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爱情
但是后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我渐渐地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当然这不是说，我改变了对那速哥哥的爱，我只是开始觉得，原来会流泪的男人其实也很可爱。至少你会知道，他什么时候软弱了，什么时候需要你的支持。这种很明朗的指向，使我与他的相处变得轻松起来，而且能够与他一起哭，一起笑，能够分享他的痛苦，竟然也是件很幸福的事情。
在我食了忘忧膏，极度慵懒，精神幻散的时候。
我会忽然产生一个可耻的念头。
我觉得很累，我与那速哥哥的爱情，终究是没有结果的，也不想因我们困难重重没有结果的爱情祸害孤注或者其他的认何人，不如瞅个机会将那黑衣人杀了，最终必然导致那速哥哥也被他们杀了。
我觉得这个结果没有多差，至少我可以立刻去地下陪他，唯一不放心的是，即便到了地下也找不到他啊，那速哥哥，你到底被关在哪儿？
虽然我恨皇甫嫣然，但是这时候，反而常常想起她，为她而嗟叹。她倒在雪地上，眼角的泪就像是粒滚烫的铁，在我的心头烫出一个洞来。或许她真的比我更爱那速哥哥，只是没有人承认，没有人发现罢了。
好可怜，好可悲。
她让我想起曾经无意间听过的一个故事。
说的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从小便一起玩耍，一起长大，然后很自然地相爱，很自然地成亲，很自然地成为感情很好的一对夫妻。如果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很好，但是忽然在某日，这名男子发现自己的爱人，竟然再也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样美丽，她的脸上有了皱纹，她的头发很凌乱，干枯泛黄，如同秋天里将要凋零的树叶。
男子开始想念女子年轻时的青春与美丽，渐渐地，竟越发觉得爱人现在的丑陋。不过因为有着强大的爱情做为基础，他们还是彼此包容，只是日子少了些激情罢了。
有一日，夫妻二人去赶吁，人来人往，拥挤不堪，忽有一队人马过来，将他们冲散。原来有个大官人来此巡察，众人都默默地跪在路边不敢抬头。过了片刻，男子感觉到有双很柔软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那只手在微微地颤抖着，仿佛受到了惊吓。男子的心猛地荡了荡，反将这只小手握在自己的手中，这一定不是娘子的手，娘子的手没有这样柔软娇小。
这样握了好一会儿，男子忽然拿出自己怀里唯一值钱的一条小玉坠，这玉坠是娘子省吃捡用为他买来避邪的。他将玉坠塞入了那只温柔的小手中，希望将来与这只小只的主人能有一段美丽的邂逅。也就在这时候，大官人的队伍过去了，人群都呼啦地站了起来，在推搡下，那只温柔的小手从他的手中滑了出去。
一路上，他都在想，这只小手的主人会是谁？会是个美丽的小姐吗？终于回到了家里，发觉娘子也已经到了家里，依旧那样枯黄，没有生气。他从心底产生了一种厌恶之感。从此以后，更不愿与娘子多说一句话。
然而不久之后，那位娘子终于忧郁成疾，在他把她扔在家里独自去赶吁的时候，她孤独地死在家中。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男子仿佛并没有多伤心，他甚至很镇定地给她死去的娘子选了一套入丧的新衣。
回到家中，为娘子换上新衣的时候，忽发现她手中紧握着一粒玉坠，正是他曾塞入那只温柔的可怜的可爱的小手中的玉坠。男子呆呆地愣了会儿，忽然伤心无比，抱着娘子的尸体悲伤地痛哭起来……
我之所以常常想起这个故事，是因为我在想，这个故事与皇甫嫣然的经历真象啊！那次，当澹台那速当着她的面将那只跟在他身边三年的——以为是雪儿送的香囊，原来是他人送的香囊丢在地上的时候，她是不是跟那个忧郁成疾死去的女子一样，伤透了心？
应该是的。
这时候我觉得，我与澹台那速有了很多话题，属于我们爱情之外的许多话题。
或许我们下次还有机会见到的话，我会问：“说实话，你有没有爱过妞儿？在得知那个香囊原是她冒我之名做给你，只为了鼓励你，要你活下去的时候，你真的没有一点感动吗？你从来没有后悔自己轻易地错过一场真爱吗？”
他可能会微微一笑，然后沉默。
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速哥哥，这样的你，亦是最迷人的时候。你把这些问题当做是小女孩的撒娇，你会包容我的一切，就像皇甫鹿鸣也包容皇甫嫣然的一切。或许我们应该更深入地谈一下我们的爱情，或许我们都能找到更爱自己和对方的人？唉……我怎么会这样想？我一定是累了，真的好累好累……
而且你一定会责怪我有放弃的意思吧？会报复似的再问我几个问题。你会问吗？我真的希望你会问。我想，你至少应该问问我与宗伯孤注之间的事情，问问那个甬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问问在我冰封在冰雕中的时候，想得最多的是什么事？
不过，我知道你不会问的。
