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谊有危机②

【五十九：友谊有危机②】

【四】

我曾和他说起过，要和他看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可是，当第一场雪唯美的纷飞在这座北方小城时，他却没能和我看一眼。

他说，今年的寒假要和我去云南，在丽江的柔软时光里忘记忐忑，在雪山上大喊“我要幸福，你也一定要幸福。”这些片刻场景，此时已经埋葬在已经渐渐丢失掉的感动里了。

两年前，他在杭州认识的那个女孩去黑龙江旅行时路过这座小城，不经意间就来到了他的学校。校门口，她依旧清甜的笑，在寒天冻地里显得格外暖。似水流年，他对她的喜欢，一点也没有随时光而变淡。

那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他陪着她，在没有落日的傍晚，看了很久。人们对美好的回忆总能记忆深刻，喃喃的话语混合着烤红薯的香甜，成为了一段新的不能忘记。

他把两只手放在她的耳朵上，想起了两年之前。“你会等我吧。”

她的目光，没有余地：“我有男朋友了，就是他。”她自然的拉起我的手，雪越下越大，像世界末日的序曲一样，吞噬着我们这一群人。

他的眼里，闪过了类似于背叛和绝望的颜色。

我觉得不可思议，风决定了蒲公英的方向，而你我之间，不论是成全抑或是毁灭，为何都会这么决然呢。不给人留下一点一滴的思考时间。

她问起我，三年以后要去哪里。我从未跟别人谈起过有关于梦想的字眼，我觉得我没那个能力去承担，梦想如果太过现实了，就会失去原本的梦幻，梦想如果太过虚幻了，就会变成了幻想。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别人说起，两个简单的字，北影。

他冷哼了一声，可我却异常坚强，懦弱在这一瞬间灰飞烟灭，脱离了我。我不能活在别人的庇护下了，长大了，别玩了。

天渐渐的黑了，路灯橘黄色的光映衬着认真的雪，下的那么深。我和她拉着手，在路边买了两串糖葫芦。

老谋子今年最纯美的恋爱故事《山楂树之恋》在电影院上映了，第一次认真的带着一个女孩走进了电影院，这次，我是主角。

她说，她刚才拉起我的手说我是她男朋友时，只是想让他死心。也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是否真心喜欢她，如果他真的走过来，抱住她，她就会留下来，陪他一起走进中国美院的大门。她相信，她是他的勇气和方向，一只艋舺，总需要灯塔的指引。

我们总在自欺欺人的时候，被别人欺骗了。

可他真的是死心了，或许是太远的爱，被时光悄悄拉着长大以后的释然。

最后一次见到他，是他背起背包，踏上去往北京的火车。他给我打了最后一个电话，用的是杭州的号码。

他暗哑的声音，显然是感冒了。“兄弟走了，曾经做过伤害你的事，请你原谅，那是我的不成熟让你伤心。我知道你讨厌我，或许你以后还会恨我，可是我还想再见你一面，也可能是今生最后一面了。”

我觉得好恐怖，刚上高中时在心底期许的生死之交，就在这个不该出现的时刻，出现了。可是他不符合那个标准呀。

最终，我还是没能见到他所谓的最后一面。当我赶到火车站时，最后一节绿皮火车也消失在了站台上。我像电影里面离别的人一样，追逐着火车，却也是徒劳。当我精疲力竭躺在冬天的雪地里时，我的身边出现了她。

他的现任女友。褪去精致的妆容以后，她就像一个邻家妹妹一样，蹲在我身旁。

“他走了，有可能此生也不会回来了。”可是为什么，她眼里没有滚烫的眼泪呢。冬天的路边，关东煮的香气扑鼻，她请我吃墨鱼丸和煮香肠。不知道北京的路边，会不会有这种水汽沸腾的温馨路边摊呢。

“他为什么要去北京呢？”我好奇的问。

太阳系曾经的九大行星之一的冥王星，现在正孤单的围绕在地球身边，充当着矮行星的角色，只因为它不够大。可是它依旧很坚强很执着很勇敢，它不放弃的继续转动着，只因为它还有一个值得坚持的理由。

她说：“追逐自己的梦想去了吧，想让她曾经的女朋友，喜欢上她。考个什么中国美院，以后和她在一起。”

