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五年后
“梁莫，你在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下来！”梁意端着小饭碗正要给自家五岁的儿子喂饭时，见到他竟然试图把紧紧关闭的窗口打开，惊得她连手中的饭碗也顾不得，冲上前，把自己的儿子滑嫩的小手从窗口处移开。
大抵是梁意的勃然大怒吓着了他，他低垂的小脑袋一直没有往上抬，黑黝黝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自己的小鞋子，似乎小鞋子上有着什么吸引他的东西似的。
满腔怒火的梁意的见自家儿子一副深受委屈的模样，心头的怒火消了一大半，她闭了闭眼睛，待怒火消失得七八成后，才沉声质问道：“为什么要开窗妈妈不是告诉了你，你不能见阳光吗为什么还要明知故犯！”
梁莫还是低垂着脑袋，胖胖小小的指尖合十，纠结在一起。梁意望着他的动作，顿时有些恍惚，良久，她见自家儿子还是不愿意回答自己，她沉下脸来，“梁莫，我再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开窗”
梁莫这时才缓缓地抬起头来，黝黑如眼珠子圆滚滚的，小巧的嘴巴微微撅起，十分委屈。他的五官十分精致，神似楚攸，小小年纪已颇具父亲少年时的风姿，尤其是他那双细长的凤眼，梁意每每与他对视时，总会忍不住想起那个在午夜梦回时纠缠自己的男人。
“你不会说话了吗妈妈告诉过你，做错了事要承认，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意思”梁意的语气十分严厉，并没有因为他表露出来的委屈而有所缓和。
但梁莫还是一言不发，指尖纠结得更甚。
“梁莫！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梁意大声呵斥他。
“阿意！”梁母听到梁意的严厉的呵斥声，走进了房间，把梁莫环在胸前，别过头对梁意训斥：“他才4岁，你干嘛对他那么凶会吓到他的，有话你就不能好好说吗”
梁意噎在心头的怒火被梁母一下子挑起，“我一开始也是好好跟他说话的，可是他却一直保持沉默，你让我怎么办！难道就放任他这样继续下去，不理他吗”
梁母沉默了一下，别过头，柔声对自己的小外孙问：“莫莫，发生什么事了能不能告诉姥姥姥姥保证不让妈妈打你，好吗”
“老妈，什么打他我可从来都没有打过他，你别乱扣帽子。”梁意对于自家母亲莫须有的指责表示不满。
梁母狠狠地瞪了一眼梁意，梁意撇撇嘴，不再说话。
“莫莫，告诉姥姥好不好”梁母很喜欢自家的外孙，但是自家外孙与一般孩子有些不一样，他不喜欢说话，甚至也不如一般孩子有着丰富的表情。也正因为他性格的缘故，梁母一直很担心这个孩子受到委屈而闷在心里，导致憋出病来。所以对于梁莫，她大多数都会选择性地偏袒他，哪怕受委屈的对象是自家的老公或是自家孩子，幸而他们这一家人都十分宠溺这个俊俏的孩子，梁母一直对此十分满意。唯一令她感到美中不足的是梁意对待梁莫过於严厉的教育。
“莫莫。”梁母柔柔一笑，以眼神鼓励他开口。
许是被梁母的鼓励打动，他缓缓地抬起手，指向自己右侧的窗户。梁母见状，沉默了半响，接着揉了揉他头顶上柔软的发丝，将他抱了起来，往楼下走去。
“老妈，你要带他去哪”梁意不解地问道。
梁母抱着孩子，瞥了一眼由于梁意过於惊慌而洒了一地的饭菜，淡淡地道：“我抱莫莫下去吃饭，待会儿再跟你聊聊。”
梁意皱了皱眉眉头，没有说什么，望着自家母亲与自家孩子渐渐远离的背影，她无奈的叹息一声，走出门外，拿起扫把，开始收拾地上的饭菜。
晚上7点30分
梁意瞅了瞅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的儿子，又朝着大门外看了看，吞吞吐吐地道：“莫莫，那个、那个你要跟妈妈出去散步吗”
正在一边吃水果一边看动画片的梁莫听到妈妈的提议，疑惑地转过头，如黑葡萄般的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一圈，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梁意知道，这是自家儿子在表达疑惑。
“姥姥跟妈妈说，莫莫想出去对吗”
梁莫垂下眼帘，慢慢地点了点头。
梁意微微一笑，拉过梁莫的手，“走，咱们出去散散步。”
梁莫抬起头，望着梁意好半响，羞涩地点点头，急忙甩开梁意的手从沙发上跳了下来，连鞋子也顾不上穿，满脸兴奋地冲到门口，准备开门出去。
梁意无奈一笑，摇摇头，拿起被他“抛弃”在地的小鞋子，走到门口前，“莫莫，你得穿好鞋子才能出门，知道不”
梁莫垂下头，听话地接过梁意手中的鞋子，动作粗暴地穿起鞋子来。梁意见状，伸手制止了他粗暴的穿鞋举。梁莫低垂的头此时垂得更加低起来，小小的指尖又开始纠结了。
