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谁来为我指引(上)
他对着那块大布盯了很久,然后惯性般的翻动,想要看看被它压在底下的东西,于是整幅地图也暴露在他眼底,本能的将目光看过去。
“这是神祭亡图的下半部分,包括纽扣山这里”,多铎在旁边无精打采的解释了一句。
可就是这一句,让奥尔的目光很快找到了残图上面的纽扣山,随后,他的眼睛越来越亮。
“哈,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奥尔突然跳起来大叫着。
还在发呆的四个人一下子紧张起来,马上意识到了一种可能,“奥尔,你想到什么了,是不是?”
短促且带着压抑的兴奋的询问打断了奥尔一个人的狂喜。
“哈哈,我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当真的证实了几人心中的那种可能的时候,他们反倒产生了一种不可置信的感觉,但是下一刻他们就围上了拎着神祭亡图仿本的奥尔。
而奥尔也给他们指出了一条淡淡的线条,那是一条古道,一条崎岖不平的道路,一条曾经用英雄的血液铺就的道路。
当重黎赤己稳定了身体势, 几人就收拾心情再一次出发。
奥尔是这个队伍中的新人,却有着自来熟的本事,汤寻猜测这或许和他一直以来从事的工作有关系。但是不得不说,因为他的无意发现让几个人重新充满斗志,也因此让少年对于这个盗贼的看法改观了一些。
他们无声的穿过这片荒废的繁荣,来到真正的芒原,在很长的一段距离上没有见到任何生灵,哪怕是敌人。
平原上最靠近纽扣山的这一部分仿佛成了真空,但是深埋在雪下的邪恶却也在逐渐积累。
与祝融氏同属于远古遗族的闪族,有着对于这种气息的天生嗅觉,哪怕奥尔只是这只没落种族的独行侠,或者说最后族裔,可也具备着天生的血脉上的优势,甚至在知识上有着多铎难以企及的财富,让我们的游侠亲王无奈的羡慕,当然凭借人家的休养与唾手可得的一切却也不会嫉妒一个盗贼,哪怕是个世界闻名的盗贼。
一路上,由于重黎赤己的身体原因,奥尔凭借着丰富的经验与知识成了队伍中非常重要的一环,这让汤寻产生一定的危机感。
要知道,逃亡中的危险不光来自外部也可能来自内部。
即使少年也知道,目前来说,这样的担心是多余的,可是出于猎人的天性,局势不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总会让他感到不舒服。
对改变局势无能为力更会加强这种感受。
而这感受的源头就在于突然出现,却又迅速掌控全局的奥尔。让少年最为苦恼的是,他对于奥尔不可能放下戒心,这仿佛成了一种心理障碍一般,比同生共死之后的多铎更让他苦恼,让他无形中感觉到自己游离在队伍的边缘。
这是被偷过之后留下的阴影。
南希对这些看得很开,她的阅历让她比少年更能够与人合作,适应荒野的生存。或者说女人在任何队伍中都具有天然的优势与劣势,而南希的经验让她将女人的优势发挥到尽可能大的地步。
至少比汤寻这个少年强。
至于重黎赤己,唔,这是个哪怕受伤了也不能让人轻视的男人,偶尔他的一言一行对队伍产生非常重要的影响的时候,会惹来少年的侧目。
在经验上来说,奥尔甚至比重黎赤己更适应荒野,这个家伙从来都在流浪,对于这个新生世界的了解,比我们的游侠亲王更甚。
这也是他在敌人的围剿战争中活着离开,且非常迅速的会到纽扣山的原因。
引领队伍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远离魔窟的中心,但是这并不是素谷队伍离开的方向。另一个方向,越来越远离皓河,通向那条奥尔也不敢完全确定是否还真的存在的古道。
但是奥尔并没有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在人前,他表现得信心满满。
也许赌徒的作为也会出现在同为高风险职业的盗贼身上,并且他们都相信,如果不久之前已经输过一次,那下一次就一定赚个钵满盆满,不巧的是奥尔此前刚刚赌输了一次。
生存成了魔窟所有生灵需要思考的课题,不论是拥有智慧的还是蛮荒的野兽,哪怕是一株冬草。
魔窟的逐渐繁荣也就意味着众生的凋零,就是春天的气息也驱赶不走这样的寒冷这是真正的冬天,却也刚刚冬至,才开始。
……
积雪在不知不觉的消融,这样的变化是一种不通过时间的累积就无法感受到的过程。
可南希察觉到了,因为在每一次时间的更迭中,都有一点春天的气息泄露出来。
巨石散乱的扔在原野,大片裸露着没有被雪覆盖的部分上,无法磨灭的漆黑与深沉的血色默默述说着也许已经淹没在时间中的历史,不论是否有人还能读懂,还愿聆听。
有些地方的颜色比较鲜亮,与本色也有区别,看样子是后世生灵在这里留下的痕迹。有几块石头上有着纷繁的符号,让人猜测那是伴随这片土地存在过的生灵对几乎不朽的石林的称呼?
