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有本事你装瞎啊
武含春在办公大厅这一下午都不知道干什么，整个人魂不守舍的，她一会儿看看窗户外面，一会儿看看周围同事，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变了样。
身边的陆夏夏一直忙着，作报告看报表弄电脑整理文件，只有她闲得难受胡思乱想，想当初她最想要的生活就是这样，有工资拿还不用干活，每天玩票就能把钱赚到手，日子混得不亦乐乎，可是现在真的做到了，又觉得别别扭扭的，好像把人生信仰都丧失了一样。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在武含春的身上，把她弄得朦胧温馨，都不像她了。
三十岁的**丝剩女，这个称呼实在太难听了，自从她和初恋男友希宁分手之后，她就再没脱离剩女这个圈子，有时候不是人家看不上她，而是她就放不下过去，被爹妈催促，眼看着身边的同学同事朋友全都披上嫁衣做新娘，也只有她还在单身道路上摸索着继续前进，心里的滋味儿的确不好受，她曾经也有过梦想，比如要当空姐，当模特，可惜身高停在一米****就再也没往上蹿过，再比如她想当演员，当导演，可惜狠不下心潜规则，也没那个人脉关系和机遇，最后沦落民间郁郁不得志，当了小白领的拖后腿，每天在相亲和上班的道路上坚持着三点一线，有时候连这样的生活还继续干嘛都不知道，但是死么？武含春倒是也想过，希宁失踪了之后，她站在摩天大楼上往下看，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把她的眼睛都压爆了，她咬着牙打算跳下去，却脑子里忽然想起来了前几天在淘宝网上花了一千多买的羊绒大衣还没穿过，于是果断安稳走下来掸掸灰尘回家睡觉。
武含春想也许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吧，你总幻想着总裁小说里的情节，恨不得当个灰姑娘嫁豪门当阔太，但毕竟这是女明星的专利，小情人呢，那是夜 总 会姑娘和艺术学校女大学生的专利，一个平民的女**丝，一无所有的大龄剩女，就安安分分的面对现实好了，的确有点残忍。
遇到何方对武含春来说有点莫名其妙，她现在仔细回想了一下，飞机上的偶遇很意外，她起初也只是觉得何方嘴很贱，别人的事儿他非要管，还在旁边阴阳怪气的，穿着打扮又实在不俗，颜也挺正点的，怎么瞧着都觉得像是个三流的小演员，耳朵上跟装了雷达似的，方圆百里都能听到，武含春确信自己和闺蜜黎艳艳打电话说自己相亲又失败的时候，根本看不见这号人物的存在，可是在飞机上，他竟然能一字不差的把内容说出来，他说自己听力好，可是武含春觉得，除非他耳朵上真的有雷达，不然好不到如此程度。
那个在飞机上求婚的大叔，老牛吃嫩草也就算了，可是上飞机之前还在候机大厅背着未婚妻和外面的女人打电话，说话柔情蜜意恩爱情浓的，转眼又要坑害良家妇女了，武含春嫉恶如仇的本性实在不能干看着不管，于是就上演了一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情敌归来的戏码，活生生的给人家浪漫的空中求婚搅合得乱七八糟，何方竟然替男人抱打不平，于是在武含春的印象里，天下渣男一个样，如同天下乌鸦一般黑的道理。
接下来就是在吴利群的宴请酒席上遇到了，百倍不醉和千杯不倒的确棋逢对手，最后才知道其实何方把酒都吐了，他还装醉，害得武含春满大街背着一个一百多斤的大男人转悠，找宾馆没带身份证，做出租被误会是小姐跟客人，好不容易到家了，转天早晨又被起得特别早的老妈给抓了个现形，闹得街坊邻居都以为武含春嫁不出去缺男人实在饥渴把小白脸给弄家里去了，武含春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何方简直是她的克星，他出现了之后自己的人生都乱套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妈妈太欺人太甚，也太瞧不起人了，觉得武含春是个老女人，拐带他儿子不好好谈恋爱不肯家族联姻，明明是一个比她都小的弟弟，弄成了高冷总裁形象，现实狗血也就罢了，他和一对亲姐妹还纠缠不清，胡灿菲时不时的骚扰自己一下，把自己看成了一个嫁不出去抓着何方不放的老女人，他那个小姨子呢，更是犹如阴魂不散，武含春想清静一下都不成。
