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老天爷的手笔
第二天便是浮梁县一年一度的牵羊节，郑和拗不过陌景仁的盛情邀请，与他一起加入了抓羊的队伍。
原来浮梁县有一条宽阔的江叫漓江，江水十分的湍急，整个儿浮梁县都是靠着这条江汲取水源。
漓江岸边有一座一百多米高的小山，名为廖月山，山上郁郁葱葱的布满了树木，在这里生长着一种黑色毛发的野山羊，被称为黑旋风。
“这种野山羊的速度极快，力气也非常的大。本来百姓与它们一起生活了几十年，一直相安无事。可是随着山羊的野性越来越强，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暴躁了，随着它们的不断繁殖，数量越来越多，已经有些开始攻击去山上采野菜的人了，更是有几只还会到江边攻击人。于是我爹想了个法子，每年组织一次抓羊的活动，这样既可以减少山羊的数量，又可以增加一块无成本的收入。”陌景仁说完满脸的自豪，想来他应是十分崇敬他爹的。
“老爷子真是个人才，这可是造福百姓的妙招。”郑和由衷的说着，不禁想到她媳妇总说古人的智慧多么强大什么的。
“如今这抓羊已经成了浮梁县的一个习俗，我爹却已然不在人世了，他在临终的时候一直念叨着，让我当个爱民为民的好官。”陌景仁说完一脸的怅然，如果他爹知道他如此对待百姓，是否会在九泉之下无法瞑目呢……
“逝者已矣，还望陌大人不要太过感伤。”郑和越看越觉得事情另有玄机，或者他从心底里不愿相信这陌景仁是个不法之人。
“今天是收获的日子，瞧我怎么独自感伤起来了，可别坏了大人的兴致，请您随我一起到江边去。”陌景仁闻言立刻换上了笑脸，心说他早就做好终有一天事情会败露的心理准备，纵是要了他的项上人头，他也是毫无怨言的。
抓羊的队伍一共有三个，郑和跟着陌景仁被分到了第一队，他们最先出发，走东边切断逃出的路口。他们走半个时辰后，只需要在江边的绝壁之下布好扎紧了口的大网，然后等着二队和三队把羊赶过来就行；二队到山脊进行防御，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根竹竿；三队路途最长，根本没有路可走，需要翻过山上的好几个山包，踏过上面密布的荆棘进行追赶。
“三队的路是最难走的，很多地方都是斜坡，而且坡度非常大。一般人是去不了三队的，那需要很大的勇气和灵活的身手。县里的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抢着要去，因为每年抓羊节过后，参加了三队的小伙子，都会比其他队的更容易讨到老婆。”陌景仁边帮着大伙儿将网子固定牢靠，边对郑和解说着，他那想搭把手，却不知该做什么的模样十分的有趣。
“这断壁是出自老天爷之手，当真是鬼斧神工。”郑和边听着陌景仁的解说，边看着断壁上错落的沟壑，这些沟壑将巨大的山石切割成了大小不一的形状，十分的壮观。
“郑大人觉得很壮观是么？相信我，等野山羊来了，那才是真的壮观，这可是在别处看不到的景致。”陌景仁似是十分的自豪，拍了拍手上的沙土之后站起了身，声音也不觉拔高了些。
“拭目以待。”郑和言罢嘴角轻扬，面对着断壁负手而立，他不是感觉不到陌景仁对这片土地的感情，如若被他查到有什么冤情，他定当为他讨回公道。
江边的微风吹拂起了郑和的乌发，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的袍子，看起来是那般的不染风尘。陌景仁望着郑和闲逸的模样，只觉刚刚还有些烦躁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他突然有了想跟他坦白一切的念头，心说如果是他，应该能理解他的做法。
“找到了！找到了！”山中的呼喊声由远及近，郑和觉得自己也跟着兴奋起来，又过了半个时辰，只见一片黑压压的生物聚集到了断崖之上，细看之下竟是个头非常大的野山羊。
这些山羊的毛发都是黑色的，在阳光之下油光异彩的，特别醒目。
郑和只听得身侧的陌景仁一声长啸，随后山上所有的人都跟着大声叫喊了起来，野山羊群终是顺着陡峭的断崖跑了下来。
