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需要一个家
番坊区,广州府的外侨聚集地,各种肤色不同、体型各异的蓝眼睛绿眼睛的番邦外侨成群结伴的游荡在街头,露天的烧烤摊位一个接一个,有波斯人,也有大食人,甚至还有欧非一带各个国家的外侨。
能够居住在这里的,不是国际通商的富商巨贾就是长期逗留在此的常住的淘金居民,大多都是向往大唐帝国的繁华生活,甚至有些人在此地的家族历史已经能够追溯百余年了。
比如赛义加德,据说是阿拉伯、波斯以及唐人的混血儿,虽然也有唐人名字却不更改,而且还借口说是不能忘了祖宗,但却因世代留唐百余年而早已不知道祖宗了。
自从晚上丁力抱着柳笙突然出现在自家门外之后,赛义加德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大事,不过也没有多过问,而是一句话不说的先为柳笙简单的收拾出一间屋子,并且为其准备了简单的晚饭之后,才与丁力到了简陋庭院角落的芭蕉树下。
“力哥,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坐在破旧的石凳上,赛义加德毫不犹豫的直切主题,他的家境只能算上一般,但却将其父珍藏在地窖中的葡萄酒偷出一小坛来为丁力解愁。
“没事,我自己就够了!”丁力总还是感觉与对方有些生疏,之所以找到对方,完全是因为番坊区这个特殊的存在,不管是癞五还是刘三爷,即便是他们背后的势力,也无法轻易将手伸向这里。
伸手端着来自海上的舶来品中的夜光杯,月色下的葡萄酒散发出浓黑的血光,轻抿一口,残留在嘴唇上的痕迹犹如是刚刚喝了一口鲜血一般,舔舔嘴唇,入口的那苦涩的感觉正与丁力此时的内心相映。
“力哥!你可别把我当外人看!我可说过了,我的命就是你的命!”看着丁力的反应,赛义加德立马就急了,他虽然不惧怕循州帮和潮州帮,但他却怕丁力独闯虎穴。
“你如果真这么想,那就帮我把笙儿照顾好!”丁力目光淡然,依旧执着的摇了摇头,随即轻叹一声继续补充解释:“我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笙儿,癞五他们既然能找上门,自然知道我的底细,笙儿也就是我唯一的顾虑了!只有笙儿彻底安全,我才能无后顾之忧!而你这里,是我目前唯一能够想到的地方了!”
“这个你放心,力哥!嫂子就住在我家,保管没人知道,就算是我爹来了,我也不透露半个字!”赛义加德当场站起身拍着胸脯做出保证,随即丁力也跟着站了起来,深深的看了一眼对方,郑重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沉声嘱咐:“兄弟,拜托了!笙儿绝不能有事!”
“我办事,力哥你尽管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这个家还在,嫂子连一根头发也丢不了!”赛义加德再次一挺胸脯,似乎是想让丁力看清自己那结实的胸膛一般,随即立马一个激灵,连忙追问:“力哥,需要多少兄弟?我去找人!”
说着话赛义加德就要拔腿离开,丁力伸手拦下对方,微微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语气平淡的问道:“不用麻烦了!有趁手的家伙么?拿两把给我,最好有短匕,要好的!”
“家伙?哦,多的是!”赛义加德先是一愣,随即立马明白过来,连连点头,刚要转身却又返了回来,一脸严肃的盯着丁力要求道:“力哥,家伙可以给你,我也可以不去找人,但是你必须带着我,否则的话,这个忙我不能帮你了!”
