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灾情
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有的还有力气爬着出门乞讨,有些则只能依偎在破败的棉被中,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看着天空。
那些濒临死亡的人,半张着口,无数的苍蝇飞进他们口中也不自觉,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没有人看管,就那么任由苍蝇虫蚁吞噬,好的尚有一张破布遮体,差的直接就那么裸露在大家面前。
南宫澈和若惜走在其中,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穿行在了地狱,哀嚎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偶然爆发的痛哭之声,那样的尖利刺耳,直入人心,那是失去亲人的痛苦,是失去希望的哀嚎。
若惜走在人群之中,第一次觉得胆寒。
南宫澈双拳紧握,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莫名升腾起一股怒火。
这么多的百姓流离失所,那么,那些官员们在干什么?朝廷难道没有拨过赈灾款项给他们吗?那些钱呢?到底用到了何处?
“南宫澈,我瞧这样任由下去不是办法。”若惜终于轻轻开口,瘟疫是传染病,如果任由这些尸体曝尸荒野,那么必定会再度引发瘟疫。
凌州城才好不容易控制住,若惜可不希望别的地方又再起疫症。
“你说怎么办?”南宫澈现在满心愤恨,直恨不得立刻赶到驿馆,看看那些官员到底在干什么。
“还是必须先控制住这里的情况,以免瘟疫再度发生,否则,等我们忙活完其他事,百姓也所剩无几了。”
南宫澈被若惜一句话惊醒,急忙点头称赞。
“那么,我们俩分头行事,我看那边还有医馆,我去买点儿药材,你去召集身强力壮的百姓,我们像凌州城一样,教会他们如何处置。”
“知道了。”南宫澈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若惜走过街角,远远就看到医馆的旗幡在风中摇曳,而此时此刻,医馆的门口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许多人。
一个孩童的哭喊声,无力的混杂在所有人的议论之中。
“大夫,求求你佘我一点儿药救救我爹爹吧。”
“大夫,等我爹爹好了,我小狗子一定会连本带利还给您的。”
“大夫,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孩子越说越急,到后来已经带了哭腔。
而围观的人群也开始指责起医馆的大夫来。
“不就是一副药嘛,竟然都不舍得给,还什么妙手仁心。”
“可不是,平时没灾没难时,还搞什么发药救济,如今真需要救济时,倒成了缩头乌龟了。”
“小狗子也是可怜,他爹都发烧两天了,也不知道还熬不熬得住。”
若惜静静的停了一会儿,缓缓走向了人群。
她衣袂翩翩,气质雍容,眉目坚毅,让人不敢亵渎,众人见她朝人群走来,竟然都自惭形秽的让开了一条路。
若惜立刻看到了药铺门口匍匐在地的孩子,只一个麻袋,剪了几个洞当做衣服,蓬头垢面得看不清面目,一双眼睛此时水汪汪的看着自己。
“小狗子是吧?你爹的病,这医馆的大夫看不了,所以他不敢佘你药呢。”
若惜话音刚落,医馆紧闭的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谁家的女子这般无礼,竟敢说还有我们看不好的病!”
人群顿时哗然起来,这小狗子哭了一早上也未见医馆开门,谁知道这姑娘一句话,竟然就让医馆开了门。
小狗子也不管那许多,见医馆开门,猛的就扑到了开门人的身上,像只八爪章鱼一般挂在了那人的身上,一边抱紧,一边哀求药物。
那小厮模样的人却毫不怜惜的一脚甩开,小狗子顿时如一个滚瓜翻到了若惜的脚边。
人群顿时越发喧闹起来,若惜弯腰将小狗子扶了起来,温柔的替他擦了擦额角溢出的血丝,柔声说道:“小狗子是吧?你放心,姐姐一定给你抓到药,可别再这样去求他们了。”
小狗子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若惜抱起小狗子,目光冰冷如剑直直看过去,一字一句的说道:“医者如此狠心,又何必再求?求亦无用。”
若惜话音刚落,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了出来,“这位姑娘不知我家中境况,切勿乱说。”
“哦?”若惜观察了老者一下,见他眼下乌黑,发丝凌乱,衣襟上斑驳的沾着一些污秽物,瞬间猜到了大概。
若惜想毕,淡淡说道:“小女子不才,可否猜猜大夫家中是出了何事?”
老大夫闻言不发一语,若惜淡淡一笑,“是否大夫家中出现了一个病人,上吐下泻,高热不退,无论你使尽百宝却依旧药石无灵?”
