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无需虔诚
进了皇宫，太子将我押到了安和殿。
安和殿看上去更像一个寺庙。大殿上一尊佛像端端正正地摆在中央，两旁放着雪白的曼陀罗花，身后的侍卫一推，我便跪在佛像前。
我皱了皱眉，想要起身又被压了回去。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吗？”太子悠悠开口，立在我跟前低头问道。
“微臣不信佛。”记得以前常跟娘去寺庙拜拜，求的愿一次都没灵过，娘去世了之后我就不愿再去了。
“这是皇宫中最大的一尊佛像，妃嫔娘娘们不能常出宫，最喜欢到这里来求签。”太子回头看了一眼佛像，感慨道，“以前我也经常来这里求愿，直到有一次，我躲在佛像背后听到了二皇子与佛祖的对话，我才幡然醒悟，耍手段是才愿望成真的最快方式。”
我骤然抬头，骇然地看着他。
“怎么？害怕了？”太子摸摸我的头像是在安抚一只可怜的小猫，放缓语调，“我没那么残忍，至少我还留着二皇子命不是？”
“二皇子不是天生残疾的吗？”我脱口而出，却又害怕听到答案。
“是啊……从一开始老天就关照我了。”太子转而一笑，“他小的时候还能单腿站立，后来就只能坐轮椅了。”
我瞪大双眼看他，此刻的太子透露着危险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为何要告诉微臣这些？”我强装镇定，抬头直视。
“我想让你知道，二皇子这辈子注定登不上皇位，国师也不过是徒劳而已。”太子弯腰低头，凑过来看清我的脸，轻声道，“包括你在内。”
冷汗渐渐浸湿了衣襟，顿时大气都不敢出。我摸不准太子的态度，照目前来看他还不知道艾禾的真实身份，又或者，他是想套我的话。
“你果然害怕了……”他紧盯着我的脸，语气肯定。
太子的手轻轻触碰我的脸颊，我不敢动，他就这么一直延伸到下颚，慢慢地描绘我脸的轮廓。
“你不比顾落青差，但总要被她踩在脚下，知道为什么吗？”他在我脸上轻轻呵气，我吓得直往后靠，可他一把抓住我的衣襟牢牢将我固定。
今日的太子异常可怕，丝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因为地位尊卑。”太子有些咬牙切齿，“就像我日后当了皇上，也会将二皇子还有国师狠狠踩在脚下。”
我用力推开他的牵扯，站起来连连后退了几步，直到背抵在墙上才觉得有些许安全感。太子笑得让人胆颤，刚想抓住我就见侍卫上前通报。
侍卫还未说完就见太子妃匆匆而入的身影。她还是今早的那副装扮，神情严肃，直到看到我才露出恶毒的笑。
“不知太子将她带到安和殿目的何在？”太子妃直直看向太子。
太子淡淡一笑，“不知飞儿来此又是为何？”
太子妃本就面色不善，被太子这么一说，怒火被硬生生憋在胸口，无处喷发。
“今日顾白白被太子带走，紫嫣娘娘特意让臣妾来看看太子是否能公正处理。”
“皇后不是说了么，此时不宜声张。难道太子妃想让此事惊动父皇？若父皇因此病情加重了不是我等能担当的。”太子不紧不慢，全然收起了刚才的暴戾之态，对太子妃神色淡淡，如同路人一般。
“太子想的还真是周到啊……”太子妃冷笑。
“理应如此，还请飞儿多顾忌你我往后的日子。”太子说得明明白白，倒是让太子妃微微一愣。
“臣妾能求的也之后以后的风光了。”太子妃挂着麻木的笑，目光向我扫过时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不过，似乎太子前方的障碍还未清扫干净呐。”
太子的脸瞬间阴沉下来，维持着平和的语调，“所以还请飞儿让开点，免得伤及无辜。”
太子下了逐客令，太子妃还未气消，怎么肯就此罢休。太子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便大声叫来侍卫护送太子妃回去。
“你够狠！”太子妃狠狠地扫了太子一眼，尖利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安和殿。
直至她离开，我的小心脏还在微微颤抖，他们这对夫妻还真是般配呐……
太子妃似乎扫了太子的兴致，他神色开始有些不耐，挥了挥手让侍卫领来个人。
“时辰不早了，现在开始吧。”
我扭头看去，那人穿着一件淡黄色的长袍，披着一件袈裟，张口就是一句阿弥陀佛。他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偏深色，与平常时见到的那些有所不同。
“莫为大师。”太子指了指我，“这女子心肠狠毒嫉妒心强，连自己的妹妹都敢伤，还请大师好好开导她，把她拉回正途。”