因为无论是什么答案，你都会接受。这到底是爱我至深的表现呢？还是因为你不够爱我，所以才会这样忽略许多问题？
泪。
我为什么会流泪？
除了失去他。
我什么都得到了。我还可以讲故事，还可以想这么多有的没有的问题，还可以与那速哥哥有见面的机会，可是我为什么会流泪？
我只是失去了一个，在我的生命里划下伤痕对我并不重要的人，我为什么要流泪？
为什么？！
为什么？！！
我躺在床上，泪流满面。看到有婢女端了食物进来，我抓起枕头往她的脸上砸去，婢女啊地惊叫了声，手中的盘子掉落在地上，一阵碎响。她无奈地蹲下身，收拾那些狼籍，然后又出去了。
我依旧流着泪，窗外阳光明媚，而我的心却冰冷的好像快要碎掉。不，已经碎了。
过了片刻，一个妇人走了进来，她伸手抚上我的额头，“雪儿，你的额头已经不烫了，今天天气很好，不如出去走走吧。”
我猛地坐了起来，“你就是雪姨？”
眼前这个妇人，跟我记忆中的毫不相符。记忆中，虽然总是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总觉得她身段苗条，脚步轻轻，便如云彩般温柔。但眼前的她，很明显能够看到脸上的皱纹，虽然面目慈祥，目光却失了神采，仿若浑浊的死水。衣裳也灰仆仆的，虽然洗得很干净，可是整个人便像是磨坊的嬷嬷般灰暗。
这时候她苦涩一笑，“是啊，雪儿，你很恨雪姨吧？”
我太恨了！
我恨得咬牙切齿！
向平日里藏着皇甫鹿鸣赠我的短刃的地方摸去，却是一无所物，雪姨的脸色也倏地变了下，“雪儿，你是在找那柄短刃吗？你竟是，想杀了我吗？”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颤抖的很厉害。她看起来很痛苦，就好像我现在想做的事情实是伤透了她的心，可是她怎么能够体会到我的痛苦，我的心好痛，快要痛死了！
“啊！”
仰天惨叫了声，我的心碎成粉末了！十指插进头发里，我咬着唇，一阵腥甜慢慢地弥漫到口中，泪水汹涌地涌出来，而我却久久地哭不出声。雪姨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拍着我的背，“雪儿你别这样，你到样雪姨真是活不下去了！”
“那你就去死！去死！你们都去死！！！”
而在这时候，我亦感到身体内如有数万只蚂蚁在爬，它们在我的皮肤和骨头里跑来跑去，它们还要停下来咬断我的血管，在我的脑里打洞，我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失控地在床上翻滚、尖叫、哭泣……
“给我药！给我药！”
七天前。
我以为我死定了。就在我几乎要失去意识的同时，忽然感觉到那只落在不远处冰雕上的小鸟扑啦着翅膀飞走。然后有个影子，在阳光里慢慢地走近。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很开心，这个时候还有人在这里。无论他是杀我的或者是救我的人，都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是以精神一震，竟然又从沉沉的黑暗里倏地清醒。
然后便觉得肺部仿佛要炸开，巨大的压力使我疼痛难过不堪，泪水从目中一点点地滑下来。
然后那个人停了下来。
仔细地观察着这座冰雕。我不能确定他到底能不能够看到我，他歪着脑袋的模样，好像是在思考。我也看不清他，因为我的眼睛前面，挡着层薄薄的晶体，而这晶体还在迅速地加厚。我只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扭屈的男子身影。
然后他仿佛谪诂了句什么，伸手在我的脸上，将我湿懦的泪掂了点在手指上，若有所思。然后他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将供我吸呼的那个已经封闭小孔洞又掀开，我便觉得一股冰冷的空气冲入身体里，忽然获得空气的兴奋顿时被剧烈的疼痛所掩盖，我想挣扎一下，可惜无法挣扎，我以为我要死了，在我的眼睛闭起的刹那，他也已经将堵在我眼前的晶体去掉。
那是个，有点熟悉的人。
我还没有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三天之后，我便醒了过来，我并没有死去。
我醒来的时候，竟然是躺在寒香馆，柳儿就守在我的旁边，而兰蕊也在。我惊诧莫名，想坐起来，可惜全身使不上一点力气，而且每寸骨头都疼痛着。
我竟然没有死？！特别是柳儿和兰蕊都在我的面前，便让我觉得难以理解，按照太后的手段，即使我没有被封在冰雕里冻死，也绝不会允许我还能好好地呆在寒香馆内。
兰蕊忙将我扶了起来，“娘娘，您怎么样？”
我轻轻地点点头，“兰蕊，本宫是怎么回到寒香馆的？”
兰蕊道：“是皇上救了您。”
那个人，竟然是皇上吗？我感到有点疑惑，虽然在我即将看到他的时候，我的视线已经黑了下去，但我仍然感觉到那是个熟悉的人，可是却没有觉得他是宗伯孤注。想想冰雕阵里发生的一切，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兰蕊，快请皇上来寒香馆一探，本宫有许多话想跟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