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出宫门
天王宫占地极阔,太平军占领天京以后,立即以原两江总督署为基础,拆毁万余间民宅,向外扩展十里,动用数万劳工历时数年修建而成,可谓宫垣九重,建筑崇宏,据后世测算,天王宫建筑面积是紫禁城的二倍,当时太平军只占领了几个城市就如此大兴土木,因其太阳城正殿有洪秀全手书‘一统江山’,所以当时太平军又被戏称‘一统江山七十二里半’,而天王宫就占了七分之一。
宫城分为内外两重,外为太阳城,内城名为金龙城,宫殿群四周有九米高的黄墙环绕,宫墙外面是一道深宽各两丈的御沟,宫墙之内驻扎数千女兵,日夜巡查,戒备森严。
太阳城正门为天朝门,金龙城正门为圣天门,正殿为金龙殿。还有二殿、三殿,有穿堂直通后宫~~而冒牌幼主贵福哥就是在典天女官的引领下,从穿堂甬道步入后宫。
贵福哥被女官引到后宫殿堂之上,远远望到殿堂两旁肃立着许多锦袍女官,龙椅上端坐着一个穿黄袍的男子,这个天王府中唯一的成年男子就是洪秀全了,冒牌贵福哥赶忙垂下了头,因为这位被后世政府讴歌的领袖为人暴虐,见不得妻妾子女看他的脸,看他脸就要惹他发火,发火就要烧人云雪飞。
“起眼看主是逆天,不止半点罪万千”,“看主单准看到肩,最好道理看胸前,一个大胆看眼上,怠慢尔王怠慢天”。(均引自《天父诗》)这位天王入主天京后十一年只发了二十五道诏书,倒是给他的后宫嫔妃们写了近五百首训诫诗,平均三四天就一首,而后世那些屎学家们居然腆着脸说洪秀全清心寡欲不好色,真是屁股决定脸,悲哀啊。
作为一个前世的文物大盗,夏飞很熟悉历史,也很了解太平天国起义所引发的影响,因为他从欧洲白人拿回的华夏文物大多是这个时期流落到国外的,对洪秀全这个领袖人物他的评价就是;‘目光短浅、胸无韬略,空言虚妄,不切实际,而且立政无章、任人唯亲、朝令夕改、言而无信,全无一点行政管理和军事指挥的能力,至于贪恋女色,荒淫无度倒在其次,只是加速其败亡罢了。
冒牌天贵福知道,越是昏庸卑劣的男子越注重虚荣面子,尤其洪秀全这种大言煌煌的神棍领导人,政治军事越搞越一塌糊涂,内心必定极度卑怯,所以他越要在妻妾子女面前作威作福,从而在这些从属依附自己的绝对弱者身上,满足自己的生杀予夺的权威感。
所以,贵福哥依足了朝见时的礼数,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接着又背诵早朝请安本章;
“小子天贵福跪请爹爹宽心安福坐,爹爹万岁万岁万万岁。跪请爹爹圣体安否,求爹放宽圣怀,永坐天国万万年!”
念罢作出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垂首而立,十几秒后上位才传来一声鼻音冷哼;
“哼~~~贵娃子,近日功课可曾仔细,是不是又贪顽邪耍,乱跑乱颠,嗯~~~”
贵福哥忙依据死鬼幼天王的记忆应景答道;“爹爹嘻笑宽心肠,小子努力功课未得松,早晚诵念天父歌,天爷爹爹专斩邪。”
“唔···”那洪天王语气稍缓;“自从你阿姐受了风邪,也没哪个再督管你课文,可要仔细每日诗文不可惰怠,否则双倍认打领罚,知道么?”
“是,谨领爹爹教诲。”
这时候旁边传来一个女声,殷切热烈的道;“哎呀呀,二天兄,你看看咱家贵娃子自打成婚后,稳重耙实多了,真是耕田婆有耕田样,不愧是三哥你的种儿,睡紧都做得王样掌江山哩!”
贵福哥闻声拿眼瞟去,这才看到天王座前站着一个穿绣金锦袍的中年女子,年约三十七八,身材微胖,由于脸上白粉铺得太厚看不清口鼻深浅,只有两道弯弯笑眼显得圆滑世故。
贵福哥头脑里一转,猜到了她就是洪宣娇,洪秀全的同父异母妹妹,世人也称萧天娘,已故西王肖朝贵的正妻,这女人可不简单,堪称祸国殃民级的搅屎棍,天京内讧就是她搅合起来,结果太和天国死了三个王,数万精锐株连被杀,最后逼走了翼王石达开,使得天国元气大伤,差点就此灭国嗝屁。
“嗯吭~~”洪天王威严的咳嗽一声。
洪宣娇尴尬的笑了笑道;“是啦,是啦,该叫幼主永岁殿下喽,爷哥朕幼坐天下么。”
“嗯,你虽是贵仔的家中长辈,但也要明瞭这尊卑位份么。”
“是啦是啦,二天兄,那啥~~时候不早你用膳吧,完了还要做驱邪法事祷告,就按刚才你嘱咐的,伮领贵仔···不不,瞧伮这记性,是幼主永岁殿下去拣选童子圣军哩?”
“唔~~~贵娃子,跟你姑姑萧王娘去吧,”洪天王沉声对贵福哥说道;“朕已拟好一道诏书,着你作近卫童子军的主将,这便与你天姑及得恩正掌率去拣选三千童子近卫军吧,有甚不懂得,自有你姑姑说与你,去吧!”
