎符砸到慕芸姿的脸上，慕芸姿顿时觉得鼻梁一痛，连个防备都没有，仰头栽倒在地。
殷承尧看着她鼻梁瞬间肿得老高，顿时颇为不悦地盯了一眼朱朋啸。
朱朋啸也没想到慕芸姿竟然没躲，而他又用了全力，这下子宁王妃脸上挂了彩，他还从来没有如此明目张胆地欺负一个小小女子，何况又是宁王妃呢。皇上虽然恨宁王，可是宁王到底是与他同血同荣的自家人，宁王妃自然也是，如今自己伤了宁王妃，这无形中也是伤了皇上的颜面。
朱朋啸扑通跪倒在地告罪，殷承尧不耐再看到他这副样子，摆摆手让人出去。
这人虽然如今是他的亲信，可是看到他刚才欺负慕芸姿的样子，殷承尧莫名地就感觉到一种同系相连的悲色，下意识地就不想看到慕芸姿受罪，哪怕被人欺负一点儿，他都觉得是落了他皇家的面子。
以前，他是恨不得宁王乃至是宁王身边的，都受尽苦楚的，如今这样的心态却怪异地转变了。连他都没搞懂这到底是因为什么。
慕芸姿看到朱朋啸被轰了出去，她心中小小的窃喜一下，看来她揣测圣意，还是很入木三分的。伤了一张脸，却换得殷承尧的软化，倒是值得。
“皇上，您来找芸姿，到底有何事？”
虽然鼻梁处青紫肿起，慕芸姿的声音却是不卑不亢，这样的声音听在殷承尧的耳中，却带着莫名的喜欢之意，为这女子的无畏和大胆。明明已经山穷水尽，她却还能够做出这样姿态，当即那股莫名地坏心情，祛除了大半。
殷承尧抱胸缓缓地说道，“罗象国大军压境。”
“就因为您囚禁了一个俞封阳？”慕芸姿想了想接口道，手下意识地摸摸鼻子，触到一片疼痛，嗞牙咧嘴地收了回来。
殷承尧点了点头，“无风不起浪。”
“皇上不会是想让芸姿出使罗象国吧，您……”
拿她来换得一时平安，这种事情殷承尧做得出来。慕芸姿暗暗想着，皇帝还是在意她额头上的孤梅的，死了个董柔儿，他是认定了她。
只是出乎慕芸姿的意料之外，殷承尧竟然摇摇头，放下抱胸的手，叹声说道，“朕，调不动宁王手下的兵！”
话落，空气里面凝滞了下来。
慕芸姿几尽瞪圆了眼珠子，不敢相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他竟然调不动殷云沂的兵……不对！他竟然把这样的话直接说出来了，他难道就不怕……
“朕的事情，慕芸姿你几乎全知道，在整个大晋朝，朕在你的面前还有半分颜面么！有一个宁王在，朕的颜面早被狗吃了！”
殷承尧一甩龙袍，气呼呼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罗象国大军进举，他身为天子，却调不动臣下的兵马，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他扭头瞪着慕芸姿，如今的宁王府，他不适宜进入，就算治宁王的罪，也是空口无凭，总不能派了兵把宁王府给攻打下来吧！
慕芸姿看了一眼他，低头沉吟着，这个时候，说实话她也为了难。
殷云沂毕竟昏迷未醒，她怎么可能调得动他的兵呢？退一万步讲，殷云沂就算清醒了过来，殷承尧来这儿找她，也没多大作用。她才刚刚把殷云沂给气得昏迷不配，若是再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是求着他去带兵打仗，他会怎么样？
她故意说自己怀了孩子撒谎的问题，已经使殷云沂厌恶至斯了，若是再提其他，不定会有怎样的下场。
殷承尧看看慕芸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要开口求她帮自己一下，可是慕芸姿面上的颜色冰冰凉凉地，完全不热心的样子，想要让他放下天子之尊去求一个阶下囚，殷承尧再怎么做好了心理的建设，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真正去开口求人。
慕芸姿又怎么看不出殷承尧的意思，她其实想说宁王此刻中毒昏迷不醒，也可能生命危在旦夕。可是她发觉自己说了这话后，必定会将宁王推向万劫不复之境地。
她紧紧地抿着唇，不肯发一言。
殷承尧在旁边等了半天，目光也暗示了半天，眼看着慕芸姿一句话也不说，气得一甩袖子，摔门而去。
慕芸姿冷冷地凝在原地，深深地叹息一声，为今之计，也只有等着宁王的消息。蒙泉他们必定会为他找来解药的。
三日后，慕芸姿被幽闭的宫苑之中，来了一人。
