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黯然
“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秦凡见慕秋雪的父亲突然陷入了沉默，赶忙出声追问道。
那壮汉却似乎并没有听到秦凡的问题，双目中依旧是一片迷茫之色，许久之后，才喃喃说道：“如烟吃了几口那掺有药粉的饭菜之后，我竟然……竟然看到她的身后多出了一条狐狸尾巴。哎，可笑我立志要为沧州除去狐妖，可谁又能想到，每日睡在我枕边的妻子，竟然就是那该死的狐妖，而且还可能是狐妖的首领。”
慕秋雪的父亲说到此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苍凉：“难怪，难怪我时常可以听到那些狐妖害人的传闻，可我遍寻这附近的大小山脉，却连狐妖的影子都不曾见到。现在想来，只怕是与如烟脱不了干系的。”
慕秋雪的父亲说到此处亦是面露痛苦之色，毕竟他被自己的爱人欺骗了如此之久，恐怕任谁也是无法淡然面对的。秦凡见此也是略带感慨地说道：“慕叔叔，狐妖法力高强，您一时被蒙蔽也是情有可原的，何况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还请您莫要伤心了。”
那壮汉闻言略带感激地看了秦凡一眼，神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秦凡见此又接着问道：“慕叔叔，您发现如雪姑娘的姐姐的真实身份之后，又是如何去做的呢？”
“哎……”慕秋雪的父亲闻言又是一声长叹，许久之后，才接着说道：“我虽然当时已经亲眼看到了这一切，可心中还是千万般的不愿相信，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于是当时我便直接向如烟质问事情的真相，你可知道，我当时心中已经下了决定，只要如烟开口否认这件事，我便绝不会在怀疑她，以后也绝不会在提起这件事情。”
秦凡闻言有些愕然的说道：“您，您真的不介意她的身份？”
“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这便足够了！我只需要她否认这件事情，哪怕只是摇一摇头，就足够了。可是……可是她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而只是对我淡淡的笑了笑，随后便把我挂在床头的长剑的剑柄递到了我的手上，而又将长剑的剑尖移到了自己的心头！这便是她给我的答复……”
秦凡听到此处，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情绪，虽然明知慕秋雪的父亲面对的乃是害人无数的狐妖首领，可在这一刻，他竟然希望他可以将剑放下。可是虽然秦凡心中在不住的呐喊，但嘴上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听着那壮汉用颤颤巍巍的声音继续叙说着。
“那把长剑陪伴了我十几年的时间，只要手中握着这把剑，即便是面对再强大的敌人，我都不会有丝毫的畏惧。可这一次，我的手却在颤抖，忍不住的颤抖。我试着用左手死死的抓住握剑的右手，可是，剑尖上的抖动却更加剧烈起来。那时候，我若是进一步，便可除去为祸一方的狐妖首领，为沧州除此大害，为死去的无辜百姓报仇雪恨，可我却不能，因为站在我面前的是我此生最爱的妻子。那时候，我若是能退一步，哪怕是半步，那么或许我此时还和如烟幸福的生活在那山岗之上，可是我也不能，因为站在我背后的是无数冤死的亡魂以及我那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信念。小小的一步，竟让我如此难以抉择……”
秦凡不敢说话，也不能说话，亦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一遍遍地试着问自己，若是他也面对着这种情况，他又会如何选择，是为义而奋进，亦或者为爱而退却，他不知道，所以他只能默默地看着眼前这壮硕的男人，等待着他的选择，那决定了他命运的选择。
“而如烟重头到尾却都带着那种淡然的微笑，就如同新婚妻子看着自己的相公一般，充满着柔情与信任，面对这样的眼神，我又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当时我就在想，要是如烟当初没有救我，就让我直接死在那山崖之下，该是多好的结局啊！是啊，若是我死了，岂不是就不用在为这些事情而纠结了么，于是当时我便想将剑抽回来，直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可就在我即将把剑抽回的那个瞬间，如烟却自信向前走了三步，我亲眼看着手中的剑穿过了她的身体，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向我靠近，我就这般呆呆这望着她，直至她额前的秀发碰到我的手指，她的双臂搭上我的肩头，她的嘴唇吻上我的脸颊，我才从那种呆滞中惊醒了过来……”
