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五、兵临黄微唯束手
上午十时二十分,聚景园。
“竟然有此事?”
“还请陛下为外臣做主!”跪在赵与莒面前的是韩平,他满脸悲愤:“臣等慕上国之德,远渡重洋,却遭此大难……”
“你别说了。”赵与莒怒极,看了跟在身边的夏震一眼:“夏卿,你瞧瞧,什么样的人都可以不将朕放在眼中了,真德秀、魏了翁等且不论,邓若水敢上书面辱朕,便是那些泼皮游手也敢抢掠向朕进贡的贡使!”
“臣有负陛下之托,实在惶恐!”
因为那日当着史弥远的面,赵与莒曾让夏震遣殿前司卫士去保护木殿,故此这事情与他也有干系,他不得不请罪道。
“你遣得力手下,去流求人木殿处查看,切勿再有此事。”赵与莒吩咐道:“现在便去。”
夏震看了跟着的十余个侍卫一眼,招了其中二人,赵与莒见了又道:“多派些人手,此处用不得这许多人!”
夏震也不疑有它,便将这十余人中六个派了出去,只剩十人还留在聚景园中。在他看来,虽然园中侍卫不多,可园外驻扎的数百人尽数为他所派,在这园中必是无险的。
“你且放心,朕必会给你们一个交待。”见夏震一一安排好,赵与莒对韩平道:“你们先退下,朕有事与夏卿商议。说完之后。赵与莒便背手转身,进了流求人地一间屋子,那屋中的流求人见天子驾临。早跪下迎接,赵与莒直接吩咐道:“你先出去,夏卿,你与朕在此等着史相,外头多安置人手,休让这些流求人靠近。”
夏震躬身领命,将流求农人都赶开,屋里只剩下赵与莒、夏震还有龙十二三人。夏震知道赵与莒走到哪儿龙十二便会跟到哪儿。故此倒不怀疑,片刻之后,赵与莒又道:“夏卿,你且看朕。”
夏震看着赵与莒,却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有些愕然:“官家,要臣看什么?”
“你近前些,看着朕。”赵与莒微笑道。
夏震向前走了两步,赵与莒又催促他继续靠前,待得二人相差不过五步之时。赵与莒笑道:“朕可以用眼睛杀人,你信么?”
这没来由的话让夏震呆了一下,然后一只有力地手捂住他的嘴巴,他还未来得及挣扎,那只手便是用力一搬,他的颈骨传来“喀”的一声,连叫都没叫出来,便被折断了脖子。
“拖走。”赵与莒淡淡地对龙十二道。
二人移开那个橱子,自密洞中走出三个人来,正是秦大石与李邺。见着赵与莒,李邺眼眶立刻红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家主人。=“汉藩。这些年在流求做得不错,以后便不用这般遮遮掩掩了。”赵与莒面色一如既往,他只是抱了李邺一下,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叙旧之语稍后再说,先办完今日之事。”
“是,是!”李邺压低声应道。
他们将夏震的尸体拖了出去,赵与莒又回到座位上端坐不动,秦大石离开时望了他一眼。见他面色仍然平静。心中更为敬服。做这般大的事情,自家主人竟然可以面不改色!
“薛卿。你如今可愿为朕效力?”一会儿之后,赵与莒才对留在这里的另一人道。
史弥远到了聚景园时,见并未太多侍卫,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前呼后拥,带着近百护卫,便要随他一起进入园子,却被守园地流求人拦住。
“这许多人进去,小人辛苦种的东西,那便全完了。”说话的是邢志远,史弥远也曾与赵与莒来过聚景园一回,知道这些流求人乃化为之民,不识礼仪,故此也不以为意。
“你们守在外头,休得乱闯。”他吩咐了一声,只带着十余人进了园子。这次邢志远未曾阻拦。
一个随夏震来的侍卫在门前迎候,向他行礼道:“相公请随小人来。”
“官家与夏震呢?”没见着夏震,史弥远心中有些不解。
“官家在那屋子等着相公,夏殿帅正陪着官家说话。”那侍卫只见着夏震与天子进了那屋子,哪知道二人在里头做什么。
史弥远微微点头,正要迈步,突然间眼睛跳得厉害,心中一阵虚。他停住脚步,凝神思索,为何今日会如此?
他这人笃信佛释,又喜好相术,对相面之术颇通,故此见了赵与莒面相便啧啧称奇。他凝思许久,想到今日邓若水之事,只道是为邓若水搅了自家好事而会如此,便一笑置之。
过了片刻,他便到了那门前,有侍卫在门外禀报道:“史相公来了。”
赵与莒向龙十二抬了一下下巴,龙十二会意,推开门出去,将史弥远引了进来。史弥远的随侍被他拦在门外:“天子召史相公有事,你们且在此候着!”
