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恐惧(1)
夕阳的光辉慢慢隐去,随之而来的是寒冷的夜风散,天色一暗,那群路灯猛的亮了起来,照耀着黑夜,就好像汹涌的海面上蓦地出现了一道光,这叫翻涌的海浪不再叫人恐惧,这叫沉沉的夜色也显得可爱了起来。
卢卡居高临下地打量箫小杞,他想起箫小杞留在索卡亚的那几本书,其中的两本说的是哲学还是建筑什么的,他看不懂,他唯一完整看下来的,是一个关于阿黛尔雨果的故事。
她是维克多雨果的小女儿,却得不到应有的关爱,她嫉恨姐姐丽奥夺走父母的爱,她活在父亲的光环,或者说是阴影下,她敏感,没有安全感,她渴望有人来真正爱她,把她当作唯一,在她最单纯浪漫的年纪遇到英俊的上校,受到他的追求,引诱甚至失了身,她告诉自己她爱他,并且不顾一切飘洋过海也要嫁给他,固执得已然病态,疯狂,她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假扮自己怀孕,阻止他的婚姻,她的母亲死在另一个地方,而她不管不顾继续追随他至非洲。
只是可悲的是,他始终如弃旧履般躲避她,甚至厌恶。
终于有一天,当他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丝毫没有认出他,冷漠地走开,长期的颠沛流离加之精神压力完全把她击垮了,她回到父亲身边,在疯人院里度过了她的余生,在雨果的葬礼上,举国哀动,一代文豪之女,却静悄悄地死去,竟无人知晓。
她是受爱欲煎熬痛苦不堪的阿黛尔雨果,她的身上有那个时代的烙印,高贵,执着,然而那段近乎病态的感情,使完完全全燃烧了自己。
活在世上,每个人都想逞强,用最激烈的言辞和行动告诉他人:我是最坚强的,我是不可战胜。
可是连卢卡都不能否认:只有我深爱的人或事,才能打败我。
有时生活就像一场精神和**的角斗,谁也不可能全身而退,不同的是死去的部分多一些还是少一些,不同的是活下来的那部分,是你或者不再是你。
“萧。”
“嗯?”
“上次的那位先生?”
“嗯?”
“其实他,没,其实他没有……”
“怎么?”
“没什么了。”
想要用捉摸不透的爱情来抚平自己的不安,结果往往只能是令自己更加不安,卢卡咬唇握紧那双柔软的手,他如今,前后皆是黑夜。
箫小杞睡到中午才起来,卢卡已经走了,他赶的是早上10点的飞机。
卢卡还算有良心,给她留了早饭,箫小杞胡乱当成午饭和着爱丽丝留下的婴儿食品混在一起吃了,还把吃不完的吐司面包装进塑料袋,准备一会给许奕带去,她和许奕已经闹翻有一周了,此时她的这位充满正义感的朋友已经在图书馆泡了一上午,想必已经饿得嗷嗷叫,此刻箫小杞若美女救美女,一定能让她感激得涕泪横流。
箫小杞兴冲冲地下了公交车,正准备往图书馆走。
“萧。”
箫小杞充耳不闻。
“嘿,萧!”
箫小杞叹了口气,不耐烦转过身,约翰站在她身后。
棕色的头发,现在剪了个更帅气利落的发型,一声贴身的灰色西装搭配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此时眼睛的主人正斜眼盯着她,嘴唇讥诮地上扬,仿佛在说“哼,逮住你了”。
箫小杞不雅地翻了个白眼,她是真不明白约翰为何会对她如此锲而不舍,她是不是可以自恋地认为他爱她爱得深沉无法自拔了,箫小杞正打算说点什么嘲笑约翰一番,眼睛却被约翰手里拿着的东西给吸引了。
约翰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个薄薄的透明纸袋,就是平时放蛋糕的塑料袋,里头放着几张照片,箫小杞有一点轻微近视,但还没有糟糕到那种地步。
箫小杞认得那条白裙子,当然也认得照片上穿白裙子的人。
那是她第一次在兄弟会的别墅碰见约翰时穿的裙子,后来被迷晕之后在别墅睡了一夜,第二天嫌脏就扔了。
突然明白约翰的用意,箫小杞的小腿开始不听话地打摆,她感觉浑身发冷,像掉到了零下三十度的冰窟里,和那些可怜的墨西哥咸鱼一样,血液无法流动,连带着她的嘴唇也因为惧怕和寒冷颤抖起来。
约翰这几天应该是刚被他老爸收拾过,他撇了撇被揍得有些青肿的嘴唇,“看来你还没忘记啊。”
照片中的箫小杞昏睡在花俏的被单上,裙摆被拉扯到大腿上,露出里面的内裤,照片虽然有点失焦,但只要是认识的人,都不难认出照片上的人是谁,箫小杞此时此刻只觉得恐惧。
“这张照片……我真是个好摄影师不是吗?”约翰语调轻松地用袋子扇了扇风,这照片当时只是为了让查理斯那群人相信他已经不再是小男孩了才拍的,想不到现在居然还能有这个用处,“让我想想,复印成几万份彩照撒在学校里怎么样?让他们看看设计学院的好学生在床上露出的什么样的表情,啧啧,虽然不是特别美,但是还凑合。”
约翰若无其事地把袋子放进胸前的小口袋里,箫小杞的视线控制不住地跟随那个塑料袋,隐没在他的西服外套里。
“萧。”
这个声音真好听,如果是大学花痴时期的箫小杞一定早就被迷得神魂颠倒,可现在在箫小杞听来,它却好比魔鬼。
箫小杞感觉她的脊梁像被人用羽毛搔了一下,连带着她的脚趾头都痉挛地通缩起来,她努力控制抖动的牙关,惊恐地抬起头,“你想做什么?”
“我想这里不是谈话的好地方,要不我们到别墅去?那里足够安静,我们能好好谈谈。”当约翰走过来揽着她的腰往车里带的时候,箫小杞浑浑噩噩地根本无力反抗,只能乖乖地跟着他回别墅。
偌大的别墅和两个月前无差,啤酒瓶包装袋遍地都是,箫小杞跟随着约翰的脚步来到游泳池边的大沙发上,拘泥地端坐着,过了很久,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我没有和你发生关系。”箫小杞说,这个嗓音很低哑,就像被一百片砂纸打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