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发怒
“你答应朕什么?还记得吗?你曾输给朕什么,你也还记得吗?”
“奴婢记得。”
“好!记得就好!可是,为什么公主的病情毫无起色呢?我今天去看她,发现她甚至比以前更疯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近宗伯云霞的情况似乎真的是越来越不好了。我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甚至都不能看到我。只要看到我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就会崩溃抓狂。
韵儿完胜。她仍然是宗伯云霞最亲最信的人。
宗伯孤注忽将毛笔甩在纸上,将刚刚画好的山峦青松搅出不和谐的一道黑迹。他的目光锐利而冰冷,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今天我必须给他一个交待,谁让我用后位为筹码跟他打赌呢?
“皇上,韵儿始终在公主的身旁,别人无法接近,这也是公主的病毫无起色的原因。还有个很关键的问题,所谓心病还须心药医,她肯定是内心有所郁结才致如此。奴婢曾打听过有关公主疯病的根源,但是所有人都讳莫如深,奴婢不知真相,就不知道公主病在何处,如何能医得?”
“大胆!”
宗伯孤注的手掌狠狠地拍在桌子上,气得脸色发白,“你这个大胆奴婢,竟然胆敢打听皇家的事!朕让你办的事你没有办好,还诸多借口!是否朕对你太仁慈了?或者朕根本是,看错了你?”
说到后半句时,他的语气里微微地有不确定和疑惑。并审视着我。我已经不止一次地见他如此审视我,就如同观察一个正在撒谎的小偷似的,这让我很不舒服。我昂然地抬起头,与他的目光对视,他微微地怔了下,忽然低吼道:“你这是什么眼神?告诉过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朕!”
我笑了起来。
其实我们都是敏感而又脆弱的人,只是很多时候将自己隐藏了起来。我们彼此都没有考虑对方的情感,只知道自己很受伤。
他见我笑了,又道:“笑什么笑?为什么不管多么恶劣的环境,你都笑得出来?”
他也不用我回答,无奈地坐回到龙椅上,“朕的肩膀痛,来给朕捶捶肩。”
我愕然轻啊了声,最终也没有推辞,顺从地走到他的身后,轻轻地替他捶肩膀。他很享受地微闭了眼睛,喃喃地道:“你还没有想起来吗?”
我微感诧异,“奴婢该想起什么?”
“朕见过你。你也见过朕。朕对你印象很深刻,可是你对朕却似乎没有什么印象了,你说朕是不是很失败?”
我的动作微微僵硬。他不止一次地说见过我。难道在皇甫嫣然的椒香殿所见的那一次,居然并不是第一次?可是我绞尽脑汁,也还是没有想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见过他。他忽然扭过身来,我一个冷不防,竟然捶到了他的胸口,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头,满脸蕴色,“笨婢!”
接着却站了起来,“走!跟朕去一个地方!”
这是条翠竹小路,幽幽深深仿佛望不到尽头。后来我才知道,这条小路曾是最神秘最恐怖的一条小路。因为它通往——灵犀宫,而灵犀宫历来就是妃嫔最恐惧的冷宫,进了冷宫的妃嫔,又有几个能够枯木逢春,再次迎来圣恩呢?大多都是老死宫中,或者因为受不了此等待遇而至早逝。
而现在的灵犀宫,更多了前朝六宫的无数冤魂。
不知道为什么,在远远地看到,深色拱型门上的灵犀宫三字时,我的心不由地寒了寒,甚至微微地发起抖来。
大概它承载了太多后宫女人的血泪,禁固了太多孤寂的灵魂,才会使做为女人的我望而生畏。忽然,一只温和的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吃惊地抬起头来,就见宗伯孤注含笑望着我,“朕就知道,你是个胆小鬼!不过别怕,有朕在。”
我突然顿住脚步,这句话,为什么让我有种想流泪的感觉?眼睛酸酸的湿润,继而却又想笑。
那个树林深处的小女孩,还有谁记得她?
为什么自己却总是紧紧地抓住那些早已经褪色的回忆,不肯放手呢?
宗伯孤注说:“你怎么啦?不会真的不敢再往前走吧?”
