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落魄之地（下）
“冯枫那个年级出了有几个？”
“一个……”
上杉理事长眼瞳微缩“怎么只有一个？除了冯枫外斯默莉和八静月也能进前五，算上那个人也只有四个？还有一个是谁？”
“秋华月羽。”
“秋华家族那个小丫头啊，我倒忘记了。”理事长恍然大悟。
“不过以这个年级中下的成绩一下子蹦到前五名，不得不说厉害啊。”上杉理事长将手上的学生文件丢在桌子上，上面印着许多学生的照片，冯枫在这的话会认出这几人和那次他抱着克丽丝回到旅馆时，从后门看到着那几个被黑衣人带走的学生照片。
“这些学生全部都已经在年级前五了。”小西说。
“啧。”
上杉理事长不满地将头看向窗外，乌云密布地让她更加郁闷。
“要喝茶么？”小西看出了她的郁闷问道。
“没心情。”
“…………”
“小西，你觉得……冯枫会输么？”理事长看着窗外问道，这个问题看起来像是随口一说，
不过小西觉得她含着某种深意。
“可能。”小西说出自己的答案，这个答案很迷糊。
“我和他一开始谈过，在‘blaster’比赛里，获得前三名，我不会将他的身份说出去，他在学院的一切行为后果由我负责。”理事长笑道“你知道什么是‘blaster’吗？”
“不知道。”
“有些事我不想跟你说，因为你知道了不会有好处的。”
“知道。”
她将头趴在桌子上，声音慵懒“真羡慕川三可以到处跑。”
“那是因为他信任你。”小西从柜子中取出一个薄被，上前盖在她的身上“他也不希望你过度劳累。”
“单相思何时是个头啊。”理事长头也不抬“当初我就不该喜欢上他的。”
“他知道的。”
“所以我和他都很识趣地没有再见面了。”
“……对不起。”
“没什么抱歉的，成年往事而已，又不是提不起。”
理事长的声音越来越轻，之后陷入了睡眠。将薄被整理到不容易掉下来的程度后小西准备离开，却看到了理事长的门被打开了。
开门的人似乎很清楚里面有人在睡觉，因此开门的速度非常慢。
“川三……先生……”
“嘘……”
做出噤声手势的冰欣川三悄悄地走了进来，随后将手放在理事长的头上，轻轻地摸着。
“辛苦了……”他低声说。
小西注意到了理事长的身体颤抖了一下。
“这个东西我拿走了。”冰欣川三拿起刚才的那份学生名单对熟睡中的理事长说“睡个好觉吧。”
冰欣川三看了眼小西“你也辛苦了。”
“不会……”小西下意识地紧张了“川三先生怎么忽然回来了？”
“唔，回来看下女儿吧。”
“明白了。”
“那我先走了，跟她说这件事我来解决。”
‘好的。“
冰欣川三笑了笑后便离开了办公室，将门关上。里面重归平静。
“你没睡着……是吗？”小西低声问道。
“说过了，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理事长的声音也很低，像在说给自己听“偷情的情侣都是不能见光的。”
“…………”
“不用担心我。”理事长说“已经好多年了，习惯了。”
“是……”
“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明白。”
小西起身开门，随后关上。
上杉理事长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睡的很熟，平常喜欢疯癫傻笑的自己有着别人不知的单相思，而且不会有结果的那种悲剧。
世上有几个对方知道喜欢自己，还在和自己保持最朋友的傻逼？
上杉理事长身材也不算太差，就是脾气和川三有点类似让人抓不着头脑，不过那是因为她模仿川三才学习他那种古怪的性格，非常的有意思，别人永远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她说的对，偷情是不能见光的，所以他们两人也很默契地没有私下见面过，只有在学院的会议上，以理事长的身份相见。
时间是个好工具，用来消磨感情的杀手。
她趴在自己的手臂上，脸上的表情带着些许的幸福。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得到川三的回复后她感觉心中放下了什么重担，陷入了深度的睡眠中。
她再一次梦到了那个不知道梦过多少回的场景。
在钻出密集的花丛后，有几个小孩正在一旁玩耍着，看到满身伤痕的自己后连忙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一般。
