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不必知道
我将刘真人的原话一次不漏地转述给了历琛。
历琛靠座在长椅上，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闲散一笑。
“若刘真人说的是真的，那就是太子说了谎。那么——筱妃之死太子便跟太子脱不了关系。”
我站在一旁不解道，“万一……刘真人说的是假的呢？”
历琛挑眉看我，狭长的凤眼太过妖孽，侧头靠在椅上，慵懒至极。
“这就要看申仲谦那边如何了。”
我倒吸一口凉气，历琛不咸不淡的声音继续萦绕在耳际。
“若此次他的那个好师弟能复原，便表示刘真人的话不假。”
我双眼瞪圆，满是心惊，“若是那方法不对的话可有挽回的余地？”
历琛无所谓的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顿时着急了，距离夜探青云观那晚已经过了四天，还没来得急问申仲谦那边的情况，可听历琛这么一说，不觉惊险万分。
“你在意他。”历琛转而看我，深邃的双眸看不出喜怒，只是那极具肯定的语调让我顿时怔住。
在意和心动是两回事，我再傻也分得清，只是……该死的自尊心在我心底暗暗作祟，微微抬头，静静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而周遭仿若静止了一般，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历琛眼里竟闪过一丝诧异。于是有种莫名的哀伤在我心中蔓延，怅然若失。
翌日，我早早就去了阿罗寺，一见申仲谦便焦急询问子羽的护界是否消除了。
申仲谦潇洒一笑，“给子羽服了三日的药，护界总算消除。如此你便可按照原来那般帮子羽解除封印。”
我顿时松了口气，心想着子羽没事就好。
“择日不如撞日，你既然来了，直接把子羽的封印给解了吧。”申仲谦突然道。
子羽依旧安然躺在床上，被重重的药味裹着，只是脸色比之前看上去要好了许多。我盘腿而坐，就按上次那样聚集灵力帮子羽解开封印。
过程很顺利，但不敢掉以轻心，申仲谦在一旁守着，默不作声。
直至一个时辰过去，我才长舒一口气缓缓收回灵力，擦了擦额头的汗，申仲谦似乎比我还紧张，看到子羽封印算是解除成功了，才放松着绷紧的神经，倒了杯茶，一喝便是一大口。
封印接触，子羽很快便转醒。他微微睁开眼，屋子里只有微弱的灯光，但他还是迟钝地伸手遮住眼睛。适应了片刻才开始环视周围。
申仲谦竟没有激动地跟上来，依旧坐在原地。我递过一杯水给子羽，他喝了几口才喑哑出声。
“这里……是哪？”
“这里是阿罗寺。”我应道。
“我……是谁？”
我顿时愣住，立刻扭头向申仲谦，他躲在阴暗中，挂着淡淡的笑。
“你叫子羽，是我的师弟。”他的声音平静且温和，“还有，我叫申仲谦。”
此情此景申仲谦似是早就知道了一般，没有半分意外，他起身走到床前，将子羽扶起，给他理了理衣服，微微一笑。
“你我本是青云观的弟子，自从师父去世之后，你便被刘真人封印了意识，而我被逐出师门。”申仲谦拿起青云剑放在子羽面前，“不过好在你还活着，青云剑也未落入刘真人手中。”
封印解开之后子羽的记忆也一并消失了，他不记得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申仲谦一一给他讲了他该知道的事。比如刘真人如何害死师父，如何坐上观主之位。
之后我便出了房门在外边闲逛，估计他们那对师兄弟要聊上很久。
夕阳的余晖洋洋洒洒，我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藏经阁，守在门外的僧人还认得我，笑笑两声便让我进去了。
我直接上了二楼，从书架上随意找副竹简便靠在窗边慢慢翻看。这竹简中写是一个很短的故事，但我看了好久。
里面并未提起事故发生的朝代，不知道是真实的还是后人杜撰出来的，或许它被收入藏经阁中本就是一个意外。
小苏自小便被遗弃，在青楼长大，亭亭玉立之姿也渐渐显现。那里的老鸨本指望着她日后能卖个好价钱，可惜小苏在十五岁那年不慎被大火烧伤，虽容貌完好，但狰狞的伤疤布满整个背部。
