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一生不负
颜筱梓愣愣地看着他,突然一用力,探起身抱住了他。抱得那样用力,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身体的酸痛。
韩无期一怔,随后便用力反搂住她。
“为什么还来找我?我都那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要管我?”颜筱梓断断续续说着,声音有些哽咽,韩无期清晰地感觉到了颈侧有温热的液体顺着他的衣领流进了衣服里,很快就转凉。颜筱梓哭得有些狠,整个人都微微发颤。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我不管你,谁管你?”他贴在她耳边轻轻柔柔说道,然后怀里的人便哭得更狠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不断重复着,除了这一句,她实在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韩无期紧紧抱着她,直到感觉怀里的人渐渐平息下来,如同脱了力般紧偎着他,才微微松开些,轻柔地将她眼角的泪吻去,入口是微微的咸苦,心里却甜如蜜糖。
“不要哭,我在。”
一句话,颜筱梓又红了眼眶。
“头还疼不疼?”
颜筱梓摇了摇头,感觉有些晕眩,索性将脸贴在他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每一下都沉着而有力。
是啊,他一直都在。即便她是处心积虑靠近他,即便她在新婚之夜将他抛下,即便她对他说了那样绝情的话。
心头狠狠一暖,他身上还带着外面带来的寒气,脸贴在上面有些冰。可她不愿放开,脑子里唯一剩下的念头便是,若是时间能停格在此刻便好了。
无论经过了多少事,只要这个男人还在,就够了。
她在他胸前停得时间有些久,韩无期用了些力气将她稍移开些,仔细看着她的脸,眼眶红肿,抬起头看他时微撅着嘴,像只兔子。
韩无期无声笑了笑,拿出帕子细细擦拭她脸上的泪,她依旧专注地看着他,用从未有过的动情眼神。竺青跟着过来,见了这情形眼眶有些热,关了门默默退了出去,只余深情对望的两个人。
“无期,我有话要对你说。”
“嗯。”他帮她把凌乱的发丝拢好,静静等着她开口。
“我曾说,我对你,从无真心。”颜筱梓专注地看着他,察觉到他眼神一黯,心头一痛,有些急切地握住他的手,迫他重新看着她。
“那些话,都是假话。我喜欢你,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
韩无期看她良久,无声扯起嘴角,轻声道:“好,我记得了。”
颜筱梓试探着凑上前一些,韩无期眸色转暗,她有些不好意思,闭上眼,猛地前倾亲上了他的唇。
像是有什么在胸腔里骤然炸开,韩无期定定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她微卷的睫毛一颤一颤的,紧张都表现在脸上,而她显然很生涩,将唇与他贴着之后就不知该如何动作了。
他唇角一勾,也闭了眼,单手托住她的后脑,重重在她唇上亲了下,察觉到她浑身一颤,他在她唇上不断舔舐吮吸,逐渐加深了这个吻。
颜筱梓有些迷蒙,无意识地张开了嘴,韩无期的舌顺势滑入,在她口中攻城掠池,舌尖探索着,寻到她小巧的舌,缠绕而上,极尽缠绵。
他的大手隔着薄薄的布料抚上她的身躯,因一直在卧床,她身上只穿着中衣。柔软的布料妥帖地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曲线,他一边汲取着她口中的芬芳,手掌自她纤细的腰滑到她挺直的背,再向前,停在了她胸前的饱满上。
颜筱梓嘤咛一声,身子软如一摊春水,更紧地贴到他怀中。韩无期喉结滚动了一下,隔着衣服揉捏着,正要探入她衣内,门口猛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我听说她醒了……”
两人迅速分开,韩无期将她裹在自己的大麾中,只露出绯红的一张脸。
程复愣愣地站在门口,话也说不连贯,“你们……你们……”他显然猜到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而他充当了怎样的一个角色。正尴尬,竺青出现在他身后,一把将他推开,笑着对里面的两个人道:“你们继续,继续啊!”
门再度合上,隐约可以听见竺青越来越远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怎么这么没眼色啊你,有无期在还用得着你吗?”
程复貌似辩驳了几句,声音有些远,听不清了。
韩无期低头看怀里的人,颜筱梓红着一张脸低着头,不敢看他。
他唇角一勾,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方才这么主动,这会儿怎么了,害羞了?”