她被他们一顿胡乱地包扎，快成了木乃伊。
罪魁祸首川三神气地划了划鼻子“搞定，真不愧是我。”
其实她想说自己快要闷死了……
“你是不是做的太过了？”旁边有一位男生脸上有点不知所措“我感觉她好像很难受。”
“一开始打针的时候你会不会难受？”
“…………”
“这不就对了吗？”自认为是真理，实际是歪理的川三转头对她笑道“你好，我叫冰欣川三，你呢？”
“上杉……皙”她有些害怕地看着冰欣川三，看着对方有些木楞的目光随后将头扭开，她其实很渣。
“名字很好听啊。”冰欣川三身后某个男生说道。上杉皙看过去，对方对着她笑了笑。她感觉自己的心脏莫名地开始跳动着。对方的样子比川三还要清秀，明明是个男孩，却留着至腰的黑色长发。
“对吧，天云，很好听吧。”川三说“你说呢？爱音。”
“听不错的。”穿着精致和服的小少女在一旁露出淡淡的微笑。
“嗯，我果然是对的。”冰欣阳光地笑道“一起来玩吧？”
“…………”
毫无疑问，那时，上杉皙感觉到自己的心中，刻上了这个男人的身影……
冯枫有点纠结，浴室里传来的‘哗哗’地流水声让他有种心虚的感觉，柜台小姐的豪华套房名副其实，就一般的旅馆来看的话，这里简直翻了几番。
可是要不要每个地方都有一张床啊！冯枫心中吐槽，客房有张双人床是正常的，可是客厅里还摆着一张闹哪样？这是直接关门房间都不管推倒客厅的节奏？
他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雨景，灰暗的天空笼罩世界，有点末日的错觉。
“冯枫……”
浴室方向忽然传来香月的声音。
“怎么了？”
冯枫保持背对浴室方向，动都没动，这个时候装无知看过去的傻逼事他可不干。他感觉气氛很僵持，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个……里面没有浴巾。”
“浴巾？”
“你能帮我找下么？”
“好。”
冯枫扭过头，只打开一点的浴室门里源路香月正不安地看着自己，脸红地跟什么一样。就像小仓鼠一样在瑟瑟发抖。
“！？”
似乎没有想到冯枫的忽然转头，源路香月立马再次缩了回去，把门关上。
在柜子中找到了叠好的浴巾，冯枫敲响了浴室的门“找到了。”
“谢谢。”
冯枫握在门把上，准备拉开，结果意外地发现力气没用多少，这门就打开了。
接着源路香月从里面倒入了自己的怀里……
由于本能，冯枫抱紧了她。不想让她摔倒。结果亲密地与源路香月毫无保留地接触了。
“啊……”
“啊……”
冯枫是没有用多少力，那时因为里面的源路香月正好也一起配合他打开了，浴室的门设计地压根用不了多少力就能打开，所以嘛，这真的不怪门。
源路香月的身上很香，冯枫知道这是沐浴露的味道，不过硬要说还有点其它的香味，他估计这就是枳月所说的女性体香吧，他感觉这个味道有点像栀子花。
源路香月没有说话，全身湿哒哒着黏在冯枫的衣服上，由于刚来房间冯枫只是单纯地擦了擦头发，衣服也是湿透了，所以清楚能感受到自己怀里某种那个美好的触感。
——就像颗粒状的软糖……
两人无言地保持这个‘怀中抱妹杀’的姿势，源路香月像个木偶一样静静地压在冯枫身上，冯枫感觉有种火气在往脑袋上烧，在这样下去估计是把持不住。
“浴巾……你这样就会白洗了。”
“没事……在洗一次就好了。”源路香月抓着冯枫的衣服，抬起头，表情有点害怕“一起……洗？”
冯枫感觉脑袋被某种钝器狠狠‘哐当’地砸了一下，抱着她的双手不禁开始用力，违背了他极强自制力的意识，双手开始做出犯规的行为。
“痛……”
“啊……抱歉。”冯枫猛地回神过来，脑袋如同被冷水泼醒。
“恩，没事的。”
冯枫松开手，摸着香月的湿发“这样好吗？”
他问的话很清楚，源路香月自然也明白
“没关系的。”她说
“那你为什么要哭？”
“哎？”
源路香月注意到脸颊上滑落的温热的液体，连忙说道“不，不是，我不是害怕。”
“冷静点……”冯枫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很自觉地看着窗外“深呼吸。”
“不是，冯枫，你误会了。”
“我没误会！你先冷静点！”
“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放荡的女人啊。”
“我没这样想啊！”
