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倩女卖身还父债
“不要啊！呜呜，爹爹，不要把我卖给别人，求求你了，爹爹！”一条乡间小路上，冰依已然哭成了泪人，她此刻跟在一位中年男子身后，脚步不情愿但却又不得不跟着。
冰依，十二岁，是一户贫穷人家的女儿，父亲姓柳，原本是一位勤劳节俭的朴实汉子，但是自五年前，母亲离世后，父亲便开始赌钱酗酒，每次喝醉了还会打冰依。
“把你卖给县官，是让你享福去了，顺便我可以把张老三的钱给还了，多好的一件事！”父亲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只是嘴上如此说到。
两侧是农田，金黄的稻米预示着收成，若是五年前，父亲柳全看到这金色的稻田，肯定会说：“哈哈！收了稻，给你们母女添件新衣裳，好过冬！”
可如今，已不复当年。
柳冰依现在身上穿着一条淡黄色长裙，这是她最好看的一条裙子，很久都没穿过了，只是今天父亲非要让她穿上，说是为了卖个好价钱。
脸上也是画上了淡淡的妆彩，光滑平整的鹅蛋脸，嫩滑的皮肤，轻柔的发丝一盘，一枝母亲的带着些许锈迹的簪子插在头上，整个人一看，便是甜美动人，尽管脸上现在多了两条泪痕。
走在父亲身后，冰依带着哭腔：“爹爹，我求求你了，别把我卖给那个县官好吗，我可以赚很多钱帮你还赌债的，呜呜！”
但是，前面的人影却是没有说话，脚步依旧不慢，继续走着。只是从地上那一重一轻的脚印，和空气中传出的淡淡酒味，可以知道，昨晚父亲又喝酒了。
这乡间的小道，除了父女两人，还有其他的农夫，只是其他人都在地里耕作。
“可怜啊，冰依她母亲走得早，现在柳全也变了个人似的，哎。”农田里，一人杵着农具，目光放在了农田旁边的小路上，那里的两道人影自己不陌生，大家都乡里乡亲的，冰依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父亲！”这一次，冰依带着哭腔大喊了一句，没有再多说其它的，听上去有些无力。
前面的身影微微顿了一下，但是随后又继续向前走，没有多说话。
“我不能心软，不能心软。”柳全走在前面，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作为父亲，谁又想卖掉自己的女儿呢，但是现在，也是由不得自己了。
昨夜，有人向自己要账了，若是还不起，扬言说要烧掉自己的房子，让自己无家可归，可是自己拿什么还呢，自己现在是一穷二白，家里值钱的东西早就卖了。
迫于无奈，也只有将自己的女儿卖给县官了，听说县官有些好色，自己的女儿相貌不差，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吧，况且跟了县官，兴许还能过上好日子。
柳全的想法是这样的，但是他却是没顾忌女儿的感受。
现在的冰依，跟在父亲身后，也像喝醉酒似的，脚步漂浮不定，整个人像散架了一样，没了主心骨，眼神也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乡间小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前面是一条康庄大道，那是通往县城的路。
大道两旁栽满了枫树，在这深秋里呈现出金灿灿的一片，可是在柳冰依的眼中，这是枯萎的颜色，这是死亡的道路。
“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冰依此刻没有哭了，只是语言很轻，轻得就像一层薄纱，这是她此刻认为的父爱的重量。
听到冰依说话的语气，柳全心如刀绞，可是自己现在真的别无他法，哎，要怨就怨自己吧。
“冰依，爹爹我……对不起你，哎，你就当帮爹爹一次，就这一次。”柳全此刻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冰依，张开嘴带着乞求的语气说到。
“我没你这个爹爹！要卖就卖吧，母亲泉下有知，肯定也不会原谅你的！”冰依眼中噙着泪，但是没有滚落出来，咬着牙冲着父亲大喊了一句。
话音落下后，冰依迈开步子，朝着县城方向走去，只是那低下的头写满了不情愿。
但是柳全见到冰依的样子，便是开心的连连点头说道：“谢谢冰依！谢谢冰依！”
他知道，冰依虽然不想被卖给县官，但却还是同意了，尽管是无可奈何的同意。
柳全快步走到了冰依前面，此刻是扬起了头，脸上多了一分笑意，这一刻，他作为父亲的最后一点儿良知，已经泯灭了。
康庄大道不过一刻钟的脚程，冰依父女二人很快便走完了这条道路。