“阿弥陀佛。”大师缓缓开口，“众人各怀是非，皆由憎恨嫉妒而起。唯有无欲无求方可放下。”
我双手报肩，冷眼旁观，太子似乎也无意在听，而是对我意味不明的笑。
不禁微微蹙眉，不知太子又要耍什么花样，直至大师迈步向我走来，我才向后缩了缩，一脸警觉。
大师看我眼神戒备，停在原地，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看来顾施主并不认同老衲的话。”
太子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即上前抓住我往前一带，瞬间又跪在了佛像前，只是这次没有垫子，膝盖重重敲在地上，光是听这碰撞声就觉得疼。
“大师，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太子催促道。
大师微微叹气，四指穿过佛珠，用拇指定格在其中一颗上，看了我一眼，满怀怜悯。
“开始吧……”
大师缓缓闭上眼，嘴里不知道在默念着什么，还没等我细看就觉得头痛欲裂，我紧紧地捂住头，埋在膝盖里，刚开始还能忍受，没过多久就痛得发出了咽呜声。
不知过了多久，大师终于停了下来，手掌覆在我的头顶，低沉道，“我佛慈悲。”
我佛慈悲……怎么越听越觉得讽刺。
“大师说要无欲无求，可您这样任太子随叫随到，难道不是为了求个好名声？”我艰难开口，“而且，你凭什么说我有嫉妒之心？”
大师沉默，太子开口道，“看来还不够痛呐……竟还能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
大师接着默念，我的头又痛了起来，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在场的只有我一人疼痛不已。
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倒在地上翻来覆去，但就是不肯吭声。
太子在我跟前蹲下，理了理我额前的发，温声细语。
“白白，只要你告诉我国师接下来的计划，我立刻让大师停下。”
我侧脸看他，除了痛还是痛，但听到他提到了历琛就像被一根细丝缓缓拉开神经，清醒了几分。
原来这才是太子的本意啊……
我闷笑一声，继续与痛对抗着。
“还真是嘴硬。”太子站起来佛了佛衣袖。
我躺在地上，无力地看着屋顶，缓缓扭头看到大师不停默念的嘴。不禁咬牙切齿，却又无能为力。
“真想撕烂你的嘴。”我指着大师，有些颤抖。
大师专心默念转动佛珠，对于我的憎恶丝毫没有动容。
殿外隐约传来打斗，但我已经无力扭头去看，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大师身上，想着要是能一棍劈死他该有多好。
而上天终于给了我个惊喜，恍惚间我听到嗖的一声，一支箭从我的上方划过直直插入大师的腹中，大师顿时捂着腹部连连后退，大惊失色地看着我身后的方向，而我脑袋的痛也戛然而止。
随后一个清冽低沉的嗓音在我身后响起，犹如一股清泉向我倾斜而下，不偏不倚。
“谁敢动我徒儿？”
我咧嘴笑了，干裂的唇被拉扯得有些生疼，提醒着我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真实。
历琛将我扶起，将手覆上我脑袋，自然而然的把我埋进他怀里，我紧紧握住他的手臂，脑袋还有些恍惚。
大师惶恐地看着历琛，又向太子投去求救的眼神，而太子始终是面无表情，看着殿外横着三五个侍卫，语调渐渐冷下来。
“国师还真是求徒心切啊。就不先问问你的好徒儿做了何事？”
“做了何事也轮不到此等人来作怪。”历琛瞥了一眼大师，厉声道。
这下大师急了，捂着伤口一脸苦相，“国师这话过分了，当着佛祖的面，怎能如此诋毁。”
历琛不屑的抬头看了看那尊巨大的佛像，不禁嗤笑。
“假仁假义，无需虔诚。”历琛丝毫没有给他婉转的余地。
“擅闯安和殿，伤了大师，国师想如何收场？”太子道。
“微臣并无收场的打算。”历琛搂紧我，淡淡道，“就看太子要怎么交代了。”
太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国师现在是清醒的吗？”
“真相如何想必不难猜出，若是任由此事发展下去必然会惊动皇上，到时候就不是太子能控制的了。”历琛说完便低头看了看我，“至于我徒儿今日所受的委屈，日后定当如数奉还。”
太子默然，历琛不再理会，将我拦腰抱起直直向殿外走去。
黑夜，月光倾泻而下，散落在我和历琛身上，我的侧脸贴着他的胸膛，嘴角微微上扬，无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