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望归
回去的路上，我终于忍不住埋在历琛的双腿上嚎啕大哭。起初只是委屈的啜泣，后来越哭越伤心，于是便一发不可收。
历琛愣住，一时拿捏不准我因何而哭，唯有轻轻地抚摸我的后脑勺，笨拙地说一些安慰人的话。
“长乐是不是不喜欢进宫？那以后我们不来便是。”
历琛出奇地有耐心，我侧脸贴着他的大腿，在他腹部蹭来蹭去。
“你把鼻涕都蹭到我衣服上了……”历琛的声音有些郁闷，强硬扳起我的脸，满是嫌弃。
我吸了吸鼻子，粗鲁地擦掉泪痕，“历琛，伤心的时候就得哭。”
“嗯。”历琛微微点头，“再伤心回去也得喝药。”
我一愣，瞬间哭得更惨烈了。
路过江边的时候历琛叫停了马车，我一脸困惑，历琛似乎也不打算告诉我原因，他出去说了句什么就听到车夫欣喜的声音。
“大人，买个花灯不需要这么多银子。”
“剩下的你自行处理，快去快回。”历琛声音淡淡。
“好嘞！”
马夫很快就将花灯买了回来，历琛撩开帘布叫我下车时，我脸上惊愕的表情还未褪去。
他买花灯做什么？
“喜欢吗？”他拎起花灯在我眼前晃了晃。
我讷讷点头，是个淡蓝色的花灯，上面画有粉红的梅花，简单耐看。
历琛随即将花灯递给我，“走，我陪你去放花灯。”
我莫名其妙地跟在他身后，等我们到了江边，他毫不犹豫地拿回花灯，从腰间拿出一张小纸条塞了进去，看来是早有准备。
我后知后觉地醒悟，原来他此番举动不过是想打着陪我放花灯的名义来自己许愿啊……
我想笑又不敢笑，看来他平时的冷漠孤傲不过是装装样子而已。我撅着嘴，做出一副娇气状，一把将花灯夺过。
“你刚才在里面放了什么？”我故意装无知，一把夺过花灯伸手进去摸出纸条，“我要检查一下。”。
历琛似乎也不在意，任由着我翻看纸条，我将信将疑，心想着历琛大概是认准了公主不识字吧？
月色洁白，夹杂着江边的灯火，亮光照在纸条上。纸条上只写了两个字，从映入我眼中的那刻，我便后悔了。
我生生顿住，找不到适合的表情应对，好在我是背对着历琛，但已经说不出任何话语。
望归。
字迹潇洒毅然，晃动着我的神经。
望归，望谁归？
说我不自量力也无所谓，这一次，我愿对号入座。
一番掩饰情绪之后才将纸条塞进花灯中，“喏，给你。”
历琛笑笑接过，自言自语，“以前，我是最不屑做这些的，如今竟什么都愿一试。”
他将花灯放入江中，花灯随着水流消失在尽头，他黑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漠的天气早晚相差很大，所以厚薄的衣服都要准备，尽管我的衣服已经很多了，碧浅还是觉得不够用，于是带我出来购置。
国师府离市集不远，所以出门时就没用上马车，但一路上碧浅紧紧牵着我，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我乐呵呵地打趣道，“你皱眉，是不是因为历琛不要你去大漠？”
“公主既然知道，为何不在国师大人面前帮奴婢说几句好话。”碧浅神色委屈。
“历琛说过，他能把我照顾得很好的。”我眨巴眨巴着眼，直言不讳。
碧浅哀嚎，“公主怎么就不懂奴婢的心呐！”
为了扯开话题，我指着前面闹腾腾的巷子道，“前面，肯定有好玩儿的。”
谁知碧浅一脸紧张地拉住我，“公主千万不能去那儿！”
“为何？”
“前面是花楼一条街，公主这般身份尊贵之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呢！”碧浅的表情甚是夸张，还绘声绘色地跟我描述那里是如何如何的乱。
我皱眉定在原地，脑子想的却是自己才离开四个月，怎么这条巷子乱成了这样？
再往前走一段应该就是赛春楼了，怎么看过去只剩一片废墟了？
我硬是拉着碧浅往前走，越走近我脸上的惊愕就越明显，原本热闹张扬的赛春楼空无一人，侧面已经被人拆了一半，摇摇欲坠。它的萧条连带着周边的几家花楼也关门了。
“公主不知道吧？”碧浅神秘兮兮地凑近，“这里以前可是帝都有名的花楼呢！听说是被位姓张的公子给拆了，当时这件事还闹得沸沸扬扬。”
“为何要拆？”
“据说呀，这里的老鸨把这位张公子心爱的姑娘弄不见了，他一怒之下便拆个整座楼。”
“可是……那位张公子不是快成亲了吗？”
“哎哟！公主你也听说了呀！他那位未婚妻就是赵丞相的大女儿，若娶了她，张公子以后的日子可谓是平步青云，可惜呀，他偏偏不爱，还说什么官途不由己，于是就从商了。”