“呃···小子告别爹爹,跪请爹爹···”
“走吧走吧,莫啰嗦了,今天忙的很呢,做事就个利利索索有样子么!”九岁的天贵福正说着吉祥词,就被洪宣娇一把搂住,风风火火拽着往外走去。
“嗯吭!嗯吭···”身后洪天王不满的咳嗽了两句,但他可能也知道自己这个妹子的直爽个性,毕竟也是领着女兵操刀上过阵攻过城的人物,也就不再计较,只是打发典天衙的书记女官把诏书送到洪宣娇手上,以便她调遣兵马物资。
“就交代了一句···这就完事了啊?”
冒牌天贵福被洪宣娇牵小孩似的拖拽着走路有点不适应,也很有点不安,虽然天王洪秀全按照预期下了召集童子军的诏书,但贵福哥却预感到自己并不能掌握这支娃娃兵,原因无他,因为洪宣娇看来对此事很热衷,应该说这女人是对权力很热衷~~~
这三千童子军要按一般人眼光来看,都知道这些没长成的孩子是不会有什么战力的,然而这三千人近卫军所占用的粮食、兵器、军械服装等物资供应却是实打实的一批物资,可以说谁掌握了这支娃娃兵的指挥权,谁就拥有了这批军资的支配权。
这位萧王娘如此热心插手,目的就在于此,到头来可能作为幼主的他仅在名义上挂个近卫军主将牌子,而这支娃娃兵实际却变成了萧王府的私兵。
然而让贵福哥恼火的是,自从昨晚鬼魂少年去深宫闹他老爹后就没了声息,任他在脑海里怎么召唤也没有半点回应。
出了金龙内城的圣天门之后,再往前走就是太阳外城的天朝门,出了这道门就是出宫了,再不说话就来不急了,于是贵福哥在这里脚步一顿道;“姑母,我要回我寝宫一趟。”
“咦?贵仔,这么会儿功夫你就想婆姨了呀,好有出息呦!”洪宣娇打趣道;“走吧走吧,还是莫要恋着媳妇惦着床哩,姑母的亲兵队里很有几个俊俏的伢妹,这趟回来若是看上哪个就送你好不?”
打太平军金田起事起,洪宣娇是在一路行军作战中眼看着天贵福从婴儿成长起来的,所以作为嫡亲姑姑她很是熟络和疼爱这个大侄子,当然,从来也从来都是把他当乖仔哄。
贵福哥怎肯罢休,苦心收遍的亲兵女卫要是不带上,他这九岁的小身板可就真成了提线的木偶,一点咒也念不得了,所以坚持道;“不,我得回去亲自挑选一些卫兵跟随。”
“嘿,你这娃子咋这么犟呢?”洪宣娇加力一扯他的袖子,催促道;“走啦,姑母在宫门外有八百女兵卫队,还护不得你么?”
“不!”贵福哥坚定的摇头;“姑母,我不是懵懂无知的娃崽了,你萧王府的人马个个脸孔生分的很,我难免紧张呃,所以我还是带上一些用熟使惯了亲卫比较方便一些。”
洪宣娇愣了片刻,突然胖躯乱颤的呵呵笑起来,脸上熬的白粉扑簌簌直掉,俯身用手指刮着贵福哥的鼻头取笑道;“你个贵娃子呦,这么认生还说自己不是娃崽?也罢,看来你也是第一次出宫,那就依你吧。”说着她扬声呼唤;“传伮将令,调幼主寝宫的卫兵一队,随身护卫幼主殿下!”
作为洪姓皇亲国戚,洪宣娇是最受洪天王信任的心腹将领,平时太阳外城的禁卫女军也归她训练节制,这点兵马对这位萧天娘其实都不算什么了,在天国兵势最盛时,她也曾统御十几万女军,为太平大军先导,攻城略地,所向披靡,要不说能耐越大,祸害越大么。
贵福哥见达到目的就不再说话,只和便宜姑姑洪宣娇站在甬道里默默等待。
功夫不大,一阵整齐的跑步声传来,幼主寝宫方向跑来一队女兵,人数有一百来人,领头的是旅帅黄五妹,卒长唐水姑和潘芝三人,当然那四十名忠心听话的女兵也在队列里。
见到二人后,侍卫女兵们行礼如仪,而后自发的分成左右两列将二人卫护在中间,前面五十人持矛,后面五十人为盾牌手。
出了太阳外城的天朝门,面前是一条二丈宽的御沟,沟上有三孔石桥供人进出往来,称为五龙桥,只见桥对面广场上,是整齐排列着一列列牵马的锦衣女兵,足有**百之多,想来就是萧王府的亲兵卫队了。
‘忒特么不容易,可算出来了啊。’走在桥上,贵福哥不禁回头去望,但见天朝门外悬挂着十余丈长的黄绸,上书天王洪秀全五尺大的御笔朱字诏令:
“大小众臣工,到此止行踪,有诏方准进,否则云中雪。”
意思是说,军将朝臣闲杂人等,到了天朝门就别往前走了,有天王的诏书才可以进去,否则就别怪我杀人了。云中雪是太平军借用天地会“杀头”的隐语,这洪天王的手可比黑社会黑太多了,暂且不表。
贵福哥长吁了口气,这位冒牌幼主的一番苦心没有白费,嫡系队伍总算拉出宫来了,由此他的无耻大冒险,也真正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