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主仆谈心(下)
落花笑着打趣道:“自打少夫人进府,咱们这些下人可是省了好些的活计,凡是少夫人沾了手的东西,都比咱们这些下人做的好,所以咱们也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了。”
扑哧。
桅子忍不住笑道:“那还不好,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过过不出力,只按月拿银子的差事呢。”
“少夫人现在不就在不出力,还能按月拿月银。”
落花笑着提醒,她还以为少夫人不知道有月例银子的事呢。
桅子一听,笑着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对。”
的确,她还真是有月例银子的。
落花说着话的功夫就拿了布料过来,这次的还是月白色的,只是瞧着桅子问道:“奴婢来裁,一会少夫人再缝吧,到底是才新婚,这动剪刀还是避着些的好。”
桅子了然的笑了,落花这丫头心细,想来是看出来上次她裁剪的那件中衣并没有裁好,偏生她又不舍得浪费布料,就那般的做了。
笑着点了点头,自己拿了线绕了起来。
逐意站在廊下瞧着少夫人与落花在说有笑的样子,眼眸微挑,自打上次受了罚,少夫人便当这院子里没有这个人一般,平时她要是往世子爷身前凑,少夫人也只当没看见,并不予责罚,可世子爷偏生也拿她当空气,即便是打扮的再娇艳,在世子眼里,只怕还不及少夫人的一根头发来的重要。
逐意就想不明白,她求的也不多,伺候世子这么多年,又是侯夫人给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世子以前没娶正妻,不碰她们,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她们也就认了,可是现在少夫人都进门一个多月了,世子还把少夫人捧在手心里含着的样子,对她们几个丫头连点念头都没有,难不成她就只能等到了年纪嫁出去了。
逐意不甘,手上的拳头禁不住握紧,那长长的指甲扎划破了手心还未自知呢。
“落花,你来府里多长时间了?”
桅子接过落花裁好的袖子,拿了针线开始缝了起来。
“奴婢好像是五、六岁吧,就被卖到了府里。”
落花表情平静的说道。
桅子笑道:“那你还能记得自己家的样子吗?”
落花摇了摇头,笑道:“哪里还记得,那会儿也不知道被人带着走了多远,只记得自己家门前有棵大垂柳,每到春天柳树发芽的时候,那垂柳就会和着微风轻扬,可漂亮了,那会儿,哥哥就会带着我跟弟弟一块去河边玩,然后垂柳长的长的柳梢就会不经意的刮到我们的脸上,就像是轻风拂过一般。”
即便是不记得,可是有些事就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
桅子了然,道:“想来你还是想念你的家人吧。”
落花目光一凝,恍惚道:“奴婢也说不好,只能说奴婢并不怨吧,当初家里过不下去了,爹娘没办法,家里哥哥还能当个劳动力,弟弟又太小,就我一个女孩,就被我爹娘卖了,我爹娘说,跟着那人走,好歹能混上口饭吃,饿不死,家里哥哥和弟弟也不至于饿死。”
“落花,你什么时候到世子爷身边伺候的?”
桅子随意的问着。
落花怕少夫人多心,所以回答起来十分的小心,“奴婢与流水,逐意最早是在侯夫人院子里伺候的,那会儿世子爷大多也是在侯夫人的院子,后来世子爷大了,侯夫人就让世子爷单独立了院子,奴婢几个就被打发过来伺候,不过世子爷自打出外办了差事以后,就不大在府里呆着了,有的时候就算是回来了,也是在外书房住下,那边有九宫和八卦两个,也就不大用奴婢们上前。”
桅子失笑看着落花道:“落花,你别多心,我不过是随便说说,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落花被少夫人看破了心思,有一点窘迫,不过心下却是松了口气,像她们这样的丫头,女主子进门往往是最不待见的,因为是世子爷院子里伺候的,又是侯夫人赏下来的,打不得,骂不得,就是发嫁还要问过侯夫人的意思,所以她们与主子的关系也不好掌握,近不得,远不得,其实要依她的意思,还不如就说开了,大家都轻松。
“少夫人,奴婢没有别的心思,当初侯夫人把奴婢几个给了世子爷,也只是说让奴婢几个伺候着世子爷的饮食起居,奴婢与流水一直都是刻守本份的。”
落花索性就把话挑明了,以后免得猜忌。
桅子微笑着听着,落花说的是她与流水,眼睛挑向门口立在廊下的身影,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有的时候连她都怀疑那还算不算是个丫头。
“落花,以后有什么打算?”
