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他心似海
“灭口。”历琛言简意赅。
只要心生杀意，取那三人的性命不过是片刻之间。
灵力凝聚于掌心，用力一挥，一团绿色的光骤然拉长成绳状，直直向他们的脖子索去。凄惨哀叫声丝毫不能让我动容，而是继续加重力道想让这一切快点结束。
我终将还是杀了人，用这种方式。
大概是我体内的魔性作祟，愤怒或怨念的时候运转灵力竟异常通畅，效果更加惊人，同时也更难以控制。
如同此刻，我就像个出了闸的猛兽贪婪地享受这种杀戮的快感，根本无法停止。
那三人的身体已经凉透，而我体内的灵力依旧如泉涌般向他们攻去，我似乎是杀红了眼，难以分清何时何地。
“停下……”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缭绕着我狂躁的心，慢慢包裹，让我的意识渐渐清晰起来。
历琛靠在一颗大石上，艰难地起身，冰凉的双手覆上我的眼。
我的睫毛来回刷在他的掌心上，内心的怒火被他一点点冷却，看不见前方杀戮的画面，他带给我的不是黑暗，而是安宁。
“乖……停下……”他温柔地贴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呢喃。
我就像个被哄着睡觉的小孩，安然蜷缩在他怀中。直到听到他剧烈的咳嗽声我才猛然惊醒，慌乱地看向他，心碎一地。
历琛刚才对那人动用了法力，这无疑让他的伤势加重。我神色担忧，刚想开口就听到不远处有动静传来。
“刘齐来了。”历琛的声音越来越虚弱，倚靠着我的肩才能勉强站起。他向后看了看，咧着干裂的唇笑道，“敢不敢？”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悬崖之下就是镇妖湖，但高耸的峭壁向下延伸，光是伸头往下看了一眼，心中的畏惧便猛然而增。
可我最担心的是历琛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
“放心，为师心里有数。”历琛吃力挪到悬崖边，对我伸手，“别怕……”
他笑得苍白无力，可那妖孽的眼神丝毫不减半分。我无一例外地被他勾住了，挪不开目光，伸出手，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明明受伤的人是他，他硬是要将我护在怀中，纵身一越，坠入湖中。
尽管我死死抱紧历琛，撞入水中的那一刻，因冲击力过大，我们还是分散了。
冰冷的湖水让我的意识更加清醒，我睁大眼睛，奋力向历琛的方向游去。
历琛如同失去了知觉般紧闭双眼，双手微垂，凌乱的碎发飘荡在脸侧，整个身体缓缓向湖底下沉，红色的血液在他周身散开，与他惨白的脸对比鲜明。
我手脚并用，疯了一般地向他靠近，紧紧地拽住他的手，可他毫无反应，如同沉睡一般。
我急忙启动龙王玉，绿光以最快的速度笼罩我们两人，聚集在掌心的灵力不断窜入历琛的体内，我另一只手则覆在他的腹部上，将真气与灵力融合希望能让他的伤口快些愈合。
不知过了多久，由于太过急切，我也开始有些恍惚，但依然紧抱着历琛，恨不得将全身的灵力都挪到他身上。可他依旧毫无起色，任由我拉扯着。
历琛刚开始还时不时地会吐出汽包，现在则是毫无声息，我也顾不上那么多，捧起他的脸颊便吻了上去。
手指捏着他的下颚迫使他张口，将体内的真气一点一点渡到他口中，他冰冷的唇紧紧与我的贴着，我瞪大着双眼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反应，真气不断被抽出，我已经有些头昏眼花，都快前胸贴后背了才见历琛的眼角稍稍动了一下。
我顿时欣喜万分，想隔开点空隙去看仔细些，谁知他缓缓收拢双手将我圈在怀中，他唇瓣微动，温柔地回应。
我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历琛睁眼，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手沿着我的背脊缓缓而上，搭在我的颈后细细摩挲。他伸出舌尖，与我的相互纠缠，我就像着了魔一般痴痴地任由他牵引。
渐渐地，他的吻变得炽热，嘴角邪邪的笑分明在提醒我他此刻已是安然无恙。
我后知后觉地推开他，有种被捉弄的感觉，想到刚才自己的魂都快被他吓没了，他竟还能这样惬意。
他看着我涨红的双颊笑意盈盈，不断地吐出泡泡好像要笑出声一般。我白了他一眼，转身往湖面上游去。
上了岸我仍旧一声不吭，历琛跟在我身旁，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浸过水后大概会更疼，但他脸上那邪邪的笑真是让我心疼不起来！
夜色朦胧，根本找不到小船的影子，我们两人全身湿漉漉的，只好找个山洞将就过一晚了。
历琛默然跟在我身后，见我还是板着脸才悠悠开口。
“刚开始确实是昏了过去，可一睁眼就看到徒儿如此献身，为师实在不忍打断。”
我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你这样很吓人知不知道！”忍不住有些哽咽，只要一想起刚才他失去知觉的情形就觉得后怕。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历琛上前几步，牵起我的手放在他胸前，看着我的眼眶微微叹气，“我死了谁帮你投胎不是？”