“可是你都不看我了！”
我看你我就把持不住了！冯枫心中咆哮，不过他很好地憋住了。
“好啦，先擦一下身子吧。”冯枫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时候要是来个什么****大发才是真正的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在凛雨走后，冯枫决定再也不会任何一个异性扯上关系，身体接触可是拒绝，神堕人的隔阂摆在那里，他绝不会在让其他人因为自己而伤心。
这个想法很正确，但是要做法却很悲哀。冯枫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莉莉丝已经死了，凛雨也离开了，自己也失去了什么生活动力般，如果不是为了遵守和幽的约定，他才不会参加当什么年级前五，直接第一轮弃权就好了。
源路香月放弃般地开始接过浴巾，将自己的身体给裹上了。
“那轮到我去洗了。”冯枫说完直接钻进了浴室，天知道这样下去还会发生什么事。
“对不起……”门外，似乎传来源路香月的道歉声，冯枫听到了，可是没有回答她。沐浴器的水打在他的头上。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冯枫看着右手上的那道青色标记呢喃着。
冯枫将水调的很冷，他需要保持自己的清醒的意识，神堕人不能与他人有太深的接触，他必须分好与每个人之间的距离。
凛雨对他的影响在某种程度上完全不亚于莉莉丝，冯枫内心完全接受了凛雨后不忍欺骗她，将这个可悲的事实告诉凛雨后，对方离开了。
因为真的很喜欢，所以伤口很难恢复了。每一次撕开的都是鲜血淋漓……
遵守了与莉莉丝的约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冯枫却并不知道怎样才算是好好地活着。他是神堕人，被发现的下场只有死亡，那样他怎么样才能算是好好地活着？连喜欢都被禁止的自己活着的时候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冯枫其实很羡慕八静月和都武，他们都有深爱着他们的人，两人和自己比起来有点天壤之别，他们是阳光，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度过余生，自己就像地底的老鼠，见不得光，偶尔出来探气下也有被行人打杀的局面。
源路香月是个好女孩，冯枫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并不坏，对方文静地样子就像一幅画，你没有说话，想找话题解闷，她绝对是笑脸看着你，似乎都知道你的尴尬的知心模样。你要说话的话，她的下一句就是‘我知道的，你不用说了’。
有时男人很烦这样的文静女人，可是归根结底是因为人家的心中只有你一个人，你的身影就是她的全部，所以她才会那样地了解你，一开始你会像一堆散乱的拼图，可她会慢慢地，耐心地将你拼好，因为她很爱你。
冯枫不会否认心中对源路香月的某种感情的触动，可是他绝对不能害了她。这是冯枫的底线，哪怕就是源路香月对自己失望，或者伤心了他也在所不惜。
和自己相比，她的命让冯枫觉得才是最优先的。
关掉沐浴器，冯枫用浴巾擦好身体后裹住了下半身走了出去。
理所当然地源路香月已经在床上了，身上还穿着白色的浴袍，只是她和先前的冯枫一样，在看落地窗外的雨景。
“好了？”注意到冯枫的关门声后源路香月转头问道。
“恩。”冯枫点头“这里没有浴袍么？”
“在这。”源路香月从一旁的桌子上将叠好的浴袍递给了冯枫。
“谢谢。”
“不客气。”源路香月笑了笑“我先出去了，你换吧。”
“恩。”
在源路香月出去后，冯枫将浴袍穿上，浴袍很宽松，舒适的感觉让他有种重生的快感。按理来说洗完澡准备就绪的两人在这样的地方这时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不过冯枫可不会干。
将门打开，源路香月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很好看。”源路香月看到冯枫后说。
不过对于一个大男人来说‘很好看’有种小白脸的古怪感，冯枫选择了无视。
