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恭喜
走进拐角，远远就能看见国师府门口停了辆马车，马车四面丝绸装裹，金色的幕帘直直垂下，上面绣的双凤朝阳一看便知出自宫中。
还未等我看仔细一个妙龄女子便映入眼帘，一身绿衣罗裙，上面绣着鹅黄色百玉兰花，裙子微微拖地，远远看去就像只灵动的鸟儿，生机勃勃。
她亲昵地挽着历琛的臂弯，眼角满是笑意，一边嬉笑一边拉着历琛的衣袖让他微微弯腰，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历琛也随即笑了，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历琛小心翼翼地护送女子上马车，细心地为她掀开布帘，她抬脚而上，单肩靠着历琛的胸膛，历琛揽住她的侧腰，自然而然地将她的重量往自己身上带，女子上了马车，从车窗探出头来和历琛挥手，历琛宠溺一笑，女子恋恋不舍。
期间他们说了不少话，而我只听请了最后一句。
“长乐若是乖乖喝药，那我明日还会去看你。”
长乐……原来是长乐公主……
夜里，国师府门口的灯笼亮着暖暖的光，被寒风吹得一晃一晃的，但就是好看，我吸了吸鼻子，看着马车缓缓离去。
我躲在角落不敢出去，想等历琛进了府中再露面，谁知历琛转身之际目光往这边一扫，顿了顿，然后缓缓停住。
黑暗中我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我，但我只是一动不动，愣是不出去。
他站在原地，微光笼罩着他，欣长的身影没有向我靠近却也没有离开。
寒风从我耳边呼啸，还有我咚咚的心跳声，异常清晰。莫名的烦躁一点点撕磨着我，等快要临近崩溃的边，历琛终于转身往里走去，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到他悠悠的声音传来，在这冰冷的冬夜里更显刺骨。
“还不出来么？”
我讷讷地扯着衣角，如何也迈不开步子，抬头，便看见历琛渐近的身影。
“大晚上的杵在这儿不冷么？”他直接问道，正要解开自己的大氅却被我张惶后退的举动生生顿住，神色渐冷，“怎么了？”
我摆了摆手，夸张笑道，“突然想起约了人去看灯谜会呢！再不去就晚了！”
这种脱口而出的借口虽然漏洞百出，但如同最后的救命稻草。
历琛凝眸看我，眼神带着几许不不悦。
“和谁？”
我心想关你何事，还没来得及掩饰一下就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然后……两人同时都愣住了……
他诧异地看我，而我全身冷汗，想着还是跑为上策吧。随即转身快步离开，故作慌忙。
“哎呀！来不及了！我先去了啊！”
我连头都不敢回，径直冲出巷子。
夜市喧闹，灯火通明，都是出来逛街游玩的人，个个脸上都挂着不同程度的笑意。很快大家就被敲锣打鼓的吆喝声给吸引了，我也闻声过去，原来是灯谜会，如同申仲谦说的那样。
大家都围住一个用木头搭起的大台，大台周围挂满了花灯，而以它为中心向四周延伸，挂着一串串花花绿绿的花灯，旁边还站了个解灯谜的小哥，乐呵呵地拿着一叠字条一张一张地缠绕在花灯上。
“娘！我要那个大的！”旁边的一个小女孩指着头顶那个高高挂起的荷花图案的花灯兴奋叫道。
“那你得猜出灯谜才行呀！”牵着小女孩的女子笑道，“早知道就拉你爹出来了，灯谜他最会。”
随后小女孩又闹着去买个花灯，女子磨不过只好带着她往小贩那边走去。
我好奇地走近，这里的花灯倒是精致，用细竹圈成的骨架，还特意打磨了棱角，看上去圆滑顺眼，外边糊着一层画纸，唯美灵动，灯末吊着一根锦绳，上面缠绕着一张小纸条，写着谜语。
我一个一个地仔细看，却都猜不出来。看着对面的小孩兴高采烈地扯下纸条冲到那位小哥跟前迫不及待的要对答案，我撇了撇嘴，又看了一遍眼前的谜语，愣是毫无头绪。
“不是说不来的么？”
回头便看到申仲谦，他站在花灯下，笑意盈盈，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手里提着个花灯，惹来不少人的目光。