缝好了一个袖子,桅子又拿起了另外一个袖子。
落花把缝好的袖子拿在手,瞧着少夫人的针线到是比上一个要好上不少。
“少夫人,奴婢是做下人的,打算都在主家手里,主子怎么交代,奴婢就怎么干呗。”落花一副认命的样子。
即便是得脸的大丫头,也不过是个下人罢了,一切不都得看主家的脸色才算。
桅子笑道:“咱们也只是闲话,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府里像你们这样的丫头,最好的结局是什么?”
“主子指婚嫁个得脸的管事,一辈子衣食无忧吧。”落花觉得似乎府里发嫁的姐姐们,这样的应该是最好的结局。
当然也有嫁到小户人家做良民的,只是那样的日子还不如跟着府里的管事们过的自在,至少衣食无忧,以后家里有了小子,也能受主家的恩惠,或是读书,或是学些本事,以后也能在主子跟前争个脸面。
桅子知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选择,到是没有觉得落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
“你也是这般想的?”
“少夫人,奴婢只怕没这个福气。”落花眼神随意,说的就像是与她无关一般。
“流水也是跟你一个心思?”桅子想着落花与流水交好,刚才连保证都把流水带上了,显然两人私下里也说过这话。
落花点了点头,道:“流水的心思单纯,只想着伺候好主子,到了年岁,主家给个脸面就是。”
桅子心下有数,再加上落花几个年岁也确实差不多了,再留也不过是一年两年的,总要赶在二十之前嫁了。
“落花,你说的我会与世子爷商量,只是你自己若是有看上的人,也可以跟我来说,回头我再打发人去调查一番,若是身家背景都清白,男方也有意,我与世子爷也乐得促成此事。”
落花到底还是没嫁过人的,以往的姐姐们也都是侯夫人直接指了人,哪里还有反驳的余地,这会儿被少夫人问到了头上,落花一下有些害羞。
“少夫人……”踯躅的声音里有着几分拿不定主意。
桅子笑着安抚道:“你别急,这事也不急于这一时,说到底,我才进门,身边也没个得心的丫头,你们是世子爷信任的人,我自然也就信任,虽说母亲和世子都让我再挑两个丫头上来,只是这可心的,总不是一时半会就能调教出来的,我想着趁着你和流水还能留个一年半载的,这调教丫头的事就交到你们手里,什么时候调教出个可心的,能替下你们的,我便放你嫁人,可好?”
落花知道少夫人这是与她交底,显然之前那番话少夫人是相信她的。
“少夫人信任奴婢,奴婢断不会辜负了少夫人的信任。”
落花眼神坚定的看着少夫人。
桅子点了点头,道:“你自己也留些心,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既是在世子爷和我身边伺候过的丫头,就是出嫁,我断然也不会委屈了去,我可以向你保证,但凡你们要嫁的,不论是咱们家的下人,还是府外的普通百姓,只要是娶了我身边的丫头,便只能一生只守着你们一个人过,若是谁有三心二意的想法,即便是我一时不知道,也不可能永远不知道,若是到我知道那一天,那个男人就别想活了。”
桅子不是拿这话来收买人心,而是在她有了能力去保护别人的时候,她愿意去为那些肯真心为她付出的人提供一把保护伞。
“少夫人……”落花感动的跪在地上匍匐不起,眼泪成串的落了下来。
桅子到是不好意思,连忙叫道:“你这丫头,快些起来,难不成还想让我背上为难世子以前的丫头的罪名不成。”
落花一听,连忙起身,一边拿着帕子擦了泪,一边摆着手道:“少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桅子好笑看着有如花猫一般的落花,道:“好了,去收拾收拾吧,一会儿再进来伺候就是。”
流水回来的时候正与落花碰了个对脸,一瞧落花就哭过的痕迹,心下一个咯噔。
“落花。”
“少夫人身边没个伺候的丫头,你快过去,我没事,回头与你细说。”
匆忙的交错间,落花只与流水说了这么两句。
出了门,在外面的廊下正好碰到闲丫着的逐意。
“啧啧,成天奉承,怎么,拍到马蹄子上了。”逐意的声音里带着冷嘲热讽,看热闹的意味分明。
落花微顿了下,知道若是不分说明白,只怕回头传出去就对少夫人的名声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