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致命密函(2)
武媚娘收神,道:“那倒不会,晋王是皇子,媚娘是奴婢,皇子大婚,是大喜事,奴婢自然高兴。”媚娘愁眉,“只是不禁……”李世民见媚娘欲言又止:“说啊。”
武媚娘哽咽道:“只是不禁想起了晋阳公主,公主拉着晋王求奴婢到竹林雅秀当说客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一转眼,文成公主出嫁了,晋王也大婚了,只是公主却……物是人非事事休,奴婢是为此而感伤,有些高兴不起来。 ”
李世民听罢,也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道:“朕是最疼爱晋阳的,你们劝文成那日,朕不是也在么?你和治儿说得那些话,朕都在扉门外听到了。”武媚娘默默点头。
“要不是晋阳求朕不愿远嫁,这松赞干布的王妃便是她了。当时觉得总算留住了她在身边,现在却希望她还好好的活着,嫁了。虽然天高路远,却好过天人两隔,想念却见不了面……”
仿佛传来晋阳清脆响亮,混着无忧无虑的笑声:“父皇,来陪晋阳放风筝……”
李世民声音颤抖,双目一闭,两行泪随即落下。武媚娘见李世民潸然泪下,不禁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从怀中掏出丝帕为李世民拭泪。
“陛下……”
李世民睁开眼,看媚娘:“还记得么?那一夜,雨打芭蕉,朕从噩梦中惊醒,要是没有你,朕真的不知怎么抗得过去。”两人四目相对。李世民轻轻握住武媚娘的手,低头看去,媚娘手中正是两人定情的手帕。一时间,两相无言。
眼波流转,李世民一时忘情,手点媚娘胸口:“媚娘,朕想知道,真的想知道,你这里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有没有对朕的真心?”一道闪电划过,把寝宫照得透亮,似乎把两人拉回了现实。
武媚娘意图抽手,拉开二人距离:“斯人已去,都怪奴婢提及陛下伤心之处。奴婢再多句嘴,若是思念晋阳公主的紧,陛下别忘了还有高阳、新城、常山几位公主尚在宫中,仍未出阁,以后多分些疼爱给她们便是了。”
李世民见她说得见外,用眼神探寻着媚娘的双眸,只见她低头不语,形容尴尬,便只好放开了她的手,把目光移向别处。武媚娘收起手帕,起身,走至窗前,推开窗说:“方才看见闪电,这便下起雨来了。”
窗外,风雨萧瑟。
屏风后熏香炉的春盈将二人之间的种种都看在了眼里,又摇了摇头。
豆大的雨点打在地面上,泛起茫茫水雾。
太极宫外空无一人,东西南北十个城门紧闭,透过雨帘“太极宫”三个字逐渐模糊。
华丽的宫灯于府外悬挂着,光彩夺目,宝石般闪烁。雨渐小。
“晋王府”三个字下方悬挂多盏华丽的宫灯,朱色宫灯在雨中氤氲出一圈红晕。或有大颗的雨点打在红灯笼上,淋湿的部分便变朱为绯,及至血红。
斜风细雨,灯笼摇曳。
洞房。
风雨飘入屋内,将红烛打湿了,窗外的雨沿着屋檐滴滴答答。
宫灯将洞房照得红彤彤一片,那红帐幔上,刺绣出的百子图可谓流光溢彩,生机勃勃,充满了生命的活力。
寝居的帐幔帷幄、织锦绣缎,丽丝彩帛,更是典雅华贵。王氏正端坐于寝榻,凤冠上披着的巨幅红彩绣虽将她的脸遮住了,但能感觉到她正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巨大的王府客厅布置一新,几上、案上、橱上摆着完好的馔品,酱、俎、黍、稷、稻、果品、豕俎、菹醢等等五谷杂粮以及飞禽走兽。宾客散尽,李治一人独坐,闷闷不乐,独自饮酒。李治缓缓展开一副画卷,竟是晋阳画与李世民的那副媚娘肖像。自己与媚娘往日相处的一幕幕在李治这个年轻的王爷心间流动。
媚娘奋不顾身杀马跳水救晋阳;与媚娘在晋阳府中相见;媚娘、晋阳、李治、李恪靶场练箭;媚娘被迫吞金,晕倒在李治怀中;李治被指婚,媚娘与他眼神交汇。李治开始亲笔临摹晋阳所画媚娘肖像。李治知道,她是父皇的女人,而自己却在不经意间沉沦了。
李治满眼血丝,面对展开的媚娘肖像,独饮沉思。内庭却有人踱步而出,正是一身嫁衣的王妃玉燕。李治慌乱将画卷卷起,抬眼见她已自己将盖头掀起,两人对视。王玉燕的眼睛也是红肿哭过的,她一双柔荑轻轻拿下攥在李治手里的酒壶:“时候不早了,酒饮多了,伤身。”
一夜风雨飘摇。清晨,干将剑术馆密室,侯君集问纥干成基:“林苏苏还没进入王府?”纥干成基道:“没有,昨夜她跪了一夜,今日又跪了一整日,再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侯君集思索片刻道:“这李恪有夜游的毛病,速找几个人,再添一把火候……”
深夜暴雨,月色不明。
李恪半醉半醒地骑马回王府,当马踏进一条冷清的街巷时,从黑暗中窜出一条犬獒直扑李恪的坐骑。李恪的马还从未见过如此大狗,受惊后将进入醉态的主人摔下马背。正此时,几名蒙面刺客速蹿而出,挺剑直扑李恪。李恪被一摔一惊而酒醒,想要拔剑时才发现自己的剑挂在马鞍上,而他的马因为受惊跑远去了。
李恪不得不赤手空拳与刺客搏斗,渐渐落了下风。正此时,自斜刺里杀出林苏苏,护住他与刺客搏杀!林苏苏手臂中了一剑,李恪夺过林苏苏的剑逼走了刺客。
李恪见了林苏苏淌血的手臂,在暴雨中,鲜血被冲刷着,他撕裂自己的白袍为林苏苏包扎伤口。林苏苏在这一瞬间被李恪的认真和包扎时的轻柔打动,身子软软的,竟在李恪怀中晕了过去。月光下,林苏苏面容虽惨白却精致,李恪这才露出了一丝疼惜的神色。
李恪:“头疼!”
