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修和观主
三清玉像就在身后，“贫道修和，乃东山道观观主，你等皆是宫中贵人，但自即日起，贫道希望你们忘却身份，心如止水，只需记得现在，只是一个女冠罢了。”
修和声音虽然不大，却有一种本该统领众人的气魄，彰显着后面的日子必定不会好过。
皇城之中，乃是登基典礼，才刚刚撤去白幔的两仪殿又重新挂上金龙盘旋的纱幔，其上明珠高挂，迎接着下一位君王的到来。
后宫之中，却早就已经是风起云涌了，鸾凤殿本是拓跋皇后的故居，如今已经成为皇后杨钰的宫殿，她高坐正位之上，正等着所有人的朝贺，母仪天下的绝代风华却显然没能入得了苏小婉的眼。
萧默只有杨皇后，苏贤妃两位妃嫔，加上刚刚赐封淑妃的芙蕖，也不过屈指可数，但后宫之中，只有这三人也是不太平的，例如此刻，杨皇后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玉阶之下的芙蕖。
“你就是，前周的明月公主吗？”她对明月公主的名号素有耳闻，只是因为当日蜀国将其送来梁国，那倾城一舞，绝美风华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忘却。
跳舞的舞姬本应该是地位低下的，一国公主是不会抛头露面的，可芙蕖那会儿的舞姿，恍若谪仙一般，不能让人轻视，高贵的不染俗尘，她跳舞的时候，都是扬起头来，不屑的模样，可却又恍若和煦阳光，照耀整个大地。
芙蕖点点头，却不言语，杨皇后一步一步的走下玉阶，“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芙蕖扬起头来，脸上什么神情也没有，空洞无神的总会让人觉得她是没有灵魂的，这世上什么事情也无法让她有一点的喜怒哀乐，杨皇后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才缓缓一句，“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杨皇后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婢子连忙将桌上的宝册呈上前来，“自今日起，册封姬氏为梁国淑妃，往尔恪守妇道，尽心服侍陛下。”杨皇后将宝册递给芙蕖，芙蕖连忙伸手，将宝册抬在头顶。
“谢皇后娘娘恩德。”
杨皇后很喜欢这样的芙蕖，看似性情乖巧，并不像苏小婉一样的嚣张跋扈，仗着身怀龙裔就处处打压她，杨皇后也是大家氏族出来的，更得到拓跋钰修的支持，对这些事情更加明白，如今她只盼望着芙蕖能够分了苏小婉的宠爱，她这皇后才能做的长久。
“苏贤妃到！”杨皇后才刚刚想到苏小婉，苏小婉就来了鸾凤殿，杨皇后不免有些觉得不自在。
苏小婉昨日就已经被萧默亲自赐封，妃子被皇帝亲自赐封乃是天大的恩德，也是从古自今所没有的，她穿着件鹅黄色衣衫，锦绣孔雀盘旋其上，乃是流光溢彩，发上金钗点缀着稀有东珠，缓步而来，对着杨皇后徐徐一礼，“参见皇后娘娘。”
杨皇后点点头，她随之转头看向芙蕖，目光放在她身后婢子手中册封宝册上头，“淑妃妹妹果真是得了恩宠，先皇喜欢你也就罢了，临终遗诏也要为妹妹谋算好。”她说着说着捂嘴偷笑着，手帕上头还绣着水仙花。
“淑妃妹妹乃是中原周国的公主，周国虽已亡，但血脉依旧正统，先皇喜欢也是正常。”杨皇后句句话都在挖苦苏小婉，不过是说她祖上乃是商贾之家，要不是她父亲跟随萧邕，在战场之上立下功劳，恐怕就永无翻身之路了，只是……她依旧是商贾家的血脉。
在这个世道，血脉才是决定一切的，就算是亡国公主，也比苏小婉要高贵一些，苏小婉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小腹之处，笑了笑，寒暄了几句就离开了。
东山道观，夜间也是灯火通明，换上了女冠服饰的明月跟在众人身后，跪在大殿之中，面前正是老子的《道德经》，“今夜，请将此经书抄写三遍，安定己心。”
修和似乎很在乎“心”这个字，她无非说的是这些从宫中走出的贵人无法静下心来修道，所以一次一次的要将所有人的心性磨灭，心如止水，才是她追求的，只是从宫里头出来的女子，有几个是心如止水的呢，从那腥风血雨之中逃了出来，根本就无法平定下来。