“你。。”丁力登时一愣,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固执,但随即一想自己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能够多个向导指引倒也不错,加上赛义加德一脸真诚的执着,最终丁力也就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家伙是舶来品,虽说不是极品货色,但也是上等的大食刀,不过丁力以前用的多是军刺一类道具,最终只选了几把大食出产的精致短匕,随手抄了一把唐氏直刀,在手中娴熟的甩动几下,倒也特别顺手。
从赛义加德家中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虽然番坊区依旧热闹,但大多都是夜间喝酒作乐的人,并没有注意到紧身衣打扮的两人。不过临出门之前,丁力的一系列装备动作却把赛义加德惊得半晌没能反应过来。
“力,力哥?你这是从哪学的?怎么跟说书的老头讲的一样?”赛义加德虽然是土生土长在大唐,但从小就一直呆在这广州府,甚至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去过南海那边的扶胥港,还没能出了广州府的地界,看着丁力的打扮,顿时脑中浮现出了茶馆里说书先生的描述,一身夜行衣,寒刀短匕,冷面杀手。
丁力可不知道该如何去向对方解释这些,不过丁力内心却还有些不满足,总觉得随身的装备缺少的太多,要知道以前做特种兵执行任务时,浑身上下装备的都是最精良的装备,光是一把特制匕首都抵得上普通百姓一年的收入了。
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短匕,走路的同时刻意的甩了甩腿部,丁力这才稍稍放心一些,面对身旁诧异的目光,也只是淡淡笑了笑,故作神秘的摇了摇头,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离开番坊区之后,城中街道骤然变的冷清了许多,沿着街道旁边走了一段,丁力目光四转,瞅准一个空当便拉着赛义加德钻入了一条黑漆漆的巷子。
出发前夕,丁力已经在家中与赛义加德研究了许久一路上所需要注意的地形,早已烂熟于心,此刻根本不需要对方的提醒,甚至是在赛义加德迷迷糊糊之间,丁力便带着对方在城中的小巷胡同之中左拐右转,不足一刻钟的功夫便到了南城。
丁力此行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报仇。仇人癞五的住宅在广州城内根本不需要寻找,整个南城也没几个人拥有那么大的府宅,门口的大红灯笼照的通亮,即便到了深夜,府门内外还有家丁奴仆看守,门内还有数量不少的护院打手。
丁力先是嘱咐赛义加德在一条巷子深处等候,自己便独自离开展开了许久都未过的侦查。
足足过了有半小时,正当赛义加德在原地等的心慌的时候,肩头被轻拍一下,登时吓的一个哆嗦,抽刀便向后砍了出去。
“是我!”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身后的丁力手疾眼快的抓住了对方握刀的手腕,一双精光四射的眸子在黑暗中分外明亮。
“吓死我了!力哥!”赛义加德大口喘着粗气,有些埋怨的看了丁力一眼,哆哆嗦嗦的收回了握刀的手臂,随即目光一垂,看着丁力手中的一团黑物,满脸诧异:“这,这是?”
“换上!府里下人的衣物,伪装一下!”说着,赛义加德这才发现眼前的丁力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不禁再次诧异的抬眼打量几下,然后才满心疑惑的躲到一旁去换衣服了。
“我还以为是直接冲进去杀了那癞老五呢!”边系着腰带,赛义加德似乎是为了掩饰刚才的惊慌才这么说,不过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不慢,好像是已经将伪装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这套衣服上了。
“先去找北腿算账,刚才我打探到了他的位置!”见赛义加德准备好之后,丁力冲着对方一甩头,扭身就走。
“力哥,你怎么打探的?难道你刚才进了癞老五的府宅?难道就我们两个人杀进去?”这可把赛义加德吓了一跳,平时叫喊着与癞五作对那是仗着一腔热血和身后众多的番邦子弟,这下一听是要两个人闯进龙潭虎穴,登时脚下的步子犹豫了起来,就连语气也开始不自然了,甚至是已经深深的后悔当初不该一时头脑发热跟着来了。
闻言,丁力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故意压沉了语气,停下脚步转过严肃的面孔,郑重的点头应道:“是!既然癞五不让我好过,那我就不让他过了!今晚,我们就进去宰了他!”
“力,力哥!”这下赛义加德可有些兜不住了,登时一把扯住丁力的衣袖,满脸的慌张,急声相劝:“不行,不行啊!力哥,那府里少说也有上百号人,我们就两个人,那怎么打的过呢?还有,力哥,不是我害怕,问题是嫂子啊,柳笙嫂子怎么办?咱们就两个人,要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丢下嫂子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没办法了,如果不除癞五,他迟早会把主意打到柳笙身上!”本来是想逗一下赛义加德,可没想到顺势一说,丁力的心猛的沉了下去,眼底迅速浮起浓浓的杀机,目光幽幽,犹如暗夜之中的鬼火一般,似飘荡,又似安静。
“房子没了,家也没了,如今连个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怎么还能让柳笙继续跟着我担惊受怕?!”
想着,丁力便狠狠的下定了决心,不单是要为民除害,更是要保护眼下自己身边的唯一依靠,而解决的唯一途径,就是以暴制暴,同样也是最简单有效的办法。
“力哥,要不。。”见丁力停在原地沉思,赛义加德以为他动摇了,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表情变化,边继续低声劝说:“要不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嫂子的安全你放心,就住我那里,绝对安全!”
“不用考虑了!我意已决!”沉吟片刻,丁力的目光再次变的幽深起来,陡然间闪亮如昼,精光四射,语气沉稳且坚毅:“她,需要,而且必须有一个家!一个属于自家的家!哪怕再小再破,能遮风挡雨、不担惊受怕足矣!”
说罢,丁力便不再多想,更没有再多的犹豫,只是在走了几步之后,突然身形一顿,轻飘飘的丢下一句问话:“赛义,你听说过特种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