在她决定要和何方拜拜结束这段荒唐岁月的时候，他因为和自己老妈对着干离家出走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眼看着就要睡大街了，武含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次酒后意外滚床单，心生怜悯有点愧疚，毕竟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么好的鸭子嫖一次简直是赚到了，她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流落街头，毕竟现在饥渴的老女人比比皆是，那么好的小白脸，活儿也不错，她舍不得。
于是武含春变态得从老妈手里把死去的大舅的房子坑过来，带着他过起了合租时代，外人看着以为武含春占尽了便宜，但是其实呢，她分明是犯病当姐姐照顾弟弟贱的难受，这个何方狗屁不会，吃喝拉撒睡全都要武含春弄，关键还趁着她上班去前女友给带到了家里去玩儿激情野战重温旧梦的戏码，武含春觉得自己是作的，才到了这一步。
陆夏夏从办公室外面走进来，喘了口大气，“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吴总找你。”
武含春一听吴总瞬间猛地回过神来，吴总这个抠神，连给出去的红包都能让她想辙从员工手里要回来，他在外面的女人多到比牛毛都多，粗略估计能把排起来百米长龙，他找自己，非生即死。
武含春咽了口唾沫，“是……什么事儿？不会是不发工资了吧？不会是又要我帮他要回去给员工的什么东西吧？”
陆夏夏看着武含春一直摇头，一脸同情，满眼悲伤。
“吴总的第一百零八号小情人来了，在办公室撒泼打滚的，你赶紧去解救吧。”
武含春当时都觉得天花板在旋转世界都天塌地陷，这已经是她这个月第二十多次遇到这情况了，她的工作就是帮吴利群解决这些女人，一个月四千五，但是随叫随到，有可能今儿歇着班就得立刻穿好衣服飞来挡驾，也有可能正洗着澡就要立刻冲干净飞到他住的地方去挡刀，总之钱实在难赚，不然吴利群也就不是抠神了，就这么高难度的工作，武含春还每天都提心吊胆会不会被拖欠。
吴利群眼力非凡，至少在武含春看来，他找的女人都是极品，当然，不只是身材辣容貌好，更重要的是脾气大黏人得要命，她们凡是来找吴利群，无不伸出利爪开始挠，挠得满脸爪子印儿还不罢休，非得破口大骂到天旋地转才成，武含春已经不止一次负伤了，以致于她本是女人，却看到了女人浑身发毛，都是拜吴利群所赐。
她叹口气，站起来，穿好了她自制的“防爪衣”，就是好多棉花和皮缝起来的一个上衣垫子，又把帽子戴上，戴上墨镜和口罩，然后大踏步慷慨赴死的奔了吴利群的办公室，刚推门进去，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女人站在办公桌前面，吴利群弯着腰趴在桌子空隙的底下，整个人都发抖，抖得特别厉害，他看见门开了，立刻探出头来，看见是武含春，就好像看见希望了似的，从底下爬出来，死死拉住武含春的大腿，“快，快点，你怎么这么半天才来啊！”
武含春被眼前的架势看傻了，她磕磕巴巴的问，“吴总，您怎么这样了？”
“还问什么，你看不见她拿着什么呢么！”
武含春仔细看了一眼，原来那个黄衣服女人手里拿着一把刀，正义愤填膺怒气冲冲的瞪着吴利群，“我给你打了两个孩子，你说了娶我的，我男朋友也分了，我心甘情愿跟着你三年无名无份的，你还要变心？我亲眼看见的你怎么跟我解释？吴利群，我今天就废了你下面，我看你拿什么泡妞儿！”
