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排斥
席致歉端着药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脑子里快速转动着,心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大早被唐雪晴遣来喂药,一掀帘帐就对上少爷吃人的目光?
再说了……这几日不都是唐神医来这儿喂药的吗,怎么突然遣了他来?
席致歉再一次抬起头细细打量东方野的表情,隐约间有些明白了——这两个人,不会是闹别扭吵架了吧?
“唐神医让我来给少爷喂药……少爷你看?”席致歉开口,尽管很注意自己的措辞,说出口之前也反复在心中演习了数遍,还是不免遭到东方野的眼刀。
“我知道了,药端过来,我自己喝。我又不是残废,需要人一日一日地来喂药吗?”东方野剑眉横着,气场颇强地看向席致歉。
席致歉心里腹诽,也没见少爷对唐神医的喂药有什么排斥啊,有一****经过帐边,朝里头看了一眼,少爷嘴角噙笑地正靠在榻上和唐神医说些什么,唐神医正在喂药。那场景……他都不好意思进去了。
心里的话自然是不敢说出来,席致歉一刻不停地将药碗端过去,东方野一口猛喝了药,将碗递回来。
“唐神医说……今日还有一次针灸,她晚些会过来,少爷做好准备,可能有些痛。”席致歉补了一句。
东方野的表情一滞,随即开口:“知道了。”
席致歉走出帘帐的时候不禁回头再次看了几眼……刚才他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个那个……少爷的脸上是出现了浅浅的笑么?
晚间,唐雪晴果然过来了。
掀开帘帐的那一刻,她手指停顿了一会,犹豫一下,终于抬眼朝里面看去。
淡淡的昏黄烛光迎着男子鬼斧神工的面部线条,一些青色的胡渣布在扬起的下颚周围,不显突兀,反而让她的心里像住了无数只蚂蚁似的,挠得她痒。
“在这样的灯下看书,眼睛迟早得瞎。”唐雪晴没忍住,数落了两句,走了过去拿起剪子轻轻剪了烛芯,火光不一会儿就亮了些。
东方野抬眼看了一下唐雪晴姣好的侧脸,忍住心中的异样,皱着眉转头。
“可以开始针灸了吗?”唐雪晴认为她和他,现在还是最好别共处一室,能少则少。一来相处久了,东方野人精似的不可能发现不了她是女子,虽然说给他发现也没什么,但现在唐雪晴就是不想让他知道。二来,她怕自己抵不过这张脸的诱惑,之前因为这张脸,唐雪晴不由自主地对东方野无微不至地照顾,可见余情未了这四字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可以。”
东方野随手将兵书放在一边,伸手解衣服,唐雪晴看见他的动作,有些慌乱地将目光偏到一边,努力平复自己心里的紧张,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念着……这是病人,她是医生,这是病人,她是医生。
东方野除去了所有衣物,趴了下来,示意唐雪晴可以开始。在看见唐雪晴脸上诡异的红光之后,突然爽朗地笑了出来。
“哈哈哈……同为男子,你害羞什么?”
“我没有!”唐雪晴恼怒地急急为自己辩解,可是在触到东方野略带戏谑的眼光时无力地转开目光。这种时候……越辩解越无力,只能说明她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东方野笑而不语,心情大好地哼起了战地的军歌。
唐雪晴也不说话了,拿出自己的针灸包,认真地在东方野的背上认穴道,下针。
“喂……”东方野突然出声。
“嘘,施针的时候不要打扰我。”唐雪晴眉头一拧,行医时的严肃状态又浮了上来,手指迅速地在东方野背上揉着,不带旖旎。
另一边却没有这么好受了,柔软滑腻的手指在自己背上不轻不重地挪动着,移到哪里,哪里就如同被火烧着一般,让人难耐。
“你手指怎么这么像女人……”东方野忍不住咕哝了一句,心下骇然。他自然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断袖之癖,毕竟这么多年,确实没有什么女人能让他有兴趣……这个神医只不过那手指在自己背上滑了两下,他东方野就动心了?