“清泉县。”康庄大道前面，是连成一片的房屋，青瓦土墙石板路和雕花木楼，拼凑在一起，构成了眼前的县城，身前有一块石碑立在路旁，上面写着县城的名称。
眼前就是清泉县了，这里就是冰依要被卖掉的地方。
“走吧，别让县官老爷等久了！”看着眼前的县城，柳全搓了搓手，对着身后的冰依急切地说了一句。
说完，柳全便是率先向前走去。
身后，冰依听到父亲的话，身体微微一颤，自己就要被卖掉了啊。
“自此一步向前迈，父亲便为亡故人，唉。”叹了叹气，冰依的脚缓缓抬了起来，然后踏入了县城的地界。
这一步向前一迈开，那么父亲在自己的心中，便是已经死了，噙着泪的眼，终究是没能包裹住，一滴热泪落下，滴在了脚尖上。
县城内很热闹，刚一踏进县城地界，耳中便是被嘈杂声充斥。
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在冰依听来，像是一首悲歌，为自己弹唱的悲奏曲，自己现在没想其它的，心中仅剩的想法，就是被卖给县官后，自己什么时候上吊。
若是父亲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还会将自己卖给县官吗，或许……还是会吧。
苦笑了一下，冰依对自己的这个父亲，不抱任何希望了。
清泉县的街道由差不多大小的众多石板铺成的道，道路宽敞，能同时过三四辆马车。
此刻正值上午，阳光刚出不久，在阳光下，清泉县犹如披上了一件金色的薄纱，而瓦砾间投下的斑斑阳光，便是成了碎金。
本来是美好的景象，可是在街上却是多了一道凄惨的身影，让阳光都变得冷了一分，那地上洒下的碎金，似乎成了冰冷的刀面，让人生寒。
冰依跟着父亲柳全，走在清泉县的街道上，微微低着头，脸上的泪痕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让旁人见了都心生怜爱，如此可爱动人的女儿，柳全这个父亲怎么卖得出手！
“哟，这位大哥，您这是要卖女儿呢，啧啧啧，真是一位可人儿！我出十两银子，大哥把她卖给我怎么样？”这时，一位浓妆艳抹的美妇，摇着扇子扭着腰走了过来，看了看冰依，然后笑着对柳全说道。
拦在身前的美妇，第一眼看到冰依的时候，便是被那面容吸引住了，若是有如此可人儿在自己那里，还怕生意不好吗？
“十两？不知道是买来做丫鬟呢，还是做什么？”听到十两银子，柳全双眼就放光，自己带到县官那里去，也不知道县官会出多少两，万一低于十两自己就亏大了。
“大哥你说笑吧，这么一位可人儿，我怎么会舍得让她当丫鬟呢，肯定是做我们望春楼的头牌啊！”美妇用扇子拍了一下柳全的肩膀，然后捂着嘴笑道。
一边说话，美妇一边不断打量冰依，似乎她已经想到自己那里宾客楹门的景象了。
“望春楼？不卖不卖！”柳全摇了摇头，虽然自己缺钱，但是也不能把女儿卖到那里去啊，那里……可是三教九流的地方！
见到柳全摇头，美妇以为前者这是在坐地起价：“哟，大哥真会做生意，这样，我出十二两，不能再高了！”
对于自己的出价，美妇信心满满，眼前的柳全一个普通农户的打扮，肯定没见过这么多钱吧，十二两已经不少了。
可是，回答美妇的，还是那同样的话：“不卖不卖！”
说着，柳全便是将冰依拉走了，这是他作为父亲，仅剩的一点儿良知。
不过绕开了美妇，他却是带着冰依向县衙走去，县衙的县官，又会好到哪里去呢？
冰依被父亲拉着，有一步没一步地走着，心中没有任何想法，自己的命运至此，还有什么好期盼的呢，上天会眷恋自己吗？
不会的吧，自己只是一个贫穷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值得上天眷恋的。
县衙就在清泉县的正中位置，清泉县不算大，走了片刻，冰依便是见到，前方出现了一座有衙役守着门的建筑。
前面，就是县衙了，县官就在里面。
“到了！快把你的眼泪擦擦，不然价钱就低了！”见到县衙，柳全脸上一笑，县官就在里面了，自己的女儿能卖个好价钱吧！
原本冰依还在为父亲没将自己卖给刚才的美妇而心存感激，但是现在听到父亲的话，又在心中自嘲地一笑，父亲没有变，恐怕只是为了从县官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吧。
罢了，事已至此，抱怨什么都没有用，冰依只恨自己，恨自己来到了这个世上！
自己被卖给县官后，晚上就上吊自杀，这是冰依现在唯一的想法。
“哎……”闭上眼叹了一口气，当冰依再度睁开眼时，便是缓缓迈开腿，跟着父亲向县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