语音刚落，大殿的门立即就关闭上了，“吱呀”一声，整个大殿都开始喧闹了，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没有人能够坐下来，心平气和的抄写《道德经》。
修和一人坐在蒲苇上头，安安静静的打理着砚台，沾着墨汁，毛笔在宣纸上头勾勒，眉宇之间，都是属于修道者的独特气质，这种气质，能够感染所有的人。
徐芳仪是第一个坐下来的，只因为她的确已经是心如止水了，没有了萧邕，她也就没有了所有的****之念，静下心来的徐芳仪与那个弹奏《秋水》的女子声音合在一处，居然与明月脑海之中的母妃那般相似，与俗世所有都分别开来。
老子的《道德经》是最能让人平静下来的东西，明月一字一句的写着，默念着，想着昔日在周国的情景，尽管父皇从不来看她，但有母妃那样细心的照顾着她，她的童年过的其实还不错的，只是一切都不复返。
国家有兴有衰，本就是天命如此，不能怨恨别人，而后被萧默利用，也是天意，明月扬起头来，看着坐在上首的修和，脸色总是那般的清冷，似乎真的是从天上下凡的仙女一样，只是为何，会在这皇家道观之中没了自由呢？
清明时节雨纷纷，萧默是必定要来东山拜祭萧邕的，所有人都以为萧默会带着盛宠一时的苏贤妃前来陵墓拜祭的时候，萧默却以苏贤妃有孕为由，带上了杨皇后和姬淑妃前来，独独将苏贤妃留在宫中，君心难测，宫里人都以为苏贤妃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情惹得萧默不喜。
可苏贤妃肚子里怀的却是萧默的第一个孩子，若为皇子，那么苏贤妃这一辈子都有依靠了……宫廷里头的人开始不停的观望。
东山道观早在清明的早两天就开始准备了，可修和却似乎并没有觉得萧默圣驾来临需要怎样谨慎应对，只是说了一句，随意便好。
清晨雨露很重，正是明月打扫庭院的时候，环顾四周，怎么也不明白，就这样一个道观，为何要防守这么严密，在道观之中的所有女冠，都是从宫里头出来的，但根本就没有人会逃跑，因为官籍都在掖庭宫，若是逃跑，恐怕也只是会牵连家人，所以在这里的所有女子都不报有希望。
那么这些护卫，究竟是护卫谁的呢？
明月曾在子夜时分在道观之中散步，放眼看去，都是护卫，就算是在深夜之中，也没有放松戒备，明月本是盘算着能在某一日逃出道观，但这样看来，则必定没有机会离开这里了。
明月知道自己完成不了姬子离所给的任务，只希望能够重回自由，回到故国去，可天意弄人，让她困在这山中道观，让她越发的无奈。
萧默皇驾到来，只会让东山道观外头的侍卫越发的谨慎，明月想着，这一次，难道又要去求萧默吗？
按照苏小婉的话来说，当日江州遇刺，幕后黑手一定是萧默所熟识的人，却一直说自己并没有找到凶手，苏小婉说杨钰不是一盏省油的灯，那么就是在间接指认想要杀掉自己的就是杨钰。
这一次，萧默是带着杨钰和芙蕖来的，或许……只剩下芙蕖吗？
“周平儿！”身后忽然传来声音，明月连忙回头看去，却是这几日都在房中不曾出来的修和，难得她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明月有点诧异。
“道长。”明月低下头去，恭敬道。
“落叶不必扫出庭院，合在一处，放置在梧桐树下，碾落成泥本就是它的宿命。”修和指了指边上一颗一看就有几百年历史的梧桐树，翠绿的叶子与树皮沧桑的树干并不相附和，但却让人有一种别的感觉。
修和总是这样遗世而独立，转身，就往厢房走了，手中的青玉瓷瓶里头装着的是早起在外头采摘的露水，明月往日里都是收集露水为萧邕泡茶的，所以闻着那香味，总觉得很熟悉。
一阵清风而起，将落叶吹散，明月叹了口气，又继续准备重扫一遍，耳边却回响着《秋水》的旋律，这后园之中，除了单独一人居住的徐芳仪，没人能够弹出这曲子的。
明月将落叶归好，这曲调却戛然而止，徐芳仪很久都没有弹这首曲子了，似乎就是在萧邕死后，恍如是因为没有了知音吧。
明月闲来无事，往徐芳仪一人居住的别院而去，那是荒废许久的园子，本不应该住人的，可徐芳仪却说只有在那里她才能够静下心来，修和也没有为难她，将徐芳仪安置在了此处。
院子里的杂物已经收拾好了，只是边上蔓延的杂草却让明月想起了夕颜宫，似乎也是这样的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