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再入宫闱
“太子萧承天不得圣宠，虽早早入主东宫，可恐不能长久，吴王萧恪手段凌冽，你万不可与他有任何牵扯，晋王萧阳为人狡诈，你也不可轻信。”
“那九皇子呢？”明月听他说着梁国成年皇子，却未曾说到萧默，便出口问道，岂料公子凡听到九皇子，忽然大笑起来，看着明月满是玩味的语气道，“一个傻子罢了，你怎么凭空的问起他来了？”
“只是觉得九皇子人好罢了，帝王之家，似他这样的人其实还是很快乐的。”明月想起了那日在皇城城外，路遇萧默的样子，久久不能忘怀。
公子凡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轻咳几声，满是严肃道：“若我所料不错，江北十四州的守将李怀善随着萧恪来了梁国，此刻正在梁国宫中统领禁军。”
“啊……”明月杯中滚烫的茶水溅到她的手上，让她吃痛的喊出声来，她抬头看着公子凡，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李怀善……她应该知道那是谁的。
十日后。
宫墙内外，异为热闹，那红墙之上高悬着“承天门”，谁也忘不了承天门曾经有过的血腥，萧邕，当今圣上，就在这里弑兄杀弟，而如今的承天门，再无兵戈，有的只是莺歌燕舞。
明月抬起头来，右手遮挡着阳光，看着高耸的城墙，似乎又是一个牢笼，她忽然想起母妃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娘亲这一辈子都想着能够走出这个宫墙，可到死也走不出去的。”
明月，无非是从一个牢笼到了另一个牢笼，她现在只想活着，想要等着自己的三皇兄姬子离和义军汇合，她还是想要看到周国崛起的那一日，虽然她知道那一天可能永远都不会到来。
“湖州柳月娘。”尖细的宦官声音微转，一个身着青色绸缎的女子徐徐走出，她柳眉波颜，身材娇小，举止得体，将手中的官籍递了上去，行了个常礼。
“浔阳周平儿。”井然有序的承天门之上，赫然是皇城禁卫军在其上巡逻，城楼高耸，一个身着银白戎装的男子握着腰间的配剑，身后的披风被秋风扬起，他也未曾打理，只是看着新进宫来的禁军花名册。
“你看那个，那个好看。”那角落边上传来窃窃私语，男子连忙走上前去，正看着有两个小兵对着那下方的秀女指指点点的。
“放肆！”他未曾犹豫，对着那两人吼道，“那是天子的女人，也是你们敢评头论足的！”
“李将军饶命，李将军饶命！”那两个小兵正看的兴起，听到身后的呵斥声，连忙回过身来，跪在男子脚下不住的求饶。
男子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这才刚刚进宫的禁卫军，便道：“今日姑且饶了你们，罚俸三月，可有不服？”
“不敢不敢！”两人异口同声，对着男子不住的磕头，这惩罚已经是从轻了。
男子站在城楼边上，不由得往下头看去，看着那下头脂粉气浓重，不由得蹙了蹙眉头，猛然之间在那人群之中得见一个熟悉的面貌，那低眉浅笑之间都是往日的风韵。
“我叫明月……”耳边恍若响起了当年的那个声音，在那紫藤架下笑靥如花，那别在发间的芙蓉花还盛开的正好。
他发了疯的往下头奔去，戎甲之上的环佩随着他的步伐摆动，落在那冰凉的地面之上，他气喘吁吁的站在那承天门之前，却再没有看到那抹身影。
“李将军，有什么事吗？”一旁的宦官问着他，看着他那么慌不择路的往下头而来，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却只是摇摇头，他大概是疯了吧……
明月早就死了的，在周朝覆灭的那一刻就死了的。
明月随着宫人行入内宫，一路上飞梁画栋，玉雕青阶，那是权利的象征，这梁国最具权势的人应该享有的权利。掖庭，她抬头望着那两个大字，多少豆蔻少女的一生都要被葬送在这里，有人终其一生也无缘的得见君王一面。
明月回头而视，那最高的宫殿，就是两仪殿，离掖庭远的很，她整个眼中却实在那个权利的巅峰。
“未曾问姐姐芳名？”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入明月的耳中，那是一个极为清秀的女子，鹅蛋形的娇容之上，凤眼含露，莲步轻移，犹如微风摆柳。
“周平儿，浔阳人士。”明月小心翼翼的答复着。