“那最后……他找到那位心爱的女子没？”
“不知道哇！听说他在宣城做的生意很大，一掷千金。”
后来在碧浅的催促声中，我才从这片废墟中离开，走到巷口转角时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小红莲啊小红莲，看来念念不忘的不只有你一人。
我和碧浅逛了好久，依然没找到中意的衣服，我觉得漂亮的碧浅觉得料子不行，碧浅满意的我又嫌弃颜色太嫩。
于是一整天逛下来毫无收获，才刚穿过闹市碧浅就走不动了，她开始后悔为何不坐马车出来，最后我们在湖边的亭子里歇息，碧浅这一坐说什么也起不来了。
我倒还好，湖边春色盎然，有不少游玩的男男女女，我想四处逛逛却无奈碧浅盯得太紧，“公主，一个人不能乱跑啊！”
“哦”我乖乖地坐回去，一副安分守己的样子。
不是我不想玩，而是看准了碧浅撑不了多久。
果然，才过片刻，碧浅坐靠在石椅上眼睛半眯，我安然地等她沉沉入睡之后才起身闲逛。
湖面开满了荷花，大片大片的荷叶盖在湖面上，有种清凉的感觉，阳光照着荷叶上的露珠，折射出亮光，晶莹剔透。
我倚在长廊的栏杆上，细细享受着这份清香。
身后站着个人，从她刚刚靠近之时我就察觉到了，直到她离我还有半步之遥时，我才懒懒转身。
说实话，在这种地方见到顾落青我并不意外，只是她脸上的憎恨让我很是费解。
“你怎么还没死！”顾落青恶狠狠地看着我，眼中的凌厉亦如从前。
我一愣，心想她怎么知道我还没死？
“你这傻子还真是命硬，我费尽心思找人下咒，竟然还弄不死你！”她毫不避讳，完全不顾公主的身份，连一声招呼都不打，恶毒之言脱口而出。
显而易见，顾落青便是公主提前死去的罪魁祸首，看来得不到真是害人不浅，让人无所不用其极。
她上前推了推我有伤的地方，我向后退了退，好在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然定会裂开。
既然她知道公主是个痴儿，那我也只有傻笑回应了。
顾落青越看越气，指着我骂道，“就凭你这样也配做历琛的妻子？”
我随即笑得更甜，点头道，“对啊，我就是历琛的妻子。”
“别以为你能打乱我的计划，我是不会放弃的！”这副狰狞的表情呈现在她脸上有种奇怪的违和感，她这副纯真可人的模样比较适合倚在男子怀中数星星，可惜，她想倚靠的那人对她不屑一顾。
我咯咯笑道，“历琛说过，不放弃是个值得学习的品质。”
就将卯足力量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顾落青气得鼻孔都快冒烟了，我依旧笑得轻盈，看来傻也有傻的好处啊……
我一脸天真，故作无害地绕到她身后比划了一下距离，她皱眉转身，一脸疑惑。
“若不是生为公主，你这傻子连叫花子都不如。”顾落青吃定我不会还嘴，于是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可是傻子也有傻子的好，比如……做事不用承担后果。
我突然睁大眼睛，嘴巴张圆，指着顾落青的身后大叫道，“历琛！你怎么来了！”
顾落青毫无悬念地回头看，我快速上前猛然一推，她慌张的尖叫声划破湖边的宁静，直到扑通一声，那刺耳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我倚在栏杆边，无比惬意地欣赏顾落青落水后的惨状，她那身深紫色的罗裙在水中散开，就像一朵放大的喇叭花，惹得我哈哈大笑。
顾落青不会水性，狼狈地扒拉着水面，一沉一浮间她那可人的脸蛋早已被吓得惨白，没过多久，她的呼叫声引来别人的注意，她边打水面边指着我说些什么，于是我双手缩在胸前，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对着旁人泪光闪烁，“大家快救救这位姑娘，她是顾家的小女儿，谁救了她她便以身相许。”
旁人顿时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人敢冲在第一个。
我揉了揉眼睛，小声提醒，“顾家……很有钱……”
于是平静的湖面就像炸开的锅，跳下去的都是男子，顾落青在他们中间可谓是万绿从中一点红啊……
心情瞬间好到了极点，心想着这么吵碧浅一定醒了，于是步子轻快地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