大夫闻言一惊,目光如电上上下下将若惜打量了个遍,这才侧身道:“姑娘可否进馆一叙?”
若惜早已料到,抱着小狗子就迈入了药馆,小厮还想出声阻止,老大夫却伸手拦了一拦,任由若惜抱着孩子走进内堂。
若惜将一切看在眼里,心想,这老大夫或许也是家中病人实在无法,这才无心管外面的事吧。
果然,若惜才没有走几步,老大夫就跟了上来,“这位姑娘,你可知道老夫家中的人该如何医治?”
若惜微微一笑,“这得等瞧了病人,我才好说。”
“正是,正是,姑娘是从何处来?”
“凌州城。”
“啊?凌州?”老大夫急急侧目看了一眼若惜,却见她神色淡然,不由得眉头皱起,凌州城如今灾民遍野,这姑娘,怎么会从那边来?
药馆不大,却也有三进,若惜来到最里面,远远就听到一个姑娘的哭声,低低饮泣,似是极力压抑着什么痛楚。
若惜脚步一顿,转头问道:“令千金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出现这样的症状?”
老大夫闻言,急忙答道:“前日起,忽然就这样了。”
“令千金可曾去过什么地方?”
“这个……”老大夫犹豫片刻,“说起来惭愧,小女前几日偷偷跑到堤坝上去过。”
若惜看着老大夫这样神色,知道必定还有内情,也不想再多说,快步走进了屋子。
“开窗,透气,所有无关人等立刻出去,姑娘用过的物品不得带出屋外,另外,备热水,干净衣裳。”
若惜不容置疑的态度加上老大夫的默许,一干人等立刻退出了房外。
若惜试了试少女的额头,转头看向老大夫,“老大夫可信我?”
“这个……”
“实不相瞒,我从凌州城过来,一路上有无数人得了这样的病。”若惜说着,站起身来,“这个病,有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名字——疫症。”
老大夫闻言,大惊失色,哆哆退了三步。
“不过,我在凌州城和几位大夫合力研制了一个方子,在凌州城内倒也还算是药效可以。”
“如此,便请姑娘施以援手,救救小女。”老大夫一躬到底。
若惜急忙起身扶住老大夫,快速写了方子递给老大夫,并将一切注意事项都交代了个清楚,这才开口道:“老大夫,这里是五十两银子,烦请老大夫按照此方大量熬制汤药,分发给附近的灾民。”
“姑娘如此大义,小人如何敢再收姑娘银两?”老大夫一边推辞,一边还命人按照若惜的方子抓了副药给小狗子。
“小狗子,药给你,若是你们无法煎熬,便带着你爹来医馆门口喝汤药吧。”
小狗子也是机灵,立刻给老大夫和若惜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抱着药走了。
药馆上了轨道,若惜安静的等待着南宫澈,希望他能够得到消息带灾民们过来。
“水……我要喝水。”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若惜急急奔到床边,却见老大夫的女儿已经悠悠醒转,或许是仗着年轻,又是杏林世家,这姑娘体质较一般人要强,不过三副药下去,竟已退了烧。
她看着若惜这张生面孔,不由得撑住身体坐了起来,四下张望片刻,发觉是在自己屋内,这才问道:“姑娘是何人?如何会在我的房内?”
若惜淡淡一笑,将经过随意说了一遍,这才问道:“我叫若惜,姑娘芳名是何?”
“小女子宛如,谢过若惜姑娘救命之恩。”
若惜急忙虚扶住宛如,继续问道:“听你爹爹说,你前几日跑到堤坝上去却是为何?”
宛如闻言脸颊微微一红,却依旧挺直了身子,无畏无惧的说道:“宛如与长生情投意合,奈何长生只是官府里一个挂了虚名的闲差,家父觉得长生身无长物,不允许我与他来往。”
若惜耐心的听着,一言不发,这样的沉默仿佛一种默许,一种支持,宛如压抑在心底的话,便如滔滔江水般涌了出来。
“长生满腹才华,曾是前年的探花,只因为朝中无人,长生又刚直不阿,这才被一贬再贬,来到了这里。可是,即便如此,长生依旧一心为民,此番洪灾泛滥,长生身先士卒带着一批人在堤坝上。”
“我听闻他已经是日夜未曾下堤,这才想赶去瞧瞧。谁曾想,一路上都是灾民,竟然让我染了这病,半路上晕倒过去,这才被爹爹派来的人带了回来。”
“长生?他姓什么?”
“陆,陆长生。”宛如说完,问道:“姑娘问这事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