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老布鲁诺的故事
艾伦牵着花翩然的手走进街对面的面包房，胖胖的法国大嫂一听他们是爱丽丝的朋友，立即用法国人特有的热情招待他们，并且亲热和他们拉起了家常。
“我叫苏珊，是老布鲁诺的远方侄女，我丈夫是开面包店的，我们两口子一直住在这里，爱丽丝差不多是我看着长大的。”胖妇女热情的说着。
艾伦和花翩然对视了一眼，心下一喜，终于找到了。
苏珊非常好客，看花翩然穿的有些单薄，从衣架上拿下一件外套递给她，花翩然顿时觉得这个肉墩墩看起来有些泼辣的女人不像是陌生人，倒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觉得亲切，觉得温暖。
苏珊拉过凳子坐下，给花翩然和艾伦又添上一些茶，自己也倒了一杯，话匣子就打开了。
布鲁诺是一个退役的士官，部队的生活让他为人很乏味，没有什么爱好。有时候喜欢喝一点酒，可是喝的也不多，很有节制。
爱丽丝的母亲是个纺织女工，会自己做衣服，爱丽丝小时候的衣服都是母亲亲手做的，直到她十四岁那年，母亲在回家的路上被车撞死了。
之后布鲁诺就独自带着女儿过活，爱丽丝一直被父亲当做儿子来教养，天寒地冻的，爱丽丝每日凌晨就被父亲带着出来晨练，必须跑够五公里才可以去上学，每天如此，日复一日，即使是最严酷的寒冬也不能休息。
苏珊提起这个来，唏嘘不已。
“那哪是父亲啊，简直是魔鬼，每天跟在爱丽丝的后面，只要一有停歇马上就会在后面吼叫着追赶，只要被老布鲁诺追上就是一顿暴打，唉，可怜呐，爱丽丝原来特别爱笑，自从母亲去世后就很少笑了，后来更是连话都说的少了。”
花翩然看看艾伦，一脸凝重的样子让她很是心疼，他一定从未听爱丽丝说起过父亲的事情，坚强的爱丽丝从未提起过曾经的苦难。
苏珊喝了一口茶，接着说。
后来布鲁诺好像是执行什么任务，被派去半年没有回来，爱丽丝也没有间断每天的晨练，仍然那个时候就出来跑，有时候顶着星星月亮就出去了，我们都以为孩子也被老布鲁诺折磨的疯掉了。
花翩然很难想象一个如此美丽多娇的女子要承受如此巨大的负荷，那是怎样的坚毅和耐力才能坚持下来啊！
“直到后来爱丽丝顺利的考入了皇家警校，我们才明白老布鲁诺的苦心，不过女孩子做警察终究是苦了些。”苏珊还是忍不住替爱丽丝抱怨。
“那老布鲁诺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艾伦忍不住插话问道。
“唔，这个老布鲁诺本来就有些神神叨叨的，性格刚强容易偏激，自从爱丽丝被劫匪打死，他从葬礼回来就更孤僻了，常常几天都不出来，我们离的近，我每天都让杰夫，喏，就是我那个小儿子过去给他送些吃的，说来也奇怪，我们谁去他都容易发疯倒是我那个杰夫去，却能哄着他乖乖吃饭。”苏珊说着，自己也觉得纳闷，摇着头。
艾伦的眼神泛着死灰色，花翩然知道他心里一定很苦，爱丽丝的死让他几乎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能走出来已是很不容易，现在看到同样因为爱丽丝而伤心难过的人，艾伦难免会有所触动。
其实更因为是爱丽丝的父亲，艾伦一直都很回避，据说爱丽丝的父亲一直都希望女儿能找个出类拔萃的人，但是艾伦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让布鲁诺很是看不上，因为这个父女俩曾经闹过点不愉快，花翩然也只是略有耳闻，不过国外的父母对孩子的婚姻原则上是不掺和的，尽管布鲁诺不是很看好他们，但是爱丽丝坚持要和艾伦在一起，也没听说有谁真的站出来反对的。
苏珊拿着茶壶走进去又添了热茶，出来时，花翩然他们已经站起来，说要告辞，苏珊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听我说，孩子们，老布鲁诺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他也是因为失掉了女儿才刺激成这样的，听你们说的样子，刚才可能已经吓到他了，一时半会儿缓不过劲儿来还真是不好说，我说啊，你们改天再来吧，啊？”
苏珊的分析不是没有道理，可艾伦和花翩然并不是常常都能来的啊，毕竟离开画廊已经有些日子了，他们是计划来看看老人就回国了。
艾伦起身谢谢苏珊的热情招待，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同时附上一张名片递给苏珊，交代道：“这个卡里有五千欧元，全当是您帮我们照顾老人的花费，这个名片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老人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打这个电话找到我。”