颜筱梓脸更红了,挣脱他的手,将脸埋在他胸前,不敢与他对视,偏偏嘴上还不肯服输,“谁害羞了,我只是身上有些酸痛。”
韩无期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放平躺好,掖好被角,柔声道:“你身子还需要两日才能恢复,时间还多,不必急在这一时。”
颜筱梓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嗫嚅道:“谁急了……”
韩无期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含笑看着她,“我急。”
颜筱梓将头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不说话了。
龚成回到府中时,施念一如往常迎了出来。她面上神色自若,那天的一切仿佛没有发生过。
龚成在心里叹了口气,犹豫片刻,终究决定要告诉她真相。
他将她拉到身旁坐下,示意下人退下。
施念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将军怎么了?”
龚成定定地看着她,柔声道:“小念,我让人去查过了,那医馆里的人。”
施念嗯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低了头。
龚成知道她只愿他看到她温柔的一面,笑了笑,接着道:“那个自称韩挚的人,是韩无期。”
施念一脸震惊地看向他,睁大了一双丹凤眼。
“韩无期?是我的……无期?”
龚成点点头,“他没死,小念,你的儿子,还活着。”
施念眼中有不可置信,可龚成的神情那样笃定,对自己的夫君,她一向是信任的。她查不到的事,他未必就查不到。他既然这样说了,那便是真的。一时之间,她脸上闪过喜悦,懊悔,冲动,种种神情混杂在一起,最后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
龚成轻柔抹去她眼角的泪,继续柔声道:“我今日已去看过他了,改日,我带你去见见他。”
施念看着龚成许久,点了点头。
脑子里瞬间闪过韩无期茶色的眼,她眉心微蹙,当日见到他的眼睛便觉得有些奇怪,但当时她一心想着要挑拨云歌与那小小姑娘的关系,只是看了一眼便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那眸色……她心里一惊,她当年对韩无期下的毒,是施家世代相传,她有自信,这世上无人能解。可无期既然活到了如今,那毒想来是已经无碍了。配制出解药几乎没有可能,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以毒攻毒!
那毒狠厉无比,绝非寻常草药可化解。他如今的眸色便是佐证,只怕是,毒虽解,解药又成了新的毒药。
她与龚成商议好,第二日去见韩无期。她需要确认一些事。
只是世事难料,这天夜里,医仙堂就出了事。
突如其来的一场雨,将冬日的寒气弥漫到房屋每个角落。韩无期为颜筱梓熬了安睡的药,她拉着他的手,一直到睡着都没有松开。
烛火下,韩无期坐在床畔,静静看着她安睡的样子,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她的睡颜,只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一样安心。
以前他也曾以为,这个女人是自己的,那幻象一直维持到他新婚之夜第二日醒来的一刻,看着空荡的床铺,他突然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空虚。
那是一种,自以为得到,却又骤然失去的痛。他在那无边无际的痛中挣扎了数月,再没露出一丝笑颜。直到看到她坠落下去的一瞬,所有知觉仿佛都被封闭,他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原来先前,还不是最痛。
没有遇到更痛,你永远不会知道什么是最痛。
而现在,床上安睡的女子睡颜恬静,卷翘的睫毛安静覆盖下来,小巧的鼻尖,樱唇柔软地舒展着,瓷白的脸上有自然的绯红色。一双素净的手自被中伸出,紧紧握着他的。
他看着难得安静的她,怔怔出神,没有意识到自己唇边始终挂着的笑。
方才,她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絮絮叨叨的, 许多都是无意义的用词,可他听得专注,让她靠在他肩膀上,时不时地为她掖好肩上的被子。
他所知道的相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相识。他所以为的结束,也不是真正的结束。他对她的感情,萌生在她一次次刻意的靠近中,而她对他的感情,早在第一眼就已悄然生根,只是她一心专注于仇恨中,不肯正视。
一切仇恨消弭于那场坠崖,可爱却不曾消散。
颜筱梓感叹:“若是你不来,我也许真的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然后等着云歌来娶我。”
韩无期握了握她的手,语气有些冷,“嫁给别人,你想都不要想。”
他语气太过霸道,颜筱梓却莫名觉得温馨非常,往他怀里靠了靠,直到后来,药力一阵一阵上来,她撑不过,靠在他怀里就睡了过去。韩无期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平,掖了掖被角,她一头如墨的长发披散在枕旁,衬得那张脸更显白皙。试着抽了抽手,她在睡梦中却似异常不安心,握住他的力道大了些,指关节泛白。韩无期无声笑了,又在床边坐下,又静默着陪了她一会。即便只是握住她的手,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那种独自飘荡已久,终于尘埃落定的安定感。
可他也知道,还远远不是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