或尊敬,或仇恨,无人知晓。
事实上,神祭亡图上重点标注了它们的名字那是一条,染血征途。
在传说与事实的历史中都存在着这样一条路,它从中州的边疆上开始一直通向魔窟的最深处,起点在帕里奥基大沼泽,混鲲在那里倒下,再也没有站起来。越过无数道河流,终点就是魔君沉睡的地方,那曾经恢弘阴沉的殿堂。
一路用鲜血铺就,每一寸土地都是英雄的悲歌,都是一个故事。多少英雄倒下,死亡也不能摧毁的意志。
但是如今,这条路终归被那浩浩荡荡的大河隔开,将通往魔君脚下的道路掰断。
不论沧桑,只是站在这片土地上就已心潮澎湃。
这是一条英雄的路,如今,他们就站在这条路上。历史在这时候被掀开,放开心灵去聆听,这里有着勇往直前的意志,有着恢弘大气的胸怀,有嘹亮的号角萦绕在心头耳畔,让人忍不住反身冲向魔君栖息的地方,取他项上头颅。
这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力量,每一个心中拥有仁慈正义与勇气的生灵都会受到它的召唤。
一路行来的汤寻五人也受到这样的召唤,但是他们不能去响应,他们需要生存,只有活下来他们才有机会再一次踏足这里。
而如今,重黎赤己摇着头遗憾的望着那耸立在对岸,插入天际的地狱火山,终于第一个迈开脚步。
驻足的人也都醒来,多铎与南希最后一个起步。
没有经历过那场战争的种族不会想到,这个世间居然会存在这样的意志,甚至永远的烙印在时间的长河里,获得真正的不朽。
这种感受从此留在他们的生命里,一生向往。
向往那波澜壮阔的历史。
多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是如此渺小,如沙如尘,只在行走,握紧了拳头,挺直了胸膛。这一次,他离开了,离开得心安理得,但是他终归还会回来,回来的堂堂正正。
没有阳光,巨石也就无法留下什么阴影,更减少了敌人渗透进来的机会,尤其是那些诡异的阴影生物。
这种来去无踪的生灵让他们每个人都在心眼里忌惮,如果被他们摸到自己的影子中,自己下面的路就要让同伴帮着走完了。
幸好,这些巨人们的武器安静的帮汤寻他们躲开了不必要的麻烦。
来到这里之前,雪原上游荡着的敌人都在围剿那只逃跑的队伍。于是纽扣山的周围确实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真空,这给了汤寻他们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
对于窝在魔窟核心没有参与到这这场扫荡中的那些邪魔,汤寻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们正在寻找失去踪影的自己这一行人。
挥之不去的纽扣山地缝中的恐怖呼号,让汤寻感觉到莫名的阴影笼罩在心头。
“珠”,每当耳边想起那古老语音叫出的词汇,汤寻就会担心的抓紧自己胸前的纳兜。
当这些家伙从围剿中回到原本位置上的时候,汤寻他们已经走上了一条相对安全的道路。
这条英雄的征途让那些秽物下意识的远离,就如同他们也讨厌阳光。同时,在地图上这是一条相对来说还算笔直的路段,这些有利的条件让他们以更快的速度远离魔窟中心。
而赌对的奥尔反而变得越加谨慎,赌徒的小心翼翼再一次在这个家伙身上体现出来。
他们总会有这样的担心这次赌对了,下一次是不是就会输的精光。
在这种心理作用下,奥尔保持着理所当然的谨慎,却对没能在纽扣山脚下找回自己的宝贝而耿耿于怀。当然这也是他们的境况相对来说变好了一些的作用。
几个人却也深知这种安全环境的宝贵,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不再拥有这天然的庇护,再一次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
