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九凤临世
“我也没想到，你还能认出来。”韦素冷笑两声，就着栏杆坐定。
“旁人兴许认不出，我却是个例外。”温骅扭头看他，“既然走了，为何还要回来？”
韦素的视线远远落在荣彦晞的房间门口，“是你亲口许下的姻缘，如今怎的忘了？”
深吸一口气，温骅摇了摇头，“你带不走她。”
“为何？”韦素冷眉。
温骅嗤笑一声，“你心知肚明，何苦还要追根究底。且不说她的心里全然没有你，何况你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她此生乃九凤临世之命，与你的命数格格不入。”
“你说什么？什么九凤临世？”韦素的眸子忽然掠过狼一般的冷戾，几乎要将眼前的温骅拆骨入腹。
“这是命，是她的命。注定了你们有缘无分，你别痴心妄想。如今她还不知道你的身份，若她知道，你觉得她还会放过你吗？她会不惜一切，会殊死一搏。那句带血的承诺，就像刀子一样刻在她的心头。除非你让死者复生，否则此生你别妄想染指分毫。”温骅掷地有声，如同诅咒，更似一种定数。
韦素定定的看着温骅良久，这才幽幽开口，“你恨我吗？”
温骅冷笑两声，眸光透着凄冷和悲凉，“如何不恨！我恨不能让你死，让你挫骨扬灰，永世不得超生。可是，你不该死在我的手里，我此生手不刃血，这是我发的毒誓。我不会找你报仇，因为此生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与你不过是沧海一粟中的私人恩怨，根本不值一提。”
“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人，早晚会成为你的业障。欠下的债，迟早是要还的。可惜问你要债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的心。你会死在你自己的手里，跟你一生的屠戮一道埋没黄土。”
说完这些话，温骅转过身去，眼底有恨有仇，也有微弱如荧光的爱与情。
只是……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温骅！”韦素在身后厉喝。
温骅顿住脚步，眸光灼灼其华，却是低冷的喊出他的名字，“邢昂！”
温骅一去不回头，如同那日美姬的义无反顾。
韦素的手已然摸到自己的剑柄，他知道只要出手，温骅就再也没有机会喊出他的名字。可是……他忽然住了手，只因温骅说过，他的业障要由自己来还。
业障？
他骤然转身，死死盯着那房中凉薄的昏黄烛光。
无论如何，待完成使命，他定会带她走。
不管你是江南还是荣彦晞，不管你是不是九凤临世之身，此生你都只能属于我。美姬的债，早已用命偿还，此刻他是韦素，诚然不是昔日的邢昂。
走在萧瑟的回廊里，明晃晃的灯盏不断的摇晃着。下过雨的廊檐滴滴答答的落着水，让寂冷的夜里平添了几分热闹。
大云的营帐驻扎在边城外，秦林慕坐拥军妓，笑着与自己的部下喝酒。
外头急匆匆跑进一个人来，就这秦林慕的座下便跪在地上，“殿下，王卉逃至大云边境，属下等拼死才射中了他。”
秦林慕大喜过望，“死了没有？”
那人颔首，“背部中了毒箭，坠入护城河中想必是活不成的。”
“好！好！好！”秦林慕连道三个好字，“有赏！待本宫拿下边城，一定犒赏三军，让你们全部连升三级。”
便得众人俯首称臣之音，不绝于耳，秦林慕越发得意。
饮酒作乐，军妓虽然低贱，但在这样的地方，能有个女人也是不错的。何况军中多为男子，多日不知女子滋味，岂能安枕入眠。
“殿下，王卉多番阻挠，甚至以十二道奏折诬告殿下。如今除去这眼中钉，待拿下边城，殿下便是大功一件！”部下谄媚，换得秦林慕朗声大笑。
侧身，压上怀中的军妓。众人悉数退出去营帐，外头战火纷飞，帐内春色旖旎。
是夜，漆黑一片，大批黑影涌入大云营帐。
顿时火光冲天而起，只听得有人高声嘶喊着，“敌军劫营！敌军劫营……”瞬时大云军队乱作一团。有人衣衫不整便被砍杀在帐内，也有人刚拿起武器，不消片刻就已经被乱刃分尸。
部下冲入秦林慕的营帐，将慌乱失措的秦林慕带出营帐，殊死突围。
一场大火，伴随着惨烈的厮杀，王牧高骑马背，指挥得当。
到了天明之际，已然将整个大云军队控制，军士死的死，降的降。八万大军，全军覆没，主将逃逸在外，好不狼狈。
