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暴雨欲来
“知道，知道，我自然是知道的。”南宫澈说罢，叹了口气，“不和你说了，总归都说不过你。”
黑夜，仿佛一张无形的网，网中是一头张牙舞爪的野兽，它可以撕裂人心，撕裂每一个人的面具，展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二黑子不住的趋马，因为留学过度，他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眼前的景色也都变成了斑驳的一块块。
二黑子忽然脑海里就浮现出了幼时的一切，那些清朗的日子里，他会和小伙伴们下河捞石头，会一起爬树抓蝉，会一起编小竹篓网鱼。
他想着忽然唇角就浮现了一丝笑意。
然而，在这样的美好中，骤然间乌云密布，滚滚的乌云翻涌而来，雨滴大滴答滴的敲打在他的脸面上。
他没命的跑，朝家里跑，可回家的路却越来越长，越来越长，就在他心慌意乱的时候，忽然间一个男子从远处跑了过来，他打着油纸伞，不住的冲二黑子招手。
二黑子想也没想，就朝那人跑了过去。
“快，给我躲躲。”二黑子说着就要朝那人的油纸伞下躲，可那人却忽然退了一步。
二黑子一愣，抬头看向那个人，可是雨势太大，打得他眼睛都睁不开，更加无法看清楚对方的面貌，就在此时，那个打着油纸伞的人忽然问道：“我托付给你的事，你办成了没有？”
二黑子一愣，问道：“啥？”
那人又重复道：“我托付给你的事，你办成了没有？”
二黑子没有答话，只忽然间觉得心慌意乱，似乎辜负了谁一件大事。
那人见二黑子没有回答，显然也是急了，不住的问道：“我托付给你的事，你办成了没有？”他一句问得比一句急，急得宛若这漫天的雨点一般敲打在二黑子的心上。
二黑子兀自还未想起到底对方托付给自己什么事时，那人忽然一脚踢向了自己的心口，嘴里怒道：“没办成你回来做什么？！”
就这一瞬间，一直伏在马背上的二黑子倒吸一口冷气，直起了身子，眼前浮现的是飘摇的烛火，而城头两个硕大的“北川”二字也清晰的映入了二黑子的眼帘。
“兄弟，你托付给我的事，我一定给你办成。”二黑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和一些灰色的灰灰。
他将灰色的粉末洒在自己左臂的伤口上，然后用一根布条勒住了自己的嘴，一咬牙，将火折子凑了上去。
滋滋的声音顿时响了起来，然后火花四溅，伤口的肉被火药这么一灼，立刻起了一层疤，血，终于是止住了。
二黑子深深吸了口气，一打马屁股，越过城门口那一滩滩血渍和那些残破的尸体，来到了“北川”城的城门口。
一抬头，二黑子就看到城头上悬挂着的那些罗浮国人的人头，一时间，二黑子有些恍惚，仿佛这一天所发生的事，都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然而，未等二黑子反应过来，城头就有人扬声问道：“你可是二黑子？”
二黑子抬头一看，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急忙点头道：“是我，我要见太子妃！”
“呸！太子妃是什么人？容你说见就见？”城头那人看了看四周，忍不住问道：“怎么？和你的细作兄弟翻脸了？”
那人说着，忽然“咦”了一声，“你怎么断了臂？”
二黑子急了，他的体力在渐渐流逝，他的视觉也在模糊，他心底的事，却还没有说出去。
“我要见太子妃，我要见太子妃！我要见太子妃！”二黑子一急，接连喊了三句，一句比一句大声，像是用尽了身体里所有的力气。
城头的人被二黑子这样一弄，吓了一跳，随即又反应过来，骂道：“吼什么吼？你和细作结拜了兄弟，你还有道理了？”
那人说着，忽然用刀挑了挑城头悬挂着的人头，一颗人头被那人一跳，顿时掉落了下来，那人头咕噜噜落了地，一直就滚到了二黑子的马蹄边。
“你快瞧瞧，这就是妄图攻城的罗浮人的下场，二黑子，你如今和罗浮国的细作当了兄弟，谁知道你是不是细作啊？太子妃把你和王麻子一起撵出城，如今你还当你是谁？说回来就回来吗？”
二黑子浑然没有听到城头人说的话，他只低头愣愣的看着地上的人头，那是一张年轻的脸，眉目间依稀就和那个老大一模一样。
一瞬间，二黑子浑身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原先还未曾肯定罗浮国人所说的话，如今见状，他知道，那群人说的八成都是真的了。
一想到城内的水井被罗浮人下了毒，一想到等到明天一早，大家用水的后果，二黑子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太子妃，我要见太子妃！急事，我有十万火急的事！”二黑子伸长了脖子立刻喊了起来。