苏珊手里拿着卡，愣了一下，马上把卡推到艾伦的手里，拼命拒绝，脸上因为着急也变了颜色，坚定的说：“钱你拿回去，我如果为了钱就不会照顾他了，老布鲁诺是我的家人，我也是爱丽丝的姐姐。”
艾伦看苏珊坚持不收，只好作罢。苏珊看他收起来了才又恢复了笑脸，让他们等一下转身进去里面，不大工夫出来手里多了两包东西，都是手工精巧的烘焙饼干。
笑嘻嘻的递到花翩然手里，道：“中国姑娘，你是爱丽丝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来法国有空过来玩！”
花翩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心里更觉得温暖，像老朋友一般抱着苏珊，答应她：“一定会的。”
苏珊送他们走出面包房，艾伦和花翩然看着街对面的布鲁诺已经恢复了刚开始的样子，仍旧坐在街口的长凳上，只是手里多了一张老旧的照片。
照片上威武雄壮的老布鲁诺英姿帅气，身旁站着一位花骨朵一般的小姑娘，卷曲的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好看的眼睛有着浓密的睫毛，微微撅起的嘴唇似乎隐藏着坚毅的性格，身姿挺拔的站着胳膊使劲弯在身后，故意摆出一副神气的模样。
老布鲁诺嘴里轻轻的呼唤这个女孩儿的乳名：艾丽！
艾伦隔着街道冲着老人严肃的敬礼，老人看到后自然的举起手，花翩然这一刻忽然有点想要泪涌的冲动，终于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而用最灿烂的笑容送过去，使劲的摆动着手臂让老人看见。
苏珊看着他们走出好远，直到街角转弯了，人没影了才返回面包房。
杰夫做完了功课，又溜出来给苏珊捣乱，苏珊揪着儿子的耳朵惩罚这个调皮鬼，回头看到桌子上的茶壶下好像压着什么东西似地露着一角。
掀开一看，下面居然压着一张全球通用的visa卡！
那正是苏珊刚才拒绝掉的那张，卡的旁边还有一张手写的便签，苏珊看了一下眼睛顿时有些潮湿，淡粉色的纸面上，艾伦俏皮的花式字体草草的写着“老布鲁诺的儿子敬上”。
夕阳下的塞纳河静静的流淌，仿佛诉说着数不尽的风流，道不完的故事。游轮不知往返了多少次，尚在不知疲倦的划过河面，偶尔远远的传来一声鸣笛，低沉而有力，似乎在提醒人们岁月的流逝。巴黎城里，忙碌了一天的人们悠闲的沿着河岸边慢慢的踱着步，吹着凉凉的微风，看着阳光照着波光粼粼的河面涂上金灿灿的颜色，忘却一天的疲惫，抛开一切的烦恼，自然而然的感到惬意和舒畅。
花翩然牵着女儿小弥亚的手，慢慢的沿着碎石子小路走着，两旁的树荫将阳光碎碎的洒在俩人的身上，斑驳的颜色让他们更像是披着霞光的仙女。
艾伦把里欧架在脖子上，小跑着故意颠簸起来引得里欧一阵一阵的咯咯乱叫。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被夕阳拉的老长，外人眼里俨然就是一对亲密无间的父子。
弥亚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妈妈聊天，突然指着远方的河流问妈妈：“河的尽头是哪里？是我们家吗？”
花翩然摸着孩子头，微笑着说：“当然不是啊，傻孩子，想家了吗？”
弥亚歪着小脑袋看看妈妈，又看着水天交接的远方，重重的点点头，“嗯！”花翩然揉弄着孩子软软的卷卷的头发，看着远方，说：“那我们就回家！”
花翩然的心中莫名涌动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激荡着内心柔软处，痒痒的又很温暖的一股力量，拨弄着心弦，隐约却又不停。
不远处一群人笑闹着，街头艺人用风琴演奏着熟悉的旋律，弥亚竟然跟着轻轻的哼唱起来。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树，白兔在游玩，船儿船儿看不见，船上也没帆，飘啊，飘啊，飘进我的梦乡……
花翩然微笑着听弥亚用稚嫩的嗓音唱着，轻轻的跟着哼唱，弥亚发现妈妈也会唱，咧嘴笑着：“妈咪，我唱的好听吗？”
弥亚唱的真棒，比妈咪唱的还好听！小姑娘被妈咪夸奖还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扭动着身子，小脚丫一个劲儿的碾着地。
弥亚不好意思的说：“祺叔叔唱的才好听呢，每次我哭的睡不着他就唱这个给我听，听着听着我就睡着了。”
“祺叔叔……”花翩然带笑的脸僵住了一般，嘴里喃喃的重复了一句。
弥亚看着塞纳河邮轮驶去的方向，好像大人一样认真，却还是稚嫩的声音嘟囔着：“我想祺叔叔了。”
花翩然愣住了，看着女儿的后脑勺一句话也没说。
看罔小说首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