几乎是日夜兼程,几个人轮番休息,身体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的多铎和奥尔轮番帮助重黎赤己和目前还不能飞行的南希。
至于还算少年的汤寻,在经验和体力上都不足以让他支撑这种强度的移动,不得不偶尔和南希搭伙。
这让汤寻有一种成为队伍累赘的感觉,他想通过技巧节省行走中体力的消耗,但是依然不可能在耐力上与成年人相比。
只是,他绝对不敢动用自己的血脉能力,思维跃迁,那是最危急关头才能动用的力量。
初步觉醒雷霆之力的汤寻在身体强度上有一定程度的增强,表现得比较明显的就是力气比以前更大,速度更快,身体强度与韧性也都得到了强化。如果给个具体的比较,那么他在身体基础能力上强大了一倍有余。
也就是达到了“三分波”的能力。
可,且不说这样的力量并没有能够完全巩固,就是他控制雷电的力量也没有熟练,于是他意识到,自己在队伍中的处境在很长的时间中恐怕都不能改变。
巨石一路铺展,但是越到后面,这些石头的体积越小,重黎赤己猜测,可能是因为这里的战斗强度没有更接近王座的地方大造成的。
一路上多铎都在利用自己的血脉力量侦测敌人的行迹,每每有被发现危机的时候他们都能及时做出反应,躲藏进有些凌乱的巨石堆中。
汤寻也尽可能多的开启自己的探索之瞳,在血液中的力量充盈的时候,观察周围的一举一动,试图从蛛丝马迹中提前察觉到危险。
而这里距离纽扣山已经有一百多里的路程,相对于中心区域,这里的压抑感已经小了很多,虽然每天都有邪恶的嘶吼,甚至魔王苏醒的震动。但是环绕了魔窟一圈的山脉也已经依稀可见。
几个人的食物很简单,一些干透的面饼,咬在嘴里有些难以下咽,可对几个人来说这已经是难得的补充。
围坐在一起有助于发现四周的危险。
奥尔依然懊恼的嘟嘟囔囔那块宝石让他耿耿于怀。
重黎赤己看着远处的山脉,正在和多铎争论队伍接下来的行动。
“这么看起来,我们还有将近一半的路程需要走。”
“地图上的标注显示,这条路在前面会有个转弯一直通向北方。之后继续折向西方,看起来我们还要走一段时间。”
“绕远会让我们浪费时间,要是我们不能赶在魔君苏醒前离开,魔窟就成了真正的铁桶,那个时候恐怕像这样的有着英雄痕迹甚至拥有意志的地方都会被摧毁的。”
“不能不绕,难道我们还能离开这条道路冲进未知的危险中吗?”
“我知道,但是我反对这次休整”
“可是你的身体……”
重黎赤己现在几乎不能动用一丝血脉力量,在冰雪寒天中维持自身的生命体征都已经很艰难,长期以来即使有着大家的照顾,他的伤势依然在慢慢恶化。
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道:“别管了,我暂时还死不了”,有些粗鲁的打断了这次争论。
两个人坐的比较近,将声音压得比较低沉,却没有妨碍汤寻和南希听到。
汤寻在心里暗暗认同重黎赤己的话,虽然他也担心重黎赤己因为身体原因在遇到突发情况的时候,成为队伍中脆弱的一环,但是他更希望赶紧离开这个牢笼,将自己背负的责任完成。
急躁是失败的源头,少年知道这句猎人的箴言,但年轻气盛的他依然没有办法将它当成人生的信条,经验使然。
阅历不够,却不代表汤寻那猎人的‘嗅觉’不敏锐了,无论在什么时候荒野都是猎人的主场。
汤寻艰难的咀嚼着嘴中的食物,忍受着冷硬的口感,却不能得到受伤的重黎赤己的帮助,没有火。
奥尔还在嘟嘟囔囔,但是眼角中的余光,一抹不同于雪色的蓝光跃动了一下被他敏锐的捕捉到,这样的环境中他绝不敢相信自己是看错了。
没顾得上咽下嘴里的食物,用手指着眼角扫到的方向,斜对着他的多铎一下子警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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