“接下来怎么办？等雨停么？”
“我觉得一时半会停不下了了”源路香月苦笑“我们来聊天吧。”
“聊天？”冯枫觉得一时半会两人也无聊，考虑了一下后就点头同意了。
两人一同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源路香月将头靠在冯枫的肩膀，有点想睡的模样。冯枫也不敢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
“玩一人一句吧。”源路香月说。
“那是什么？”
“一人说一句话，要真实的，不可以骗人。”
“这样啊。”冯枫有点小担忧，不知为何有种踩陷阱的错觉。
“我叫源路香月。”
“我叫冯枫。”
“我喜欢坐摩天轮。”
“我喜欢……”冯枫认真考虑了一下“喜欢睡觉可以么？”
“举个喜欢的事物有那么难么？”源路香月也不着急“想一想对什么东西比较在意。”
“开‘凯尔萨’……”
“那是什么？”
“我的车子。”
“…………好吧”源路香月叹了口气，随后继续“我喜欢雨天。”
“为什么？”
“因为这样的话，情侣就能在一把小小的伞下行走。”
“…………”
“你呢？”
“我喜欢雨天……”
“不能学我。”
“没学你啊，我喜欢雨天是因为感觉下雨能洗刷走自己心里某个东西。”冯枫抓了抓头“这样可以么？”
“可以的。”源路香月笑道。
“我不喜欢读书。”冯枫决定当个先攻。
“我很喜欢。”源路香月说“因为这样可以进入其他人的世界，体验他们的喜怒哀乐。”
“听起来你像不能有这感情一样……”
“你觉得呢？”
源路香月低头伸出手握紧了冯枫，真的很用力，冯枫皱着眉头“怎么了？”
“没事，你要喝水吗？”
“可以。”
“稍等。”
源路香月起身离开，冯枫感觉有点她有点莫名其妙，握着自己手的时候，他看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仿佛……就跟忍着没哭了一样。
“给你。”
“谢谢。”
接过源路香月的温水后冯枫一口喝尽，对方笑道“小心呛到。”
“唔，怎么有点怪怪的味道。”冯枫吐了吐舌头，这水里面确实有种苦涩的味道。
源路香月像是没有听见一般站在冯枫的面前抚摸着他的脸颊，双眼充满担忧“冯枫，你觉得我怎么样？”
“干嘛说这个，挺不错的啊。”冯枫想都没想，不知为何身体开始出现某种奇怪的感觉，他的腹部麻麻的。
“不是哦，我是问，如果把我当成一位异性的话，感觉怎么样？”
“啊……这个……”冯枫语塞。
“果然还是讨厌吗？”源路香月自嘲地说道。
“哪有”冯枫连忙摇手“你想太多了，讨厌根本不会。”
“那喜欢吗？”
“…………”冯枫将头扭向了一边，紧紧地抓着空着的杯子。
“我可以当做是默认么？”源路香月微微一笑。
“不可以……”冯枫低低地说道。他如果这时默认的话就承认了自己对她的感情了。他已经决定保持好与他人的距离就必须去做到。
源路香月没有出现冯枫意料之中的惊愕，而是满脸的欣慰，眼泪涌出，滴落在地上。
“冯枫，谢谢你没有喜欢我。”
“？”
“作为一个怪物，我不值得你去喜欢。”源路香月将自己的头发从后方撩起，转过身体，冯枫清楚地看到了。
在她脖颈的上方，有一道浅灰色的标记。
“神堕人！？”
“答对了。”源路香月得意地笑了笑“不过我可不能让你杀了我，因为我还要活下去，嘻嘻。”
为什么身为战争第一线杀死神堕人的源路家族里的源路香月也会是神堕人，不，在那之前她怎么隐瞒了这么久，又是怎么隐藏自己的？源路香雅也是么？为什么她和我一样也是神堕人？
冯枫的脑袋里闪过很多的疑问，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承受不住了。
源路香月摸了摸冯枫的头“别想了哦，你只需要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冯枫感觉脸上有某种温热的液体滴落，可是奈何不住睡眠的意识的侵蚀，闭上了眼睛。
“晚安了，冯枫。”源路香月抱着他含泪笑道，随后轻轻将他放在沙发上，将空着的杯子放回桌子上。
她擦干了眼泪，静静地坐在地上看着因高效的安眠药熟睡过去的冯枫，表情满足而又悲伤。
“再见了。”
苦涩的话语很轻很轻，被外面逐渐变大的雨声给覆盖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