“这些羊当真是厉害，这么陡峭的坡面都能站住！”郑和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大大小小的山羊十分敏捷且快速的往山脚而来，他大略数了一下，竟然不下两百只！
“他们常年生活在此处，早就习得了飞檐走壁的本领，去年因着网子的对面没有做防备，跑了三十多只呢！”陌景仁说罢又对着断壁呼喝了一声，郑和就见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竟也同那山羊一般从断壁上跑将下来，他把停驻在断壁坡面上的十余只山羊也赶了下来。待他到了山脚，郑和才看清他的腰上系着一根十分粗的麻绳。
此时羊群被赶到网前，却都不愿意进网子，于是陌景仁带着几个人拿起竹竿在羊群后用力的敲起地来。
羊群再次受到了惊吓，终是纷纷跑入了网中，只余下十几只还站在网外观望。这时羊群中的一只犄角非常粗壮的羊一跃而起，突然向着江边跑去，它身侧的羊也跟着撒开腿跑了起来，于是这十几只羊也被网子对面架着的长十余米的一张大网给网住了。
那领头羊似是还不服输，左突右进，终是被三个小伙子按在了地上，并被捆上四个蹄子。
此时欢呼声四起，今年可谓是大丰收了！
“陌大人，那边也跑了几只羊，为什么不追呢？”郑和眼见几只羊从网子里钻了出来，网旁的小伙儿却像没看到一般，听之任之。
“启禀大人，那几只羊带了崽子了。我们会把带了崽子的母羊和小羊放生，这样明年才有得抓啊！”陌景仁从网中抱起了一只小羊，放入了郑和的怀中，郑和听小羊发出犹如婴孩一般的叫声，急忙将它放到了地上，眼见它蹦蹦跳跳的去找那几只母羊，似是十分的开怀。
“还请大人先在此处歇息片刻，待我等将山羊都装上车，咱们就回城里参加晚上的宴会。”陌景仁与郑和说了两句，之后就组织众人往几架大车中安置山羊，很多羊已然安于天命不再挣扎，可是那领头羊仍是发出十分高亢的鸣叫，似是在表示极度的不满。
“大人一看就是个心善的，想来是担心那些母羊和小羊日后无人带领管治吧。”一个身穿灰青色衣袍的百姓，见钦差大人听了领头羊的鸣叫之后，担忧的向母羊和小羊离去的方向看了两眼，急忙宽慰道，“等小羊日后长大了，羊群中会有一只公羊自动生出粗壮的犄角，成为新的领头羊的。”
“原来如此。”郑和笑着对这个中年男子点了点头，心说这些动物当真是极具灵性，可是要比人更加团结友爱。
说牵羊节是收获的日子，可不单指白天抓羊这件事情，更是指晚上的街头夜宴。
原来这天男人们都上山抓羊，城里的女人们却是要准备盛大的宴席，她们会将木桌摆在浮梁县最宽敞繁华的一条街道的正中，一字排开。
单身的女子会把自己的拿手好菜都摆在上面，然后躲在人流当中，看谁最喜爱自己所做的佳肴，之后从中挑选合心的良人。
郑和不知夜宴的这些个规矩，顺着人流走了一会儿之后，觉得腹中饥饿，便到桌上挑选了几样小菜吃，当中一道凉拌青笋十分的爽口，不觉多吃了一些。
郑和接过七山递过的锦帕擦了擦嘴角，眼见不远处的一个女子被挤得跌坐在了地上，急忙上前为她挡住了那些眼睛只顾着看桌上的美食，脚下却不留神的人。
郑和本想将女子从地上拉起来，突然想起了临行时苏浅的话，不觉失笑，于是令九山将那女子扶起，自己则是背着手随着人流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此时，忽然有人撞上了郑和的后背，他急忙转身，眼见八山后背抵着他，正与一个手持匕首的黑衣人对峙。
“大人，有刺客。”此时七山和九山也围了过来，眼见黑衣人越聚越多，竟是有二十余人。
游街的人们似是也发现了此处的剑拔弩张，纷纷躲避开去，只几个胆大的远远驻足观望着。
“谁派你们来的？”郑和面上故作镇静，心里却想着如何脱险，眼见又有四个人将他围住，持刀面向黑衣人，心知这些人应是陌景仁派来暗中盯着他的人。
“少说废话。”一个黑衣人言罢就拿着匕首冲了上来，于此同时，二十来人蜂拥而上，一时场面混乱不堪。
九山见此时还能低档，急忙拉起郑和就跑，郑和脚下紧忙，脑中也在飞速的思考，这人故意露了一股子南京腔，也不知到底这事是谁做的，又想嫁祸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