城头的人却只当是在看笑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二黑子，你要进城也可以，跪下来给爷爷我认个错，爷爷我就放你进城，何必找那么多借口？十万火急？今夜我们副将大败罗浮国的人，还能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二黑子也急了，“快放我进城，我有事，我有大事。”
“哈哈，二黑子疯了，真是失心疯！”城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看着二黑子一个人疯狂的撞击着城门，都觉得是一出好戏，对于背叛了“北川”城的人，他们没有丝毫的怜悯之心。
“怎么回事？”忽然之间，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众人齐齐一愣，回头看去，只见若惜和南宫澈肩并肩走到了城头。
一个副将立刻走上前来，“启禀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是二黑子，说要进城，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我们看啊，他就是失心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王麻子伤了，断了一只手臂在城头下发疯呢。”
若惜闻言眉头一皱，心头忽然掠过刚才那轰然的一声，忍不住就走到了城门口。
若惜往城头下一看，只见二黑子疯了一般在撞击着城门，每撞一下，他的伤口就崩裂一分，鲜血就涌出一些，不一会儿，地上就洒满了他的鲜血。
若惜回头看了南宫澈一眼，两个人的眼底，都划过了一抹讶异。
二黑子看起来不像是说谎话的人，这个憨厚老实的农村汉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疯态？莫非，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
若惜想着，匆匆下了城头，来到了城门口，“开门！”她冷声吩咐，所有的士兵都不敢忤逆若惜的命令，将城门缓缓打开来。
二黑子正要用力撞门，忽然间见城门大开，若惜和南宫澈并肩立在城门口，顿时一愣，双膝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他浑身浴血，一条手臂已经齐肩根部斩落，满脸是血，嘴唇苍白，只有一双眸子依旧宛若星子一般灼灼。
在见到若惜和南宫澈的瞬间，这个早已精疲力尽的汉子，忽然间就迸发出了力气来，他想要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最后一急，他干脆就在地上趴了起来。
若惜见状，急忙迎了上去，南宫澈却忽然伸手拦住了若惜的路，柔声道：“我来！”
南宫澈看似不在意，实际却是十分小心翼翼的来到了二黑子跟前，一扫眼见他的状态，忍不住眉头就皱了起来。
南宫澈抬头四下看了看，忍不住问道：“二黑子，怎么回事？你和王麻子不是好端端的出城了吗？”
南宫澈一提王麻子，二黑子顿时眼眶一酸，铁骨铮铮的汉子终于也忍不住落下了泪来。
“殿下，出事了，出大事了！”二黑子扑到了南宫澈的脚边，“王麻子死了，他是为了让我回来报信才死的。”
“怎么回事？”南宫澈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了二黑子，这个粗狂的汉子比他高了半个头，他实在没有办法将他就那么抱回来。
若惜早已吩咐人准备了纱布和金疮药，待南宫澈带回了二黑子，立刻二话不说的就给二黑子疗伤起来。
二黑子一把推开了若惜的手，沉声道：“太子妃，快，快，罗浮国人的细作在‘北川’城的水井里下了毒。”
若惜心中一惊，手下就顿了一顿，“谁告诉你的？”
二黑子看了看南宫澈，又看了看若惜，将自己和王麻子出去后的事说了一遍。
若惜看着二黑子那只断了的手，想着今夜的种种奇怪之处，对于二黑子所说的话，深信不疑。
她抬头看了南宫澈一眼，南宫澈立刻道：“我带人去把守所有的水井。”
若惜点了点头，“我安置好二黑子马上就来。”
二黑子却摇了摇头，他端坐的身子停得极直，目光看着城头的月色，东方已经微微泛起了鱼肚白，月色也渐渐的淡了下去，然而，二黑子的目光却仿佛看得到那一轮清澈的月，他看着澄澈的天空，忽然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王麻子，你托付我的事，我办到了。”二黑子说着，缓缓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