看到蒙泉后，她愣了愣，紧接着便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蒙泉来，无非是两个消息，第一也许是宁王遭遇到了不测；第二也可能是找到了解药。
她多么希望是第二种！
蒙泉眼看着慕芸姿的身子晃了晃，不支地欲摔倒下去，顿时上去扶住她，“王妃这是怎么了？”
“王爷……怎么样了？”
半天，慕芸姿才艰难地问出这句话来。
空气里面仿佛被冰冻住一样，难以呼吸。她希望自己被关在这里，哪怕关到天荒地老，哪怕听不到殷云沂的半点消息，那对她来讲，也是极好的。
因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是如今蒙泉来这里，亲自来到这里，不言而欲是殷承尧放他进来的，既然是殷承尧首肯的，那么宁王肯定就已经……
“王妃莫要伤怀，宁王没事的！”
蒙泉说罢，看了一眼门处，他的声音大而洪亮，外面监视着的人早听着了。
慕芸姿面色一整，眸色亮了起来，闪耀着熠熠的光彩，她嘴唇哆嗦着，不敢相信地看着蒙泉，仿佛是在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般，两只手反而抓住他，急急地追问，“是……真的？”
最后那两个字压得极低，低到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她那双眼眶里面早已经蓄满了泪水。
蒙泉坚定地点点头，只是又补了一句，“但是王爷需要一样药引……”
慕芸姿愁苦起来，看着蒙泉离去的背影，她在想着要怎样向殷承尧说这件事情。
役灵堡的人抓着了一个小小的头目，上一次纵容乌玉向宁王下盅的人，是役灵堡的，蒙泉他们通过跟在连城越身边的小厮，而将这人抓获。
只是得到的依然是无望。
宁王身上的毒，并没有得解，无非是没有那一样药引。
这药引不比别的，甚为珍贵，在整个大晋朝，也只有一人身上有而已。
她还得求助于殷承尧。只不过上一次，他来求助自己的时候，自己连理都没理，殷承尧说到底还是个孩子，虽然他接受皇家的教育，却依然未有摆脱到孩子的心性，看在上一次自己没理他的份上，这一次，慕芸姿知道自己肯定会碰个钉子。
到底该怎样，才能引他上钩呢？
一日后，天还未亮，整座皇宫内苑纷纷攘攘，慕芸姿合衣而眠，一听到动静便清醒了过来，她打开门，看到在监视着她的那些侍卫，都统统不见了。
她的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步朝外走。
难道发生了大事情了？
她的心里面极为不安，一连串想到好几个可能性，最后都被自己纷纷否决，轻手轻脚地往殷承尧的御书房而去，若是有什么军机大事情，一般都会在那里商量。
御书房并不是一般人能够进去的，外面有着重兵把守，在这样的时刻，守卫就越加地严酷起来。慕芸姿才刚到了外面，就被一道冷喝，整个呆在原地，下一刻就被护卫给架着到了御书房门外。
“皇上，有刺客！”
护卫连报两声，把慕芸姿甩在地上。
把膝盖给磕疼了，慕芸姿这才想起来，她一直没有看到朱朋啸的身影，听说罗象国要开战，难道他去前线了？
眼看着这儿的护卫与自己被关起来之前不一样了，面生得很，慕芸姿不由地暗自点点头，看来隶朋啸果然是去立战功去了。
“带进来！”
御书房内的皇帝，甚至连名字都没问，就让侍卫把她带进去。
慕芸姿心中暗暗有了思量，殷承尧不会是故意等着她来“自投罗网”的吧？
果然进去之后，一干众臣亲信，都围成了一个圈，把殷承尧独独地包围在中央，慕芸姿一进来，就接受到众人的目光，有打量有尖锐的刺意还有凉薄的旁观之意。
慕芸姿垂下了眼眸，随他们而去，进来之后跪拜，“芸姿参见皇上。”
殷承尧目光隐晦在乌漆漆的油灯下面，一句话不说，既没有上起身，更没有让继续跑下去。
在一众男子之中，慕芸姿一个女子孤伶伶地跪在冰冷的地方，一副受到惩罚的样子。
“宁王妃深夜来此，不知为了何事？”
半晌，才听到折奏被合盖上的声音，殷承尧这才缓缓地说出话来。
慕芸姿低垂着脸，看不清她的神情，听了殷承尧的话，她没有回答，反而继续跪了跪。
殷承尧见此，面色一黑，虽然不情愿，还是算客气地说了一句，“起来吧。”
一听皇上松口了，慕芸姿立即就明白了，自己今夜是来对了，看来罗象国的事情还没有被解决掉，否则她不可能被“好声好气”地平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