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明月失明
舒解忧的血,将整个世界都染红,天下之大,明月却感觉自己再也寻觅不到一处干净的地方。
“明月,你快醒醒!”耳边有人在喊她,她却不想醒来,只觉得在梦中这满目的血腥应该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明月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可每每想要醒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舒解忧的鲜血在自己的身上,明月受不了了,她想留在梦中,梦中的舒解忧笑得正好看,她不想回到现实,是因为现实之中太多她已经无法承受的东西。
婴儿的哭声很熟悉,明月无法再沉睡下去,那是她的安安,她不能让安安没有母亲,她终归在这世间是有牵挂的人,不光是萧安,还有萧默,那个为了她,放过了拓跋钰修这个心腹大患的皇帝。
明月应该庆幸的,在复仇与她之间,萧默选择了明月……
明月缓缓睁开眼来,一片漆黑的夜色让明月有些莫名的害怕,“你醒了。”萧默在周侧的声音响起,可明月却看不清那黑幕之下的人。“我睡了多久?”明月的声音很嘶哑,就连自己听了都觉得不舒服,还未等萧默回答,明月又急急问道,“安安呢,安安在哪儿?”
“你睡了两天两夜。”萧默语气之中是满满的担心,但夜色之中明月看不清萧默的神色,却也知道萧默这声音与她一般嘶哑,必定是也一直未睡在守着她,“安安在这呢,来,让母妃抱一抱。”
萧默似乎笑出声来,明月却一阵疑惑,“这么晚了,怎么不让安安休息?”
一阵沉默……萧默脸色突变,“晚?”
“是呀,这么晚,还不点灯,侍香呢?”宫中点灯的事情都是侍香吩咐着人去做,明月这样问也是寻常,可萧默脸色却越发不对,看着外头阳光明媚,随之伸出手来,在明月眼前挥动,明月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萧默心头一怔,有股刺痛之感,“嗯,那些奴才可能是忘了点灯吧,没事,我陪着你,不怕。”萧默对着下头之人使着眼色,众人退散,萧默握紧明月的手,与明月一同躺在床榻之上。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许久,才说出这句话来,看着明月无神的眼眸,一股莫名的悲凉涌现,萧默越发的拥紧了明月,那是久违的温暖,可萧默从心头而起的只是冰冷。
明月却不语,“我知道你在泸州城,但我以为,你是自愿回去的。”萧默接着又道,“这里很危险……”的确很危险,萧默宁愿明月不回来的,不然也不会成了这副模样。
“还觉得天色很黑吗?”萧默犹犹豫豫的问出声来。
明月满是奇怪,“怎么,这么快就天亮了?”
阳光洒入窗台,萧默看着外头的阳光,连忙起身,“你觉得身上好些没,我得去太医院一趟。”萧默急急忙忙的就要往外头去,明月更是一阵疑惑,“这么晚你去哪儿呢?”却看不见萧默的身影。
太医院之中,张医正支支吾吾的回道,“大概是一时受了刺激,加之有些皮外伤,可能脑中有淤血……”
“胡说八道什么,帝妃好好的,如何脑中会有淤血!”萧默对着张医正喊道,“可有方法医治?”压抑住心中的焦急,询问出声。
“还是让微臣去诊治一二?”见不到病人,张医正如何能够判断病情,可萧默生怕明月知道自己失明会难过,所以出来之时吩咐着整个承欢殿中的人都要隐瞒这件事情,虽然知道纸包不住火,但也想着能瞒一日是一日。
芙蕖听闻了明月醒来的消息,握紧手中舒解忧给她的信件,往承欢殿而去,那信件似乎很炙热,烫的芙蕖有些不敢看,承欢殿很寂静,一切恍如丝毫没有生机,芙蕖缓缓走近,才跨过内室的门槛,就听到里头明月的声音,“谁?”
“我是芙蕖呀。”绕过屏风,能够看着阳光辉映下床榻上头的的明月,未施粉黛,穿着单衣,似乎还在安睡的样子,“天气这么好,娘娘既然醒了,怎么不出去走走?”
芙蕖只是觉得这情景有几分奇怪,明月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她,听到芙蕖这话,明月顿时身子一僵,回响起萧默奇怪的话语,明月的声音都在颤抖,“芙蕖,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呀。”芙蕖更添疑惑,正要将怀中舒解忧的书信交给明月,却猛然见着明月跃下床来,连云锦靴都找不到,外头白茫茫的一片,在阳光照耀之下却没有融化。
“啊!”明月伸出手不住的摸索着,却什么都看不见,更摸不着,明月不禁喊出声来,“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看不见了!”