“你买的？”我瞥了一眼他手中的花灯，不经意道。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申仲谦满是得意，“这是本公子猜灯谜换来的。”
我瘪瘪嘴，不怎么相信的样子。
“今晚发挥不好，只猜中了二三十个。”见我神色微动他提起花灯在我眼前晃了晃，“可惜太多了拿不过来，只挑了一个当玩耍。”
我一脸不屑，指着面前的花灯道，“那你给我解解这个。”
其实这个花灯一开始我便看中了，浅绿的底色，用细长的线条勾勒着边边角角，中间贴着剪纸，淡黄色的向日葵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温暖舒心。
申仲谦拿过纸条看了看，调笑摇头，“如果这都猜不出来，恐怕连刘真人那只老狐狸都会笑我的。”
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回”，打四个字的成语。
“是什么？”我问。
“表里如一嘛……这么简单都不会。”申仲谦一把扯下纸条优哉游哉地往小哥那边走去。
微风阵阵，走在小河边也不觉得凉，我心满意足地拿着花灯，每走几步就低头去瞧几眼，然后乐呵呵的笑。
申仲谦神色有些鄙夷，不过还算知趣地没有出声。
周围好多小孩都提着花灯你追我赶，好不热闹。仿若又回到了浮经节的那晚，河面满是花灯，承载着众人的愿望，漂往无边的尽头。
隔了好久，申仲谦出声。
“你今晚为何会来？”
我顿了顿，目不转睛地看着花灯，申仲谦像是早料到我会如此，便自顾自地说，“你若想要的只是这小小花灯，我不过是费些脑子便能让你开怀。若你要的是天上的明月，就算我能自欺欺人陪着你水中捞月，也终不能得偿所愿。”
他凝眸一视，有些微动，“你此刻的满心欢喜，不正因为这小小花灯？”
是啊……这小小花灯不照样也能博我欢心？只是……那轮明月再遥不可及，也忍不住驻足仰望。
我微微点头，轻松一笑。
“不一样的，你毫不费力就能赢得花灯，而我想破脑袋都猜不出谜底，其实这小小花灯对于我来说也是得来不易，只是你将它拱手相送而已。”
众人饮水，冷暖自知，如此而已。
申仲谦微怔，若有所思。
回到国师府已是夜深，管家披着外衫来开门，我抱赧一笑，而管家顶着惺忪的睡眼道，“老奴没什么，只是国师还在等你呢。”
我一顿，咽了咽口水，再次确认，“历琛还没睡？”
管家点了点头，大概是年纪大了经不住寒风，只强调历琛还在大堂就退下了。
我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轻手轻脚地走过大堂，然后被个凉凉的声音叫住。
“舍得回来了？”
大堂灯火明亮，里面只有历琛一人，他看上去有些倦意，语气却咄咄逼人。
“一时忘了时辰，所以……”我的声音渐渐变低，没有一点底气。在这亮光之下手中的花灯显得有些滑稽，想把它藏在身后却已被历琛盯上。
“那我先回房休息了。”历琛淡漠的神情让我有些不自然，我微微后退了一步，恭敬道。
他沉默不语，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随即嗤笑一声，“今日为何躲我？”
历琛问得坦然，尴尬的始终只有我一人。我定在原地，不知是中了什么魔怔，竟将心中的疑问脱口而出。
“听说你要和长乐公主成婚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咚的一声，历琛将刚端起的茶杯重重放回了桌上。我不禁心中一紧。
“嗯。”他淡淡一声，挑眉看我，似是在等我的下文。
我深吸一口气，身子往下一躬，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大堂，连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恭喜师父。”
历琛的手僵在半空中，双眸骤然变冷，我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嘴角拉扯出一个弧度，毕恭毕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