越想越不自在,东方野很快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师傅对我好,不让我做活而已,行医者的手指本就有自己该做的事。”唐雪晴匆匆找了个借口搪塞。
东方野闷声应了一句,突然沉默了下来。见状,唐雪晴也不说什么,专心施针。
半个时辰过后,她收起针灸的用具,准备起身,看了看东方野,似乎是睡着了,在她施针的过程中难免噬心疼痛,而这个男子从始至终没有哼过一句,就连颤抖都没有。
走到帐边,她有踱了回来。犹豫片刻,还是拿起一旁东方野刚才换下来的衣物,轻轻盖在他身上,随后转身离开。
“等一下。”沉闷却带着些许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唐雪晴停住脚步,看着满身是汗的东方野,方知刚才他确实是忍得辛苦,毕竟这样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了的。
“怎么了,是有哪里不适吗?”唐雪晴想过去查看他的伤势,又突然想起了什么,顿住脚步。苦笑……
东方野仔细盯了她看上几眼,随即似是脱力了一般摊在榻上,“我只是想问一下,我的蛊毒要多久才会好?”
唐雪晴微微一愣,开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知道你担心战事,但是伤筋动骨尚且一百天,更何况是中了这么厉害的蛊毒?安心养着便好。”
“说的容易,”东方野冷笑了一声,“不亲自作战怎能知道其中的艰辛。总有个确定的期限吧?”
唐雪晴眉头一皱,叹口气,“本来这样的伤,四月便可调养完毕,但是你的伤……”唐雪晴微微一顿,像是想到什么,眉头皱了起来:“你的伤似乎好得慢些,应该要五月有余。”
“这么慢……”东方野眉头彻底皱了起来,一条痕迹刺目地横在那里。
唐雪晴的眼睛轻轻眯了眯,看见那条皱痕,有些不愿意看见,接口道:“我可以缩短一些时间,何况也没有告诉你在疗伤期间不可以处理战事呀。”
东方野的眉头微微松开,沉默了一下,开口:“以后也不好意思麻烦神医了,喂药依旧由席致歉来就好,神医要针灸之前通知我一声。”
唐雪晴猛地抬起头看了他几秒。这个意思就是要她……离他远点?心思百转之后她轻笑出声,明白了,就算是他不明说,他们两个之间也不过是医患关系,只是前一段时间的和谐欢乐恐怕自此不复相见。
“我知道了,东方野,针灸也就再来两次足够,等六日之后你康复了,我自然会离开,不再踏足你的生活。”说完,转身离开。
东方野揪着床塌上的虎皮垫,克制自己不去伸手挽留。
怎么就变成这样呢?他说“不再踏足”那一刻,东方野清清楚楚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缓慢而沉重。他不会是,真的有断袖之癖吧?
不行,绝不行放任自己这样!且不说这样的事情他自己难以启齿,来日不小心走漏了,导致军心不稳遭至天下人耻笑,这战,还打不打?
唐雪晴打了水,猛地往脸上泼。冰凉到有些刺骨的感觉勉强让她清醒了一些,心里的苦味也不知是不是自我暗示起的作用,稍稍淡了一些。
青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边,怕吓着她,刻意在走近的时候发出了脚步声。
唐雪晴一愣,连忙擦了脸上的水,掩去眼角不小心渗出来的液体,转身看向来人。
青璋沉默着。
“怎么了,青璋。”唐雪晴捏了一把粗布,往脸上擦去,微微有些刺痛。
青璋犹豫了一下,问道:“少主待在这里,似乎不太开心?若是不开心,青璋便带你回谷里去。”
青璋想到军旅生活的艰苦,从小百里微虽不说,但对唐雪晴的宝贝可是大家都看在眼里的,不说别的,就说这洗脸的布,都是上好的丝绸,何曾用过这样的粗布?就连他自己使着都觉得有些咯着慌。
更何况军中的人将少主当成了细皮嫩肉的兔儿爷似的,说话也没个遮拦,荤素不忌的,好在少主倒是没有多介意,若换做一般女子,过两日便受不了了……
“快了青璋,就快离开了,不差这一会。既然治了,就得把人给治好。”唐雪晴洗了布,转身边走边晾开。
“可是少主好像不开心。”自从少主和那个东方野待的时间多了,她就越来越闷闷不乐。从前少主的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四周的人似乎都能被感染,现在心事重重的模样真让人心疼。
“没事。我一个人的快乐算什么,东方野是这次战事的主心骨,他不能倒,他倒了国家就倒。我唐雪晴虽然希望自己开心快乐,但是还算有些国家意识的。”说罢笑了起来,不再和青璋多谈,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