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睿亲王府。
夕阳偏斜。舒静君坐在花团馥郁的露天小亭内喝茶。外面假山嶙峋,小溪流水潺潺,树木葱郁茂盛。
亭子内一张方方正正小石桌,上面楚河汉界棋盘一付。玉白的棋子与漆黑的棋子纵横交错,严阵厮杀。
舒卿哲和睿亲王对坐两侧,一个夺了睿亲王的扇子摇地风火轮一般,满面不耐;一个悠然落子,不疾不徐。就算不会下棋的也能看出孰高孰低。
“啪!”黑子落定一方密集的棋子内,瞬间绞杀一条大龙。舒卿哲刷地一声合上扇子,随手往桌子上一撂!恰在此时睿亲王探出手,正好抓回了自己的扇子,打开悠悠扇起风来。
“殿下,太狠了吧?连赢三盘,你也忍心?!”
睿亲王正色道:“舒卿哲,棋场之上无兄弟,记住你已经欠了本王三坛十八年的女儿红了。”
“你不如一刀宰了我,娶媳妇的钱都快被你赢光了!”
“愿赌服输,本王可由不得你赖账。”
舒静君托着下巴看的津津有味。舒卿哲看奈何不了睿亲王,转头对妹妹下手:“静儿,咱们可是亲兄妹,我可是你亲大哥!还不赶紧去劝劝你皇叔,讨债讨得这么紧,哥哥要把你的嫁妆都输掉了!”
舒静君脸一红,啐了舒卿哲一口,扬眉道:“我才不帮你,你总是胡说八道!你再敢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有的没的,等回云州以后我就一个字儿不落地全告诉爹爹,到时候看你怎么说!”
舒卿哲夸张地睁大眼,痛心疾首:“苍天可见!想不到哥哥千辛万苦竟养出你这么个小告状精!”
“你养我?你养我什么了?哦,是小时候你朝我屋里塞毛毛虫?还是在我裙子上画乌龟?!”要不是顾及着舒勤哲的面子,舒静君真想这么说出来。现在她只是喝了口茶,冷哼一声。
“好了,舒卿哲,别闹你妹妹了!”睿亲王见兄妹俩即将掳袖子掐腰,摆出吵架的架势,不好置身事外,赶紧从中劝阻。
正好此时下人忽然过来通传,说亲卫黑虎求见。正事儿来了,三人不再嬉闹,端坐整齐以后,召黑虎过来回禀相国府的见闻。
听完黑虎的一番诉说,睿亲王冷笑起来。折扇合起敲打着手掌:“静君,没想到事情果然如你所料。哼,子不教父之过,李二小姐颠倒黑白的功夫如此娴熟了得,李士彦如此精明,怎会毫不知情?明知故犯,袒护纵容,他的作为实在令本王失望。”
黑虎笑道:“殿下,您是没看见,那李二小姐端的好厉害口齿!卑职让那李世元上堂对峙,李二小姐劈头盖脸骂他背主忘义,恩将仇报,罗举出那一箩筐的罪名,点点滴滴,从里到外把人都骂透了。李二小姐说话又快,气势如虹,谁都插不上嘴呢。最后卑职见那李世元脸都憋成猪肝色,差点儿直接被李二小姐骂地背过气去,这才赶紧按殿下先前的吩咐,说殿下相信李相国会公平处置,把李世元扔到相国府就回来了。想必那李世元还有一番苦头吃。”
舒卿哲翘起一条腿,手肘搭在桌子上,一付浪子般的模样,毫不客气地说:“他敢暗算我妹妹,吃些苦头也是活该!不过不晓得李家会不会杀人灭口。”
黑虎道:“这人虽可恶,说起来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利剑。罪魁祸首没处置,这个听令行事的倒背黑锅死了,说起来也挺冤枉。”
静君笃定道:“他不会死。”
“公主怎么如此肯定?”
舒静君长睫垂眸,轻声道:“因为李相国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他做事情一向思虑很多。李世元是皇叔派人送到他手里的,且态度模棱两可。他必然会苦苦猜测皇叔的用意,瞻前顾后,恐怕几日都不能好好入睡了呢!他既然不清楚皇叔对他的态度,这种情况下就绝不会杀了李世元,断了自己的后路。”
“很好。趁着李士彦心神不稳的时候,本王正好派人查探他往昔的所作所为。”睿亲王目如厉电,抱臂靠在小亭石柱,神情十分森然。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这就表示某些人很快就要倒霉了。
舒卿哲忽然拍桌跳了起来,双目灼灼:“既如此,我舒卿哲当然要助殿下一臂之力!正好李家丫头欺负了我妹妹,那李世元也定受了不少折磨,不如我们趁机让他们狗咬狗,既把李家闹得大乱,也让李相国自顾不暇,没空儿发现殿下在查他!”
“哥,你又想出什么鬼主意了?”舒静君担忧说。
同时睿亲王却点头沉吟道:“你这样倒也可行。只一点,千万不要露出行迹来,否则反而对我们不利。亦不要闹得太大了没法收场。”
“殿下放心,你就看我的吧!”舒卿哲摩拳擦掌:“哼,我让他们一个都不死,一个都不伤,却会吓得失魂落魄鬼哭狼嚎寝食难安!哈哈哈哈哈!!!”
舒静君一抖,寒毛一根根立起来。惊恐地看着哥哥背后燃起的熊熊恶魔小火苗。
——李家,乃们自求多福吧……
夜晚。相国府。柴房。
李世元奄奄一息,趴在冰冷的地上。背上火辣辣地疼。腰臀间的衣裳都被打烂了,血迹斑斑。整整四十大板,纵使要不了一个青年小伙儿的性命,也足够他一个月起不了身。
他蓬头垢面,又疼又饿。看守他的是李贵,二小姐身边的亲信人。
李贵狠狠踢了李世元两脚,大耳光呼地他头皮嗡嗡作响,然后用脚踩着他的脚腕骨慢慢碾压:“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能耐啊,敢诬告二小姐!摔了小姐的玉佩不算,不思悔改还想咬人一口,你个疯狗当没人治得了你么?!”
李世元眼皮子肿的睁不开,随着他的推搡摇来晃去,刺骨的疼痛一阵阵传来,不敢大声叫,只能从喉间嗬嗬喘气。
李贵又狠狠踢了他几脚,接着又拽着他的头发打耳光。直把一个好端端的小伙子打得不成人形。
柴门外传来声音:“哎,李贵,别打了,二小姐叫你问话呢!”
李贵这才住手,整理衣襟,面上换了谄笑跑了出去。
打开的柴门外进来一个人,貌不惊人个头矮小的中年男子。四顾无人,关上了柴门,蹲地上看那个满身青肿血迹的年轻人:“哎,可怜啊,偏生轮到你倒霉!”
“我……我没打碎玉佩……”青年声音很低,含含糊糊的。那矮小的中年人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
“知道。你一个护卫,上哪儿打碎小姐的玉佩啊。那些人睁眼说瞎话偏生也有人信!不过人家是天,人家有权有势,人家说的哪怕没道理也是有道理!谁让咱们没托生到一个富贵人家里呢!”那矮小中年人十分同情李世元,低声道:“咱们穷人家的命贱,有时候连猫儿狗儿野草都不如,你呀,忍忍吧。到时候好好磕头认错,也别计较谁是谁非。万一上面人消气了,你才有得活!毕竟你还年轻!”
李世元没有说话。他肿胀的脸贴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无力的手指却慢慢蜷曲,紧握成拳,用力之大浑身颤抖,几乎要将骨头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