当她说出这么个理由时，我越发的看不起他来。为了一个女生，他可以不顾一切，这到底是执着还是傻。

我拨通了他的杭州号码，这次我已不再担心六角钱一分钟的电话费了，因为听筒里只传来中国移动冷冰冰的电子录音“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空号了，他和我，从此被划分在两个平行的世界里。

【五】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次他的离开，不是为了爱，而是因为迫不得已。他的家遭到了别人指控，原因不明。他成了孤儿，背上了巨额的债务。

他去北京，是为了还债，失去了家的温暖，这只艋舺，快要沉了。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却没给他安慰与鼓励，哪怕是一句贴心的话。

新年的烟火在城市上空绽放，那纷飞的绚烂，能否跨越不算太远的距离，让他知道，我还是在乎着他的。

其实，他的前任女友是喜欢着他的，当她伸出手时，他没握住，便掉进了后面的女友设置好的圈套里面，再也爬不出来。

所有不可想象的一切，都发生了。这一切因果的源头，只因他遇到了她。她的父母是贪污犯，可是她的父母与他的父母是世交，关系颇好，她的妈妈将罪状栽赃到他家，用他们的单纯与清白，使幸福瓦解。

她的作为像无数只丘比特神剑，在我们毫无防备时，伤了我和他，那种没有疼就可以了结的隐忍。可她却在我的面前装得楚楚可怜。

这一切总该有个了结，在中秋节即将来临的时候，法律终于分辨了好坏善恶。他的父母被无罪释放，只是他已经消失在首都的茫茫人海里一年了。

如果当初我去火车站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他会不会就留在我这个朋友身边，让我陪着他度过那段难熬的日子。可是我没那么做，当时的我，心里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厌恶，在他的暗哑声音中，似一颗小火花，引爆了潜藏在我心里的炸弹。

我定了火车票，准备去北京找他。依旧是那个火车站，依旧是那辆绿皮火车，只是这次的旅途，装载的是满满的期待。

我在**广场上大喊他的名字，引来了无数人的关注，我傻傻的做了一个牌子，上面影印着他气宇轩昂的照片。

后来，巡逻的警察看到我狼狈不堪的样子，把我带到警察局去。到底是北京的警察局，暖气和空调一起开着。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嘴巴里大口咀嚼着苹果，对警察说起那个故事。一个背着黑色背包和绿色画板的年轻少年，来到北京，追寻梦想的励志故事。警察被我深情的讲述感动了，其实我比艺术人生的那个主持还会煽情。

再后来啊，他们告诉我，在王府井的灯火辉煌里，好像见过那个少年，他一副流浪画家的姿态，面对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用画笔勾勒着青春。

他出了画集，叫《小天空的笑》，画集的封面上，是一个少年站在天空上，向下仰望着绿皮火车的精致构图。那个站在天空上微笑的少年，分明就是我的模样嘛。

我在书店里找到那个画集，署名是“壹岑汇”，他曾告诉我，那是他曾经在杭州的乐队名字，里面有属于他的梦想，后来分道扬镳了，他回到抚顺，就再也没有联系到他们。

原来，他是在乎我的。在他心底有一处大大的平原，是专属我的，我可以在那里和他一起看被夕阳染红的天，可以在那里等待着第一场雪的降临。

那是那年冬天的第三场雪，当我在王府井的灯火阑珊中站在他的面前时，他起初的冷漠逐渐被炽热所转换。

“和我回去吧，我们一起看明年的第一场雪。”我平静的声音，像深海里潜行的鲸鱼。

他笑了，我要了他的笑容。

【六】

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是我硬要给它加上一个尾声，让它不那么悲伤。

第二年的寒假，我们真的一起去了云南。是他答应过我的，要和我在梅里雪山上许愿。我的北影，他的中国美院，在梅里雪山神圣的庇佑下，许下诺言。

我与他骑一辆双人自行车，徜徉在丽江的青石板路上，环绕着丽江的那条小河的流水从我们耳边洗涤了尘世的哀伤，我和他在一个灿灿蓝蓝的晴空之下，找了一家咖啡馆，看着一千六百年的石桥上行人来往，桥头上马帮的布农铃在风中响着，阳光极其奢侈的洒在我们的脸上，然后对着咖啡，觉得浪掷浮生，原来是这般潇洒。

其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也是。

如果时光会说话，我相信，曾经的那些不快乐，都会在你我共度的丽江午后，说一声，对不起。

再见了风雪，我们在暖阳里，盛放了青春，学会了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