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魔窟里的日军

上午的阳光和煦而温柔，长水崖据点的碉堡和炮楼清晰可见。但是那一个个黑黑的枪口还是令人胆寒。

比起阴风习习的下午来，长水崖的上午总是让据点里的日军感到温暖如春。据点里所有的日本军人都呈现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健雄寿一这时候总爱到据点的各处走走。他不愿意看见他的部下们那种无精打采的样子。

像往常一样，建雄寿一在他的办公山洞里履行公事似地打开战地记录手册，写上几百字的驻扎地前一昼夜的情况总结，以及天气情况、军人精神状态以及军事后勤生活等等记录，以此等待山田中佐的每日履行训令和指示以后进行汇报。

这一切完成以后，他还要召集各小队长进行每日的例会，听取各小队的汇报。他要求每个小队每天要向他汇报军情、纪律、士气以及家庭情况等，对于个别军人等情况，他还要特别予以关注和提问。

无论战事多么紧张，他的中队从没有中断这种例会。越是战事紧张的时候，建雄寿一对各个小队的军人思想动态和精神状态愈加注意——这是他在入华作战以来养成的习惯。这不能不说是他的军校学习生活和留学德**校所积累的治军经验。

建雄寿一与大多数日军中上层军官的信条一样，他笃信这场大东亚征战必胜。他甚至于不可一世地认为，在大日本帝国的皇军面前，所有的中**队都不堪一击。这句话也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口头禅。

按说，每日的战事记录该是中队准士官军事秘书秋杰昭来写的。然而他总认为，作为一个领战的现役军官来说，每天掌握的材料多寡，应该是一个军官能否适时保持自己对战事和战局的高度敏感的标志，只有这样，才能在战争中处于主动，才可以较好地把握战局。同时作为一个如日中天的青年军官，绝不会较长时间地仅仅指挥这么一个中队！

他的野心彰明较著。于是秋杰昭作为一个文职官员也是异常清楚。于是他投其所好，啧啧称赞建雄寿一指挥有方。

“建雄长官，秋季的进剿行动中，您的将计就计让八路的主力暴露出来，为我们今后的行动奠定了基础。”

各小队长刚刚走出山洞，秋杰昭就献媚地说到上次在太行的行动中健雄寿一是多么优秀。

“秋杰君，暂时还不能太乐观。”建雄寿一站起来，走到背后的地图前面，拉开布帘，逡巡一眼，然后又“哗”地一下拉住布帘，说：“八路军与国民党的军队不同，不知道你做过研究和分析没有？”

“是的。”秋杰昭说：“我们和这两个对手都交过手了。同时，我也看过有关他们的小册子。”

“八路军的战术是与国民党军队长期交手而形成的自己独特的打法。”建雄寿一看一眼秋杰昭，说道：“他们这支军队经历了较多的磨难——例如万里长征，这是世界上其他军队所少有的。”

“我看充其量也就是人海战役罢了。”秋杰昭不屑一顾地说。

“不，秋杰君，你还是对他们缺乏真正的了解啊。”

建雄寿一说着，用他那双不大的眼睛直视着这位京都文科学校的高材生秋杰昭。秋杰昭就感觉那是一双日本棕熊的眼睛。他不敢直视，只好躲开了。

秋杰昭默默地低下头，以至于他的眼镜也斜斜地滑落了一下，但他并不顾及，仍然毕恭毕敬地说：“建雄中队长阁下，愿闻其详。”

“八路军的战术非常多变，使人难以把握。” 健雄寿一缓慢而绵长地说道：“他们虽然装备落后，但是能与国民党的军队周旋十多年，除了他们的士气以外，就是他们不墨守陈规，善于变化。”

健雄寿一踱着步子，好像很自信的样子。而秋杰昭也只得洗耳恭听。

健雄寿一顿了顿，朝秋杰昭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尤其是他们善于运动，在运动中消灭对手，这对于我们大日本皇军来说，不能不是最大的威胁。所以我在上次秋季行动的中期阶段故意采用了孙膑的减灶战术，佯装疲惫，以迷惑敌军。让他们暴露得更多一些，为我们以后的行动奠定基础。”