她却黛眉微翘，微笑道，“柳月娘，湖州人，今年刚满十七！”是个江南女子，小家碧玉，娇柔妩媚。
“听说浔阳多湖，一定景色优美吧。”柳月娘满是欣喜的样子，似乎对进宫这件事情都看的很淡。
明月并没有到过梁国，也就更谈不上什么浔阳了，也就点点头，不多言语，以免被人发现。
掖庭空寂寞，历来有多少女子在这高墙之下望不到天日，听闻这次秀女大选，只是例行公事，萧邕根本就未曾有采选的心思，所以这百十个女子都在着掖庭之中给皇族男子待选，若是时日久了，也就会配到别的宫室里头做个丫头罢了。
明月在那无人之处，看着那白鸽飞翔，留下个一封信件，明月俯下身来，将那小筒之内的纸条取了出来，上头写着让明月来御花园，要事相商。
这倒是为难了明月，明月初初进宫，根本就不知道御花园在哪里，可公子凡写的要事却的确很重要，明月只得趁着夜色，偷偷的出门，想着梁国宫中的布局大概和周国是差不多的吧。
不知走了多久，连方向也辨不明，明月这才知道自己是小瞧了梁宫，这江南之地本是南汉的地界，但南汉君主昏庸不堪，百姓起义，将南汉占领，而后出了个萧邕，为自己的父亲夺下了当时还一片大乱的南汉，改国号为梁。
所以这梁宫其实还是南汉原本的宫殿，萧邕登基之后，还扩建了一些宫室，所以这格局早已与南汉原本的不同了，更与明月所知道的周国皇城更是不同。
没有一丝光亮，这夜间寂静的让明月找不到一个人，明月更是慌乱，别说是御花园，现在就算是回掖庭也找不到路了。
忽然不远之处，传来乐声，曼妙美好，在着没有一丝声响的黑夜越发的悦耳，明月没有办法，只能循声而去，想着能碰到一两个人问问路，穿过长廊，过了假山，正好能够看到那边灯火通明。
小桥流水之处，正是湖边的一个亭子，其中内监婢女都站在两侧，正位琴榻边上正是一个华服女子，眉间一点朱砂，穿着锦绣衣衫，十指挑动琴弦，发上的金步摇随之微微颤动。
那曲子，明月熟悉的很，看着那女子，仿佛会让她想起在芙蓉宫的时候，她的母妃就是这样，笑靥如花，弹着这世上最好听的曲子，只是这亭中的女子年轻的很，眼角眉梢都妩媚多情，和她的母妃截然不同。
她的母妃，应该是美得出尘……
《秋水》，这梁国宫中，应该只有那个徐芳仪，才会弹奏吧。
猛然之间身后一个力道将她拉住，她正要惊呼出声，身后之人便快速的捂住她的嘴，“别叫别叫！”
是个少年的声音！明月惊慌失措，却隐隐觉得这声音熟悉的很。
明月回过头去，借着那昏暗的月光却怎么也看不到身后之人的面目，只是听着那少年关切道：“你难道不知道徐芳仪最讨厌别人偷听她弹曲子么？上次都把一个奴婢给杖毙了！”
少年言语之中并没有想要对明月不轨的企图，反之还一直让明月的声音小一些，自己说话也只是耳语着，那温软的感觉让明月的耳边有些痒痒的。
跟着那少年往后头退去，隔着那假山，才站定了步子，明月立即就挣脱开那人的束缚，回身看去，果真是当日将她带出长平城的萧默。
“是你！”明月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萧默却指着她说道，似乎是个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你怎么在这里呢？”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明月，才恍然大悟道，“你是来选秀女的吗？”
明月连忙给他行礼，“九皇子殿下万安.”
萧默却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礼节，只是拉着明月，没有男女之别道：“我还以为那个大胡子还真的把你抓住了呢，我难过了好久！”他口中的大胡子，便是蜀国大将罗晋阳。
他虽已是弱冠之年，但说起话来还像个小孩子一般，明月的所有心思却是放在那正弹奏着《秋水》的徐芳仪身上，萧默笑道:“你也觉得好听吧！听说父皇最喜欢她弹这首曲子了，只是她不喜欢别人偷听，若是你被抓到了，可就惨了。”
“难不成你也是来偷听的？”明月觉得和萧默说话的时候，没有一丝的累赘，轻松的很，她看着萧默仿佛没有君臣之分，也就调侃着，指了指那亭中的女子。
萧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那俊美的脸庞被从乌云之中而出的月光照射，越发的好看，“徐芳仪小气的很，只给父皇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