姣好的容貌能引来注意，但最终能取悦恩客的还是靠撩人的身段。
老鸨见无利可图，让小苏整日在后院干粗活儿，听人使唤。小苏却暗暗自喜，虽然很累却觉得生活终于有了盼头。
小苏在上山砍柴时遇到了阿莫，阿莫是个书生，家境平平。
他们几乎一见倾心，她说她是青楼女子，他说自己已经落地三次。不久后他们便在一起了，但只是偷偷摸摸。
一日，阿莫来找小苏，告诉她自己将要上京赶考了，他走之前在小苏送了他一个香囊，散着淡淡的茉莉香。
阿莫出城那日小苏没来得及去送别，而他们再次见面已是五年之后。
只是那时他们的身份已全然不同。
阿莫那年考试再次落地后便去从军，经历战乱生死，如今已是一名威武的大将军。而小苏的身世在无意中被揭晓，原来她是王爷之女，此后便摇身一转，成了郡主。
五年之后的相见是在小苏的大婚之日。威武的将军与美丽的郡主注定无缘。
阿莫一直未娶妻，就连皇帝的赐婚也婉转谢绝。而小苏婚后的生活不尽人意，仪表堂堂的夫君在众人面前与她相爱和睦，但私底下却嫌弃小苏背上的伤疤。
此事传入阿莫了耳中，他顿时怒意滔天，直接取了小苏夫君的项上人头。阿莫无疑犯了死罪，而他只是放不下小苏。行刑的前一晚小苏来看他，泪流满面，诉尽衷肠。阿莫知晓了小苏心意，便肆意大笑，“既然你舍不得，我便陪你生生世世。”
第二日便传出有人劫狱的消息，阿莫消失了。三个月后他以叛军首领身份出现，领着三千将士直取帝都。三年后阿莫登上帝位，他的后宫只有一人，那便是小苏。
终得心上人，阿莫搂着小苏轻声道，“那年落地从军，险死沙场，为的就是日后能给你过上好日子，若真要违愿天下才能和你在一起，那就将帝王夺来，看谁能阻拦我与你的长相厮守。”
泪滴答在竹简上，我痴痴地看着最后一句话。
喜欢本就是件简单的事，只是世间的阻碍太多，让你不得不跋山涉水，历尽艰辛。但即便是这样，依然有人奋不顾身。
忽然肩上一沉，我回头便看到了申仲谦，于是赶忙擦掉眼泪，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申仲谦有半刻迟疑，低下头来盯着我的眼睛看，随后抽过我手中的竹简扫视了一遍。
“因为这哭的？”申仲谦晃了晃竹简。
我哼了一声没理他，转头看向窗外。申仲谦轻笑一声，看上去十分惬意。
“想不到有人会因为这种半真不假的故事迷糊得掉眼泪呐。”
我吸了吸鼻子，调整语气，“想不到藏经阁还有这种迷糊人的书啊！”
他随即在我身旁坐下，两个人挤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窗台，后面是渐渐落下的夕阳。
“子羽还好吧？”人一醒来就没了记忆，估计需要一些时间去接受。
申仲谦点点头，“还行，至少还相信我说的话。”
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扭头看他，“既然这次能成功，那解开你身上的封印也不成问题了！”我双眼闪烁，满是激动。
他看着我，缓缓摇头。
“为什么？”我满是疑惑，“解开了封印你就能为你师父报仇，再说了，难道你能忍受整天对着青云剑能看不能使？”
申仲谦笑出声来，拍了拍我的肩，就像是在安慰小孩子，这让我更急躁，明明是在为他担心，他却如此不紧张！
我正要开口就听到他淡淡的声音，像是在感叹。
“你不懂。也不需要懂。”
听到这种话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也会郁闷！敢情人家丝毫不领我的情啊！
申仲谦见我面色不善，嘿嘿笑了几声，我除了白了他一眼就不再给任何反应。刚起身就被他拉住，他扯着我的衣袖，缓缓开口。
“我不想没了记忆，即便是让我武功恢复。”
我顿了顿，无奈道，“你也太分不清孰轻孰重了吧！要不你把不想忘掉的事情一一写下来，这样就算失忆了还能记得。”
“不一样的。”申仲谦摇摇头，目光灼灼，“有些感觉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体会。”
“比如？”我问。
申仲谦长腿一伸，伸了个懒腰，又是一副不正经的样子，侃侃而笑。
“你不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