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荒漠老人
那水在人的身体里真凉，似乎都一起涌在王珊的心里去了。
她又把水壶递给母亲，“妈！您也喝点吧！”
“不，我不喝！孩子！”
母亲决绝了她。她不知道她是不忍，还是舍不得。反正在王珊看来，她就是母亲的全部。
天终于亮了。
王珊从梦中苏醒过来，一件上衣正盖在她的身上。早晨，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沙漠里的天气是异常的寒冷，她能很清楚地感觉到身体在颤颤巍巍地发抖。
她不得不搂紧了自己的衣服。寒气正在一点一点地侵蚀她的身体。
父亲就那样一直把她和母亲搂在怀里，他几乎就那样坐着打了一夜的盹。寒露已经把他的头发和嘴上的胡须染成了白色。
他没有醒来，依然在熟睡着。
是王珊抬起头来叫醒了他。她生怕他会这样永久地睡去。
“天亮了，老伴！快起来！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父亲只是活动活动了一下双手，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睛，便对还沉睡在他腿上的母亲说。
母亲很快便抬起头来。她还沉浸在她美妙的梦境中，看见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不免显得有些绝望。
“我们该走了吗？”她说着便站起了身。
“是的。该走了。”父亲说。
就在一家人提腿刚要离去的时候，他们听见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和叫喊声。他们知道，那一定是匈奴人追过来了。
好险！要不是昨天晚上父亲那个惊人的决定，恐怕他们这一家人早已经倒在血泊中了。
一家人只回头望了一会儿，便急急忙忙地向沙漠的深处挺进。
在这个时候，保命才是她们心中最重要的。
几个昼夜的沙漠之行，在一天中午，她们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这一路走来，父亲觉得那简直比他跑马帮还要困难，还要艰险。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她们一家人还是安全地到了这儿。看着呈现在眼前的一块绿洲，父亲深深地舒了一口气。
“到了，我们终于还是到了。”想着这一路的艰难困苦和血与辛酸，他激动得流下了眼泪。
“爸！您说的就是前面的那个小村庄吗？”
“是的。就是那。”父亲意味深长地说，“孩子！你知道吗？你可别小看了那个小村庄，当年在跑马帮的时候，要不是它，我也许就不会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了。”
接下来，父亲便对王珊讲起了他当年一些鲜为人知的故事。
那年，父亲才十九岁，楼兰城里人多地少，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活，便跟着村里的一个大叔跑起了马帮。所谓马帮就是帮别人送货，然后从中活得收益。那时，他们的线路就是从月氏国到楼兰，这其间不是重峦叠嶂的山峰，就是一望无垠的沙漠，其风险可想而知。单不说这些，而更让马帮人感到忧虑的是常年游走在沙漠中的那些个劫匪，要是哪次运气不好遇到他们，那可就要人财两空了。
“也就是在那个地方，”父亲伸手指了指村庄前面的一个山丘对王珊说，“就是在那个地方，我们还是遇上了劫匪。当时几乎是所有人都被杀害了，只有我一个人从那死人堆里给爬了出来，也就是那个村庄的主人救了我。”
故事讲完了，父亲已是满脸泪水。
这人生，总是不断的艰难险境中不断地前行，泪水也许就是人们最直接的表达方式。这样生命两重天的经历，王珊是可以理解的。
她把一块手帕递到父亲的手里。
“孩子！是不是我说多了。”父亲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说，“也许我是不该跟你说这些的。”
“不，父亲！我很爱听您讲的这些。至少它让我明白了什么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生活，也让我懂得了生活的不易。”
一家人终于来到了村子跟前。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静悄悄的，除了从村头到村尾呼啸而过的风声，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再往里走，就可以看到葱郁的树林和浓密的植被，而一块菜地就在那树丛中间，尽管周围的沙漠都是金晃晃的一片，可这里的菜叶却是绿油油的，很让人有一种走入仙境般的感觉。
一个低矮的小屋就建在菜地的旁边。屋顶是用木板和树叶堆砌而成的，看上去极其简陋。有一只小狗伸长了舌头正蹲在门口，但没看见主人。
都多年没来过这里了，父亲的心里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他们就沿着那菜地一直向那小屋走了过去。还没真正走到门口，那够便闻到了气息，对着这边狂叫起来。
王珊不得不停住了脚步。她生性最怕狗了，每次见到它们，她的身体都会不寒而栗。
听到狗的叫声，主人终于从里屋走出来了。他似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脸的胡须，手里还拿着一根拐杖，走起路来也是一拐一拐的。
出门后，他警惕性地抬起头来向着狗叫的方向望了望。这是他这些年来一直养成的生活本能。要知道，在这片沙漠中出现坏人那是常有的事。
也许是看到这群人中的两个女人，老人便去驱赶身边的那狗。
“别叫了，是客人来了。”一边赶，他的嘴里一边还这样对狗说着话。
之后，他向他们迎了过来。
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父亲都不敢认老人了。要知道，在当年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壮年的小伙，可如今已经是满脸的胡茬，黑黝黝的脸庞，只从他的眼珠子上还勉强能看出他还是个活人。
“你们是？”走到跟前后，老人站住了，他是在探听客人的来意。
“老兄！我是巴扬！我是巴扬，就是你之前救过的那个人，你不认识我了吗？”
“巴扬？”老人在脑子里仔细回忆着这个名字。一会儿，他就记起来了。
这个人他怎能忘记呢？当初跑马帮的时候，他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受伤严重，他就是在他这里捡回一条命的。他记得很清楚，巴扬那时到他这里来求救的时候，满脸的鲜血，而且呼吸微弱，是他根据自己祖传的秘方治好了他身上的伤，他才能勉强地活下来的。
“你就是巴扬！”老人喜出望外，当即就把父亲拥抱在了怀里，泪流满面。“说真的，好兄弟！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呢？这下，你来了，可真是太好了！可真是太好了！”
“老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在离开这的时候，我不是曾说过，总有一天，咱们可能会再见面的，今天不是实现了吗？”
父亲紧紧地抱着老人，久久对不愿意分开。
等进屋后，两个老人便开始拉家常。王珊和母亲就坐在一边喝茶。
“对了！巴扬！你这些年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也没来看我一下呢？”
“一言难尽啊！”父亲抿了一口茶说，“自从从你这离开后，我就去了楼兰城，当年跑帮的货物被人给劫走了，为逃避追杀，我不得不整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流浪日子，后来，听说楼兰城要征兵，我也就去报名参加了，直到前些年，我才勉强从部队里复原回来，可不巧的是，偏偏是我却遇到了那样不堪回首的怪事。”
“什么事？”老人听说是怪事，直到事情不妙，他的神经在不经意间绷紧了。
接下来，父亲就把他们这一家人的遭遇原原本本地对老人讲了一遍。
“你说，这个世道是不是太黑了，这哪里还有老百姓的活路啊！”
“可我们生在这个世道，有什么办法呢？每天都是担惊受怕的，就算是活一天算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