不知为何，我顿时更难过了。
我就这么任由他拉着，在夜里缓慢前行，花了好些时间才找到个像样的山洞。里面还算宽敞，足够大的洞口让月光轻易就能照入，旁边有小树，正好能折些树枝架个火堆。
我与历琛两人都穿着单衣，将外衫挂在火堆边。火光照亮了整个山洞，而我们却出奇的沉默。
“明天我继续用灵力帮你疗伤，让伤口完全愈合，回去之后刘齐自然无话可说了。”我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树枝戳着火堆。
皮肉伤好弄，至于内伤只能假以时日慢慢调理了。
历琛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我抬头，他轻抿着唇，垂头不知在想什么。
“今日为何这么冒险？”我好奇道。
历琛叫我去江鹤楼不过是为了引开他们的注意力，然后自己去干这么危险的事。
“断了刘齐的后路，看他怎么嚣张。”历琛淡淡一笑，从腰间取出一个荷包。
我翻开一看，里面是两个蓝色虎纹印章，不觉一惊。
“这两个虎符能统领六军，刘齐仗着它才认定太子不会拿他怎样。如今虎符一丢，估计他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
“就凭这两个印章就能让六军听令？”我翻转着虎符，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这是皇上给太尉的权限，但刘齐弄丢虎符他岂敢声张，这可是砍头的事。”
“那……”
历琛笑得意味深长，“把柄被人拿捏着，刘齐做事自然放不开手脚。太子又远在大漠，鞭长莫及。”
我了然点头，接着又陷入了沉默。
呆呆的看着火光，耷拉着眼，隐隐有些困意。恍惚间一件黑色外衫落在我肩上，我抬头，历琛用手压着腹部缓缓起身，步子有些不稳。
“徒儿继续撑吧，为师先睡了。”
历琛走向一角，用木板搭了个两人宽的小台，他就这么和衣躺下，伸直长腿侧身看我，没有半分拘谨。
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顿时困意全无。
历琛眯着狭长的眼，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对我勾唇一笑，“要不要一起？”
我想都没想就摇头，转而对着火堆目不斜视，其实心里早就乱作一团。
历琛微微叹气，慵懒道，“嫌弃为师？”
我一顿，继续用力摇头。
“徒儿不愿不过来，就忍心我着凉一整晚？”历琛挑起下巴，意有所指地瞥着披在我身上的黑色外衫。
我会意后慌忙脱下来递给他。
他挑眉看我，没有接过。
“白白，你在怕什么？”他的眼里有几分真切，但我不敢多想。
我踌躇在原地，唯唯诺诺。我害怕离他越近到时候就越难拔出来。但当我对上他皎洁的目光不觉心神一荡，恍然大悟。
其实我早已经深陷。
我最终还是在他身边躺下，他侧头心满意足的看着我，脸色依旧苍白，但嘴角的笑太过温柔，让我一度难以抽离。
他伸出手穿过我的后颈搭在我肩上，轻轻一揽将我拉近几分，我平躺着闭眼装睡，而他温热的气息一直缠绕在我耳旁。
“白白，你真好看。”
我骤然睁开双眼，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的容颜触手可及，可我全身僵硬，好似这幅躯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历琛挑起我一小撮发丝缠绕在指尖，一圈又一圈，而我的心也被他这样拉扯着，甜蜜又苦涩。他似乎还觉得不够，便又凑近轻嗅，另一只手则与我十指相扣。
我忍不住侧头看他，而他深邃的目光早已在那等待。
历琛趁机一拉，我就变成侧身与他相对，原本与我相扣的手缓缓缠在我腰上，形成一种占有的姿势。
他细碎的吻落在我脸上，从眉心到鼻尖，然后点点而下，最后才贴上我的唇，但只是浅尝辄止。
“历琛……”我伸出手指抵住他的唇，艰难开口。
历琛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张嘴便将我的食指含入口中，我瞬间就像被雷劈中了般，飞快抽出，慌乱而无措。
历琛的呼吸有些凌乱，眼中的迷情几乎让我以为他对我亦是存在爱的。但我很快就醒悟过来了，他已经有了公主，不是吗？
“可是你与公主婚事已定……”我知道这话不该说出口，但就是忍不住。
历琛眼中的炽热慢慢褪去，转眼间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淡然。
“公主的事我不便多说，往后你自然会懂得。”历琛闪过一丝异样，嘴角的笑竟有些苦涩，“若那时你还未投胎的话。”
不便多说吗？也对，我终归是要投胎的，知道了也无用。他的心似深海，尽管我知道他对我是不同的，可依旧不敢猜想那就是爱。
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每刻都不容浪费。
“不要紧，只要知道我喜欢你就好。”我抬头，轻轻一笑。
那晚，我躺在他怀里，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