我看到了他的不悦,抬脚向前走去,却笑道:“不是。皇上,奴婢只是忽然想起来,那日在寒香馆外的树林中,那只将奴婢吓倒的鬼……奴婢之前想着,肯定是韵儿或者是公主,但是现在,奴婢却开始怀疑,那个人会不会是——皇上您?”
宗伯孤注神色略微尴尬,“女人真小气!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也记得!”
居然真的是他!
我微感郁闷。堂堂一代帝王,居然也做那么幼稚的事情。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因为我们已经到了灵犀宫的门前。我尚在迟疑,就觉得宗伯孤注的手微微用力,我们一起跨入了门内。然而宫内的情景却让我实在是难以置信。
冬日里的冰天雪地仿佛跟这里没有丝毫的关系,繁花满目,青石裸露,廊下挂着火红的灯笼,有宫婢来来去去地忙碌、打理着这灵犀宫。诺大的池里,水气蒸腾,一些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好不惬意。远处假山凉亭,水榭栏杆,锦荣戏台和水中浮桥都一一进入视线里。
这哪里是冷宫?冷宫应该是这么漂亮的吗?
一路走来,宫婢们见了宗伯孤注并不怎么行大礼,只是微微一福就去忙碌了。到了假山之上,才发现站在山尖,整个皇宫几乎一览无余。也只有站在这里,才发觉皇宫真的很大,大到难以想象的地步。只见一层层,一列列,那些红黄相间的屋顶,屋顶上腾飞的龙及凤。
还有站在屋顶各角落的侍卫武士。
站在这里,不但可以看到整个皇宫的规模,甚至可以看到一支冷冷的军队。他们明明是活着的人,却像一尊尊雕像,固执而又坚定地守在各自的位置上,远远地瞭望着。
宗伯孤注指着那些侍卫,“皇宫里的事,没有能够瞒过他们的眼睛的。因为他们站在高处。”
我这才明白,寒香馆着火后,明明很安静的路上,就忽然涌出许多太监和侍卫。我本以为他们是躲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暗处,原来他们其实一直就在明处,只是我从来没有抬头去观察那屋顶上是否有人。即使抬头,也看不到他们。现在方才发现皇宫内的房子盖得可真精妙。
但我仍是有些不以为然,“那又怎样?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厉害,皇宫内就不会有人被烧死或者被人杀死了对不对?”
寒香馆着火,虽然他们出现的速度不算慢,但终究没有把皇甫鹿鸣救出来。这又算得了什么厉害?
宗伯孤注盯着我的脸看了半晌,“你在怪什么?为什么?”
我暗吃一惊,我怎么忘了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是个极其自私又敏感的男人呢?如果被他知道皇甫鹿鸣因我而死在寒香馆,那真是什么都完了!
“没有,奴婢怎么敢怪他们!”
“他们,都有自己的职责,只要是不涉及皇城安危和朕的身家性命,他们是不会出现的!”
“呃,原来如此……”
宗伯孤注望着远处,我看着他的侧面,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微微上扬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还有令人捉摸不透的悠远。
我不知道此时此刻,沉默的他正在想着什么。
或许,他所想着的事,会决定这天下,某些人的命运。
对很多人来说,他就是神。
终于,他的唇动了动,“知道吗?灵犀宫就是未来皇后的寝宫。”
“啊!?”
“想必你不可能没有听说关于灵犀宫的传闻,朕就告诉你,那些传闻都是真的。你不是想当皇后吗?你看,灵犀宫多美,甚至比朕的泰和殿还要阔大,完美。如果,让你当了朕的皇后,你敢住在这里吗?”
他的声音很低,虽是问话,却没有丝毫提问的感觉。仿佛只是淡淡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咬咬牙,我说:“我敢!~”
他微怔了下,接着却扑哧地笑了出来,“朕知道你敢。你虽是个胆小鬼,但是权力对你的诱惑或许是太大了!~”
说到这里,他吸了口气,郑重地说:“听着,朕说过的话从来都不食言,假如你真的能够治好昭阳公主的疯病,朕就封你为妃!而这灵犀宫,或许迟早也会是你的!”
我的心雀跃起来,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已经发出了贪婪的亮光。
我们从这几乎以假乱真的假山——观城丘上走了下来。他带我到了灵犀宫的圆型空地上,砖石以轮形一层层地葺出这个空地,站在中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仿佛正在走入一个没有尽头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