慕秋雪的父亲说到此处，那张刚毅的脸上早已是热泪盈眶，声音也略微带了些哽咽。
“如烟就这般死去了，死在了我的怀中，那淡淡的笑容依旧是那般的动人，可是却定格在了那个时刻……看着静静躺在我怀中的如烟，我的心也渐渐的麻木了，甚至连心痛的感觉都渐渐的感觉不到了，万念俱灰之下，我便将还沾着如烟鲜血的将剑移向了我的脖子，想要就这样随如烟而去，可就在这时，我的手却被一块飞石击中，长剑也随之被击落在了地上……”
秦凡本来听到慕秋雪的父亲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心也随之被紧紧的提了起来，又听到有人将他的长剑击落，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对那来人的身份有了些好奇。
只听那壮汉接着说道：“随着我的一声怒喝，有一道人影逐渐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这人的面容之后，我的怒气顿时被激了起来，那人竟然就是教唆我杀死自己妻子的臭道士。我当时怒极之下，也不言语，当即便动手将那道士打了个半死，而他也丝毫没有还手，只是一味的抱头鼠窜，大喊饶命之类的话语……”
秦凡听到此处，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出现了无尘子的身影，想不到天下除了无尘子之外，还有如此极品的道士。
慕秋雪的父亲似乎也想起了那道士被追打时的惨状，也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片刻之后这才接着说道：“后来我打累了，这道士身子骨倒也硬朗，竟然还留了一口气，我为了防止他逃跑，便用麻绳把他吊在了树上。而我便在我与如烟居住的小屋旁挖了一个墓穴，想要让如烟入土为安。可看着孤零零躺在墓穴中的如烟，我的心却是撕裂一般的疼痛，于是我又将那道士放了下来，求他在我自刎之后将我与如烟葬在一起。可他听到我的请求却只是微微一叹，随后对我说起了这样一番话，将我从绝望中拉了回来……”
那位道士看着我平静的说道：“这位兄台，虽然我不知你的姓名，但你为沧州除此大患，在下先替全沧州的百姓谢谢你了！我乃是域外散修，前些日子路过此地，见百姓深受狐妖所害，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便有意替百姓除去这些为祸一方的妖孽。在我的一番试探之下，发现这些狐妖虽然道行都很深，但都是常年吸食人类精血而强行增强的修为，虽然看似恐怖，但实则不堪一击。可在我斩杀了几只狐妖之后，你的妻子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要让我离开此地，一言不合之下我便与她动起手来。可不曾想你的妻子不仅道行奇高，而且根基亦是扎实无比，绝对是完全靠着自己日积月累修炼而得到的力量，根本不是那些吸食人类精血的狐妖可以比拟的。几个回个便把我直接打得重伤垂死，我不得已之下，硬是用了大伤元气的秘术才得以逃脱。万分无奈之下，我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借兄台之手除去这狐妖首领，这实在是在下不得已而为之，若是兄台心中仍由怨气，不论如何处置在下我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只是……”
那道人顿了顿，又一脸凝重的说道：“只是如今狐妖首领已除，剩余的小妖也不足为虑，可沧州饱受狐妖之祸多年，早已是满目狼疮，支离破碎。此时即便是将狐妖全部除去，可想要百姓重归安居乐业的生活，却非短时间内可以实现。可若是此时有一人能够以除妖英雄的名义出现在世人眼中，并带领大家重建家园，那么不出十年，那么此地一定可以重现当年的繁华盛景，而那个人，就是你！兄台，你若是此刻真的一死了之，那你怎么对得起那些被你妻子手下的那些狐妖残害了这么多年的百姓。若是你真的能带领百姓重建家园，也算是替你的妻子了却了这段恩怨，我相信她在九泉之下也必定会感激兄台你的……”
慕秋雪的父亲说到此处，又是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我当时犹豫再三，便接受了他的建议，并以除妖英雄的身份出现在了世人面前，之后带领大家在那道人的帮助之下，尽除沧州狐妖，并最终建立了这偌大的英武城！可等我半年之后再去如雪的墓前祭拜时，却发现她的坟墓有被人破坏过的痕迹，而且墓碑上的爱妻如烟四字也被人为的破坏掉了。当初，是我对不起如烟，现在，她的亲人来报仇，我将这条命还给她也就是了，秦贤侄，你就不必在为此劳心了！”
秦凡看着眼前一脸决然的壮汉，久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