“将军，大云二皇子不见踪影。”部下刘世马前禀报，“搜遍了整个大营，想必昨夜趁乱逃出了大营。”
王牧端坐马背，阔额粗眉，朗目沉沉，厚唇冷笑两声，“追！想必跑不远。王卉何在？想那王卉乃大云名将，行军布阵更是个中能手，如今能见上一面委实也算好事。”
谁知那刘世押上两个军官，却是那夜与秦林慕喝酒畅饮的部下。
见着王牧便如同见着亲娘一般的爬上去大哭，也不觉得丢脸龌龊。反倒狼嚎鬼叫的求饶，“大人饶命！将军饶命啊……我等委实不知二殿下行踪，将军饶命……”
王牧冷哼两声，“尔等这般窝囊，莫怪大云军队不堪一击。说，你们的主帅何在？”
其中一人忙抢先答道，“早前因为得罪了二殿下，被殿下囚禁。谁知那王将军不识时务竟率部逃离，故而二殿下容不得他，便纵人去追，而今已经死在了边境。”
“什么？”王牧一脸的惋惜，更是双目怒视，“这般大奸大恶，本军岂能容你们！来人，五马分尸！”
话音刚落，刘世率人将二人带下去，当着大云军士的面，将二人五马分尸。彼时血溅三尺，也教大云军心浮动，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
王牧的军队素为仁义之师，只一言：愿留作迁****中，好生相待，官至原级，不愿留下的皆可返回大云。来日战场相逢，生死不论。
于是乎，大多数的大云降将领着残部退回大云边境。
大云边城，秦林慕一身泥泞，狼狈不堪的策马而归，身后只带着残存的寥寥数人。很快大云惨败的消息传回宫中，秦恭大怒，八万大军付诸流水，直教其痛彻心扉，一下子吐出血来。
秦风幕等在秦恭的寝殿外头，御医走出寝殿，轻叹一声，“殿下放心，皇上是怒急攻心，好生修养便无大碍。”
“小幺子，送御医出去。”秦风幕大步流星的走进寝殿。
内头，刘雉跪在床前，嘤嘤哭泣着。
秦风幕走到床前，喊了一声，“父皇！”心头忽然疼了一下。
那一瞬，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男子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君，苍老的痕迹已经爬满了面颊。原本风华的脸上凝着皱纹，褶皱密布只为天下，只为这大云的宏伟蓝图。
握住韧性不再的手，秦风幕眼底的光柔和得宛若阳光，散发着绵柔的温暖，“父皇你怎样？”
双眸徐徐睁开，苍老的帝王，已然不复当年的精神烁烁。这一次全军覆没，让他一下子病倒，满是沧桑的眸子注视着自己榻前的儿子，干涩的唇张了张。却听见外头刘雉低低的哭声，灰暗的眸子骤然凝出霜冷的颜色。
“朕还没死，你哭什么？”秦恭动怒，不觉剧烈咳嗽。
秦风幕搀了他坐起，“父皇莫要动怒，御医交代好生将养着。刘夫人不是在哭您，她左不过在哭她自己。提前哭一哭，也是好的。”
秦恭不是不知道秦风幕话中有话，却也只能捶胸顿足，“这个不成器的逆子！”
临阵脱逃，三军覆灭。
临走前，秦林慕还一贯的意气风发，夸下海口，如今却是这般境地，怎不让秦恭悔恨。只可惜恨之晚矣，八万大军覆灭，军心动摇。本想让秦林慕立功，平衡两个儿子之间的权力，谁知适得其反，反而让秦林慕的无能彻底暴露人前。
想来朝堂之上，也不会再有人依附于他。
这般蠢货，哪里像是可以为大云带来兴旺之态？
再看眼前的秦风幕，兵不刃血拿下韦国，只这一项，秦林慕便是望尘莫及。
罢了罢了，何苦再拿这不成器的儿子试验，死伤这么多的将军，秦恭是又急又气，又悔又恨！何苦三军主帅王卉乃是骁勇大将，其部下皆是忠实死士，如今生死不明……
以后，还有谁人挂帅出征？
秦风幕轻叹一声，“父皇莫要担心，二弟已经回来。方才进来之前，儿臣已经接到边关急报，二弟已于日前回到大云边境，想必不日就可归朝。到时，父皇再问个明白便是，何必为此伤了自身。三军已灭，父皇无力挽狂澜，只能再谋它路。”
闻言，秦恭低头长叹。
外头刘雉还在低低哭着，秦恭忽然拾起床头盛药的玉碗，狠命砸出去。
帘子外头的刘雉躲闪不及，正好被砸中面颊，只见鲜血突然喷涌出来。刘雉一声惨叫，伴随着闷哼倒地。
宫婢们忙手忙脚将刘雉抬出去救治，秦恭却已无暇顾及。此刻他心心念念自己的万里河山，什么美人妖娆，都比不上大云天下。
秦风幕不说话，只是在等。
等着秦林慕回来，等着他像狗一样的爬回大云皇宫。说他是狗诚然也不错，败军之将丧家之犬，果真是最适当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