“是的，健雄长官阁下。”秋杰昭情不自禁地打一个立正说。

“秋杰君。”健雄寿一娓娓地说：“就中国的军队来说，包括协助我皇军作战的皇协军队，国民党的军队，以及我们眼前的对手八路军，这三支军队的战斗力来说，最差的也就是皇协军了，哈哈哈。你想想啊，现在城里的丁汉青的800多人都有在干什么啊。哎，对了，秋杰君，你与城里的丁汉青大队长联系一下，要尽快建立日通报制度，以协调军机和行动。”

“是！”秋杰昭立正回答道。

说罢，健雄寿一就从地图旁边的装束架上取下武装带和东洋刀，在镜子前面认真地扎好并整理好装束，然后就独自一人走出来视察各小队的碉堡——

其实，健雄寿一根本没把丁汉青的800多人的队伍放在眼里。

按理说，丁汉青是一个大队长，军阶也比健雄寿一高，但是健雄寿一总认为丁汉青的大队是绝对靠不住的。所以在在这次协防行动一开始，他首先拒绝与丁汉青互通情报的。但是山田中佐一再提醒他要注意与丁汉青的合作，不然，单靠日本皇军，是难以取得战争胜利的。尤其是在面对八路军来无踪去无影的诡秘行动下，必须好好地与皇协军进行合作。

对于一个年轻军官来说，再没有比博得上司的器重更幸运的事情了。因此每当在士兵们面前，健雄寿一总是一副志得意满的自信神情。他和他的中队在中原几次战争中的表现足以让他显得有些趾高气扬。

他像往日一样走出他的办公山洞以后，看了一下手表，上午10时21分，基本上与往日差不多。然而，今天他突然间改变了主意。他想今天先去看看伙房和马棚。

往常他很少去这两个地方。他以为这应该是后勤官关心的事情。但是，他忽然想起了昨天下午后勤官带着两军曹直接到了他的办公山洞里报告的一些事宜。是的，战时无小事。尤其是后勤保障可是军力之本啊。

于是，他今天的视察路线改变了。他首先直奔伙房而来。

伙房里的炊事班正在分头忙活。有洗白菜萝卜的，有在案子上剔骨头的，有淘洗大米的……

看到中队长前来巡视，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计，起立立正。健雄寿一果然发现了昨天下午去山洞办公室的松本军曹。他招呼他过来，示意其他人继续干活。

松本军曹刚要张嘴说话，健雄寿一打了一个手势，军曹便领着健雄寿一到仓库山洞来。一进仓库山洞，健雄寿一就明白了——粮食已经不多。

松本军曹说：“尤其是煤炭，现在崖内是够烧七天的……”

健雄寿一皱了一下眉头说：“那个皮毛作坊的孙老板可靠不可靠？还有他介绍的那个每天来送菜来的可靠不可靠？”

松本军曹回答说：“完全可靠。孙老板。他的儿子明年就要去日本留学了，他的皮货生意——”

健雄寿一打断松本军曹的话说：“我没有问你他的生意如何，我是说让他找人帮助运煤，一定找可靠的人。”

“哈依（是）！”松本军草立正说：“不过，每天来送菜的都不许他们进入据点，都是让他直接放到铁栅门外，由我们的人用绳索挑进来的，如果运煤，就不能不让他们进入——”

其实，这都是健雄寿一的命令，事关据点的安危，连一只猫也不能够轻易地放入！为保证食品安全，肉类一律进活禽畜，自行宰杀，然而，那些活猪活羊活鸡被送到铁栅门外，再由炊事班的人赶入崖内的圈栏里，不许外人入崖半步。就连堂堂屿县皇协军大队长丁汉青想来长水崖参观防务，也被健雄寿一严词拒绝，至今，丁汉青仍耿耿于怀。

“总之要确保万无一失！”

“哈依（是）！”松本军曹又是一个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