女人喊着又要冲过来，吴利群“妈呀”一嗓子爬起来往武含春身后躲，女人左一刀右一刀哇哇乱叫的砍着，武含春看着刀光剑影在自己眼前来回晃悠，腿也软了一下，“大姐，不是，妹妹，冷静一下，有话好商量，你这闹出人命来，也不好，你大好青春，浪费在这样的男人身上，你觉得值得么？”
“我不管那一套，你是他的员工，你当然替她说话了，我早就知道你了，吴利群那些女人，我们都建立了一个QQ联盟，有几个来过的，都说你给扛了，你是不是专门干这个的？你也是女人，你替渣男欺负女同胞，你有心么？”
武含春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眼吴利群，“有道理啊，我是女人啊，你这么混蛋，我怎么还替你说话呢？”
吴利群也愣了一下，立刻就恢复了，“武含春你脑子有病吧，这是你工作，你白拿四千五的工资啊？你以为我养你吃白饭在这儿追忆革命道路啊？理智能当饭吃么？你替女同胞跟我闹，是，你逞能了，你满足自己的正义感了，你能赚到钱吃饭养家糊口么，武含春，你三十了，你还没嫁出去呢，你打算当一辈子老女人么？现在男人都这样，那些规规矩矩就一个老婆的，那都是性 无能！你就因为替女同胞出头你就不嫁人了？你问问这些女人去，她们这么腻歪男人，深恶痛绝的样子，她们就不结婚了？和女人过一辈子啊？”
武含春被那个三十岁刺痛了神经，她发现女人到了三十就好比夏天三伏天里的烂透了的西红柿，本来就够烂了，还被熏臭了，正义感不能当饭吃，正义感也不可能陪自己过一辈子吧，替女人出头把男人得罪光了，有什么意义啊？
武含春横了横心，咬着牙一跺脚，“这位小姐，不管您和吴总有什么恩怨情仇，那都是你们的私事儿，现在我是吴总的员工，替他请您出去是我的公事，公司不能混淆，这样不利于社会主义的发展和飞跃，您理解么？”
女人愣了一下，拿着刀的手紧了紧，“什么？”
武含春叹了口气，扶着吴利群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淡定自若的拿起了杯子，递给吴利群，又自己倒了一杯，朝着女人扬了扬。
“知道您肯定不愿意喝，现在您对吴总的东西已经恨绿了眼吧？我不强求，我自己喝了，您请便。”
武含春喝了一口，吴利群在旁边掐她，“赶紧给她弄走啊，我看她发毛。”
武含春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那你当初，勾搭的时候怎么没看她发毛啊，当时骨头都发麻吧？”
吴利群瘪了一下嘴，咽了回去，不再言语了。
女人看着武含春，摇头不可置信的表情，“您可是女人啊大姐，您三十了是吧？知道为什么三十了还嫁不出去么？就是你不善良，女人没有美貌和身材没关系，但是得有智慧和分辨善恶的眼力，这样的老板你还跟着，你能有发展么？别怪我说话难听，要是你被金钱蒙蔽了双眼，你以后还嫁不出去。”
武含春忽然触动情肠，她捂着嘴抽了一下，吴利群吓了一跳，往旁边挪了挪，女人也一愣，看着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武含春脑海中跟过电影似的把这三十年的坎坷情路都想了一遍，从上小学第一次拿着家里偷出来的肉包子跟同桌小男生表白，到上初中暗恋物理老师最后被人家女朋友来学校不厌其烦的洗脑劝诫，成为了全校的佳话，只有她一个人成了笑柄，再到高中爱上了希宁，上大学追随他去了一个学校，主动提出来同居陪人家滚床单伺候一日三餐洗衣跟班，她觉得那是恋人，人家看着就是倒贴，后来人家诈骗了她好多钱跟着另外一个夜 场里的辣妹跑了，她伤心欲绝到现在都没好好再爱上一个人，好不容易遇到了何方，人家是钻石王老七，能看上她这个外人眼里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么，她也只能把感情埋在心底，这三十年过得，实在委屈得不像话。