太医院之中,张医正从容不迫道,“恐怕是因为舒大人死在帝妃娘娘的眼前,帝妃娘娘才会受这刺激,心病还需心药医,或许帝妃娘娘过几日就能恢复,又或许……”张医正不再将话接下去,萧默却明白的很。
或许,永远都会失明,萧默的步子不由往后退,踉跄几步。
“皇上不好了!”小平子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娘娘,娘娘她……”喘着气,急急忙忙的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萧默话都没有听完,脸色大变,快步的往承欢殿奔去。
承欢殿外头,玉阶高耸,明月站在白雪皑皑之中,感受着刻骨的寒冷,瘫坐余地只剩下了无奈,“表哥……”猛然记起那个已经在几日之前舍她而去的白衫男子,更是绝望至极。
目之所及,只是白茫茫的一片,却不清晰,明月想要努力看清楚这蓝天白云,阳光耀目,却终归是难以看清,她瞎了,一个瞎子,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她伸出手来,放在自己的眼前,却看不真切,她不能再弹琴了,更不能看着她的安安长大。
“明月!”萧默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明月能够听到萧默脚步踏在雪中的声音,“吱呀”的,仿佛能够湿润锦靴,她感受着眼前之人的温暖,萧默抱紧了她,她却只是淡淡的一滴泪。
“我是不是瞎了?”许久,才这么一句话。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陪着你。”萧默缓缓开口,握着明月的手往他自己的眼眸之处而去,“以后我就是你的眼睛,还有安安,将来也会是你的眼睛。”
明月却不说话,一直都不说话,“会好的,张医正说,你只是心病所致,会好的。”萧默猛然记起张医正说的话,连忙安慰着明月,就算不好又怎么样。
“我只能连累你们,连累所有人……”萧默知道明月是想起了舒解忧了,只是轻声道,“若是我瞎了,你会弃我而去吗?”
不会的……夫妻之间本就应该相依相存的。
萧默忽然轻咳几声,觉得心头有些难受,喉间有些腥味,伸出手去,入目的却是刺目鲜红,萧默身子猛然一僵,却装若无事,只是那鲜血留在白雪之上,格外的刺眼。
将失魂落魄的明月打横抱起,往承欢殿里头而去,芙蕖见明月这副模样,更是跟了上去,只是见着萧默在这,只得在偏殿等候,拓跋钰修逼宫之后,许多事情都要处理,加之还有舒解忧的葬礼,萧默自然不能陪着明月许久,只是看着明月握着蝴蝶玉的样子,分明知道那是舒解忧的信物,却不忍心阻止她。
芙蕖是等着萧默离开之后才来的,“公主。”这熟悉的称呼,让蜷缩在床榻之上的明月身子一怔,她扬起头来,感受着声音的源头,声音很是嘶哑,“芙蕖,你怎么来了?”
芙蕖将怀中的信件拿了出来,往明月手中递过去,“这是舒大人临走时候让奴婢转交给您的信。”
舒解忧,这三个字让明月猛然顿住,随之将信件打开,可却什么看不见,“他信上写什么了?”明月大喊着,要让芙蕖告诉她。
看芙蕖却道,“若公主想知道,就要安静下来,好好的治眼睛,等眼睛好了,就能亲自看舒大人给你写的信了。”曾经的芙蕖,也这样阻止过想不开的明月,就在周国亡国前夕,明月想要以死殉国,是芙蕖将那白绫剪去,而今日,也是芙蕖,让明月好好的面对现实。
明月渐渐冷静下来,抱紧舒解忧的书信,眼眸之处却忽然一滴泪水滑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舒解忧入土的日子就在三日后,明月却没有去,只是觉得舒解忧还活着一样,若是不去他的坟前看看,就如同他还在身边,舒解忧曾经是明月在在偌大宫闱的依靠,虽无男女之情,却存着兄妹之谊。
那日萧默是亲自去了的,舒解忧是因为宫变而死,更是替明月挨了那一刀,于情于理都是萧默的大功臣,萧默素来对抗拓跋钰修,舒解忧更是他的左右手,帮着他清理朝堂之上的不忠之臣,而今性命不保,死在皇宫之中,萧默还是很惋惜的。
萧默厚葬舒解忧,众臣都前来为舒解忧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