梁意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但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自家儿子在紧张、害怕，深怕自己会责备他。这样一想，梁意有些愧疚，的确，她真的如自家老妈所言，自己对待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过於严厉了些。
“来，妈妈帮你穿。”梁意把鞋子放在他的小脚丫下，示意他抬起脚，好让自己帮他穿好鞋子。
梁莫小心翼翼地抬起脚丫，白嫩的耳廓上泛起一阵红潮，纠缠的指尖缓缓地松了开来，薄薄的小唇瓣微微扬起，羞涩地笑了起来。
梁意恰好此时抬起头，见到儿子的笑容，微微一怔，没说什么，倒是梁莫别扭了起来，他迅速别过脸，刚刚松开的指尖又紧紧纠缠在一起，耳廓此时变得更加潮红。
梁意轻轻地把他的十只白嫩手指掰开，盯着他那泛红的指尖良久，无奈地叹息一声。
“对不起，妈妈……”梁莫略带哭腔的声音自她的耳畔响起，梁意愕然地抬起头。
“莫莫，你、你刚才在跟我道歉”；梁意记得自家儿子从开口说话到现在，一共就只说了三次话。一次是跟她说饿；一次是叫姥姥；还有最后一次是……
叫爸爸……
梁莫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大眼睛，哭着点了点头。
梁意顿时感觉心头酸酸的，有些难受，她小心翼翼地扯下梁莫的小手，对他说：“莫莫，别揉了，眼睛会疼疼的。妈妈给你擦一下，擦完咱们就去散步，好不好”
梁莫重重地点点头，梁意从衣袋中抽出纸巾给梁莫小心地擦拭了一番，然后再拉着他的小手往门外走去。
一阵微风吹过，属于大树与泥土的芬芳迎面扑来。两人走在小石块堆砌的小路上，梁意瞥了眼梁莫，“莫莫，你讨厌妈妈把你关在屋子里吗”
梁莫摇了摇头。
梁意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仰望着梁莫，“莫莫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像正常孩子那样吗”
梁莫点点头，梁意揉了揉他的头，“莫莫，对不起。妈妈今天不应该这么严厉地对待你。姥姥跟妈妈说，你开窗只是想见见太阳。可是莫莫，妈妈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若是你见了太阳的话，你就会生很严重的病哦，到时候妈妈、还有姥姥他们都会很担心你。所以，莫莫是个好孩子，不应该做一些让妈妈还有姥姥们担心的事，对吗”
这次梁莫没有点头，他静静地凝视着蹲在地下的梁意，微微开启唇瓣，属于孩子独有的软糯声在这个偌大的山林里响起，“妈妈……讨厌莫莫吗”他说话的时候有些犹豫不决，似乎在考虑这句话自己能不能说出口。
梁意脸色大变，震惊地问道：“莫莫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莫莫许久也没有说话，就在梁意以为他不再开口之时，他突然又开了口，“妈妈，有时候……不愿意看莫莫。”
梁意此时的脸色有些惨白惨白的，的确，有时候她注视莫莫的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男人，最后她只能以逃避似的姿态来避开那张几乎与他如出一辙的脸孔来。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莫莫竟然能注意到她那微小的心思来。
“妈妈，我渴了。”梁莫似乎不想再继续追问下去而岔开了话题。
梁意闻言，拉着梁莫的小手，准备往家里的方向走去，“莫莫，咱们先回家喝水吧。”回到家后再好好跟他解释一番。
此时，一只紫色的蝴蝶自梁莫眼前优雅地飞过，蝴蝶身上散发出一种特殊的香味，顺着微风缓缓地飘入他的鼻腔。他圆滚滚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哪只翩然飞向山坡的蝴蝶，就在蝴蝶的身影消失之时，他猛然松开了梁意毫无防备的手，朝着蝴蝶消失的地方飞奔而去。
梁意怔了一下，随即慌张地紧追在梁莫身后，不断地呼唤梁莫：“莫莫，你要去哪回来！快回来！”
梁意无比的心慌，梁莫小小的身子不断地穿梭在比他还要高的野草上，梁意只能依凭着那些被他拨乱的野草来判断他所处的方向。
蓦然，一阵狂风吹过，被狂风吹起的细沙卷进了梁意的眼睛，梁意停下脚步，迅速地揉了揉眼睛，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属于梁莫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这个巨大的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