武含春想着就全都哭哭啼啼的诉了出来，抽抽搭搭的，看着就伤心欲绝。
“我曾经也想死，你说我活着干嘛啊，没男人要我，我除了希宁也不想要别人，我全部的爱恨情仇青春岁月啊，都给了他了，我能忘得了么，我承认，我缺男人，但是男人算个屁啊，我要是早就不报幻想了，我不打算等希宁了，我现在孩子也好大了好么，不是我真的就惨到没一个男人看得上我，我不肯，我得对我的青春和回忆有个交待吧，那些男人再好，他们不是希宁，有用么？我现在喜欢何方，我承认，人家是富家子弟，有本事有家底，是个中老年妇女喜欢小姑娘也疯狂的小白脸，我配么，我跟着人家在身边我自己都不好意思，我自惭形秽啊，我自己识趣我走了行么，我把我的屋子都让出来了，我现在都无家可归了，我还不够惨么，我在公司还得受着这份儿气，为了点工资养家糊口，我看人脸色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谁来都能抓我挠我骂我，我的尊严呢？我也靠脸活着好么！”
武含春越说越激动，最后索性趴在茶几上痛哭失声，女人把刀扔在地上，捂着脸也嚎啕大哭，吴利群捂着耳朵眼圈也红了，拍了拍武含春不断随哭声而起伏的后背，“春儿啊，我实在不知道你活得这么惨啊，你都这样了你还活着干嘛啊……春儿啊，以后我对你好点，我再招一个跟你一起，我不给你这么大压力了，你怎么不说呢，你都能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全世界还有活得比你心酸的么……”
女人走过来蹲下，拉着武含春的手，“姐姐，我喊你一声姐姐吧，我比你笑好几岁呢，我毕业两年了，我一直没像你这么惨过，我虽然当小情人吧，但是我也有钱花啊，我有很多男人追，我就爱钱，我也没喜欢过哪个男人，我理解不了那种感觉，但是我忽然想明白了，你这么惨还活着呢，我为了一个不要脸的渣男我干嘛啊，我能断送自己大好青春么，你都三十了你还腆着脸活着呢，我刚二十六我害怕什么啊，没什么输不起的，姐，我明白了，我走了，我会立刻让我们那些讨伐吴利群的联盟姐妹儿们放弃，好好过日子，你真坚强！”
女人嘚波了半天，最后站起来，在武含春泪眼朦胧中点了下头鞠了个躬，然后转身出了门。
吴利群还抹着眼泪，一个劲儿的嘚波着小春儿啊你真是可怜呀，民间真情在，我又一次相信了……
武含春不耐烦的抹了一把脸，然后大力的拍了他一下，“哎有完没完啊，我装模做样你真情流露啊？”
吴利群一愣，看着武含春，使劲揉了揉眼睛，“啊！啊——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啊？”
武含春扒了一个香蕉，猛地往嘴里塞进去，全然没了刚才要死要活的悲愤，“我演戏呢，这个女人代表联盟来的，那都是高级段数，不上点狠得能给整走么，你傻泡儿啊？”
吴利群结结巴巴的，“那你是，你是，装的？”
武含春把最后一口香蕉咽下去，“废话，不然你以为我真的啊？我至于么，又不是我被男人骗了，我这是技巧，是策略，你以为你这四千五我赚得那么容易么？刚才那个女人见了我就说，她知道那些姐妹儿都是我给糊弄走的，我当时心里咯噔一下，我知道这次来了个来者不善的，这不是善茬儿，不用点绝的……”武含春说完拿香蕉皮捅了吴利群下面那一下，“你还想保住这玩意儿给你吴家传宗接代么？你打算当吴公公？那女人都杀红眼了，你瞎啊？”
吴利群半天都没反应过来，武含春哼了一声，站起来拍拍屁股，整理了一下仪容，“明天到了发工资日子了啊，你最后给我按时按点，别克扣，不然我立刻找到那个联盟，让她们杀回来继续整你，听见没？”
武含春说完了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直到关门的时候才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冗长的叹息，“高人在民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