说罢将林苏苏扶上马背。
吴王府,进了书房的李恪开始抚琴。当琴声切切时,侍人送入了膳食,她竟然是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林苏苏,李恪仍专心致志抚琴。林苏苏略不安地退出书房时,碰碎了一只花瓶……
李恪不动声色,仍然抚琴。
林苏苏:“王爷,奴婢不是有意的。”
李恪将一曲抚完,丹田之气吁尽后,竟温声问道:“你流了很多的血,为何不好好歇着?”
林苏苏闻得这温馨之语,瞬间感动了,竟有唏嘘之声发出。“铮”地一声,李恪弹拨了一下琴弦,待余音将尽时道:“你知道么?昨夜之事恰恰证明了你不配做一名剑客,在擂台上逞能并不代表临阵能够应敌。”
林苏苏的脸色苍白,容颜绝美:“做剑客的确不配,可奴婢会是一名称职的侍女。”李恪的脸上飞过一抹极不信任的淡笑……林苏苏说罢便俯身去捡地上的残瓷。李恪见她倔强至此,心中一紧,便道:“快放下,小心旧伤未去,又添新伤。”
林苏苏抬眼给了他一个灿烂如花的笑容:“我就知道你关心我。”
吴王李恪便在其中融化了。
立春时分,春光正好,东郊的大地上已淡淡地铺了一层翠绿。李世民今日亲率文武百官百余人出行祭春耕。众人皆着青衣,车马旗帜皆用碧色装饰。皇帝的龙辇行在队伍的前部,四匹青龙马拉车,插上青旗,两边垂下的流苏左右晃动。
李世民与徐昭容共乘一辇,坐于中间。武媚娘王德坐在龙辇一侧,侍候李世民徐慧二人。其余十位宫女坐在龙辇之后的马车中,随时听候差遣。在龙辇右侧偏后,长孙无忌与褚遂良骑着高头大马,伴驾而行。龙辇另外一侧,李承乾、李治、李恪、李泰也都骑马伴驾。之后,礼部侍郎令狐德莱、秘书郎岑文本及众多礼部官员骑马随行。整个马队,一百余人,浩浩荡荡地向八里祭坛行进。
徐慧、媚娘虽同坐一车,但无任何交流,徐慧向李世民侧微微斜倚着,时而与李世民耳语,媚娘看着对面,端正坐着。这二人各安其事,不多言语。李世民察觉二人的微妙关系,轻轻握住徐慧的玉手,道:“昭容,你前几日身体欠安,近来可好?”
徐慧凝视李世民,报以一个微笑:“回陛下话,臣妾身体并无大碍,可能是偶感风寒,现已无碍了。”李世民轻轻捋了捋徐慧额前被春风吹乱的头发,徐慧羞赧,低头浅笑。媚娘将这些看在眼里,表面平静,并未言语。
李世民看了看龙辇外的春景:“嗯,今日出行,这一路颠簸,自是不能与宫中相比,难为你了。不过农时最重啊!这每年春耕祭祀必不可轻慢,农耕,是社稷安定,老百姓丰衣足食的根本。”
徐慧接话:“臣妾知道,这是长孙皇后定下的,每年三品以上京官都会和陛下一同来东郊祭祀,布恩施德。”李世民眉头微皱,眼睛里有淡淡的哀伤。他收回目光扫视了一下身边的徐慧和媚娘,换上一副感伤的神色。
“可不是,当年,皇后年年都会陪朕走这一趟。”徐慧听到李世民的轻叹,将玉手轻轻放在李世民手上,身体微向李世民倾斜,轻轻倚靠着李世民。
徐慧缓缓而道:“上苑桃花朝日明,
兰闺艳妾动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
檐边嫩柳学身轻。”
李世民展笑颜:“皇后的诗你也背下来了?”
徐慧向来是个用心入微之人:“臣妾入宫之前,便听闻文德皇后端庄贤淑,母仪天下,与陛下情深意切。现在皇后虽已仙逝,但却有几个皇子常伴陛下左右,皇后自是不再希望陛下您再为她如此哀伤。”
李世民侧头看着徐慧,忽感心中温暖,便脸色也变得温和起来,笑笑道:“爱妃说的有理。今日春光烂漫,应该高兴才是。”王德瞅了一眼媚娘,却见媚娘目不斜视,望着车外风景,神色淡然。
龙辇后的马队,褚遂良向长孙无忌使了个眼色,长孙无忌长孙冲二人即放缓马速,褚遂良将马略微靠近长孙,身体微倾,悄声道:“大人,出事了,有人参了太子一本,似乎是与侯君集私通密函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