史弥远知道夏震在那屋中,故此不以为意,伸手示意随侍留了下来,然后便进了屋子。
流求人屋子堂前有一座屏风,将后屋与前屋隔开,史弥远听得赵与莒在里头喝道:“夏卿,这邓若水不可交与大理寺,你去审问便是,史相公处,朕自会分说,你……”
史弥远在外轻轻咳了一声,微微有些好笑,邓若水置疑天子即位不正,果然激怒了这位一向修养甚好的天随着他的咳嗽,屋里静了下来,接着赵与莒的声音又传出:“史卿么。请进来吧。”
史弥远迈步向前,绕过屏风,见天子高座于一榻上。而夏震跪在天子面前。他上前拱手行礼,正要说话,眼角余光却觉那地上跪着地人,虽然穿着夏震衣裳,却根本不是夏震。
就在他一愕之间,穿着便服的天子猛扑过来,地上跪着地“夏震”也同时扑上,史弥远脑子里嗡一声。刚要喊叫,却被一只手捂住嘴巴,他惊恐地看着赵与莒用敌剑指着他地咽喉,然后慢慢冷笑起来。
“唔唔!”史弥远还等挣扎,却觉着身后一冷,一件硬硬的东西顶着他粪门处,他大恐,虽然他身上也穿着软甲,可这种地方,却是任何甲胄也护不住的。
“都出来吧。”见已经彻底制住史弥远。赵与莒淡淡地说道。
史弥远见那木橱被移开,接着十余个穿殿前司侍卫服饰的人走了出来。这些人都极年轻,也极陌生,他一人都不认识。他想要怒喝,可是捂着他嘴巴的手力气极大,他终究是年过花甲的老人,除了低微的呜呜声,根本无法出任何喊叫。
“史相公,你是聪明人,如今之时。若不挣扎,还可保得一条性命。”赵与莒见出来的李邺等人将史弥远捆起,嘴巴也用布团塞住,便又坐回榻上。然后露齿一笑:“蒙卿青眼,将朕扶上帝位,朕甚感卿德,必不会薄待于你。以你之罪,原当赐死,朕留你尚有用处,故只将你远贬海岛,你意下如何?”
史弥远面如死灰。他盯着赵与莒。目光里既有仇恨,又有不解。他不明白。赵与莒为何会这时对他动手,更不明白,自家细细察看了四年地赵与莒,如何有这般城府与手段。
“唔……薛卿,你出来吧。”
就在史弥远惊讶之中,薛极也自那秘道中出来,他一出来便扑嗵跪倒,拜舞道:“臣为官家贺,终于擒得此獠,官家得以执掌天下之权了!”
史弥远有些恍然,愤愤地瞪着薛极,薛极却不理会他,只是一昧谀奉赵与莒。赵与莒有些不耐地道:“行了,方才朕不是与你说过,待万事平定之后你再奉承也不迟,开始行事吧。”
薛极起身看了史弥远一眼,笑吟吟地道:“史相公莫怪,天子之命,为人臣不得不遵。天子有诏,史弥远久任国柄,滥楮币,使南北生灵枉罹困苦,可罢平章军国事,与在外宫观,日下出国门。”
史弥远眼睛瞪得老大,薛极老实不客气,上前自他身上搜出随身地印符,然后喜道:“官家,大事成矣。”
赵与莒微微点头,史弥远忽然觉得胳膊一紧,两个侍卫将他左右挟住,拖入那密道之中。史弥远猛地想起当初,韩胄也是这般被挟入夹巷,然后铁锏击碎阴囊而死。他惊得全力挣扎,眼中再无凶光,却是痛哭流涕,拼命向赵与莒顿,口中却呜呜难以出声。
“史相公莫怕,朕还要用你,自不会今日便要你性命。哦,你死后谥号朕已经想好了,便是忠献吧,与秦桧一般,你觉得可好?”赵与莒淡淡地说道,然后挥手:“拖走吧。”
史弥远被塞入那密道之中,薛极则开始在草上草拟字迹,便刻之后,外头门“吱”一声响,薛极惊得一愣,笔险些掉下来。赵与莒却依然平静,淡淡地问道:“是十二么?”
龙十二大踏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血腥气息,他神情木然,躬身行礼:“大官人,尽数解决了。”
史弥远虽是带了十余个侍卫进了聚景园,只是这十余人哪里挡得住来自流求护卫队“秘营”的突袭。只是片刻之间,便被手弩、刀枪杀尽,虽说出些声响,只是此时外边那开张的酒楼正不停地放着爆仗,这爆仗声震耳欲聋,园子门口的那百余史弥远护卫,根本听不到园子里地动静。
“很好,薛卿,你快一些。”赵与莒道。
薛极凛然遵命,一边下笔如飞,一边偷偷看了赵与莒一眼。却见赵与莒满脸依旧是平静之色,仿佛刚刚解决的不是权倾天下的史弥远,而只是微不足道的蚊蝇一般。
还有这些人手……薛极可以肯定,这些人手不是真正的殿前司侍卫,因为殿前司早被史弥远控制,除了夏震之外,还有几个殿前司副指挥使、都虞侯等,几乎都是史弥远之人,侍卫司也是如此。
他心中疑惑,却不敢问,自从方才被人引来此处,见过赵与莒之后,让他惊讶地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如今对这位天子,彻底觉得莫测高深了。
“官家,臣已毕。”他写完几张纸之后,用史弥远的印符盖上,然后呈了上来。赵与莒摆了摆手:“你去办吧,朕信得过你,今日事毕,你便是参知政事了。”
“多谢陛下!”薛极大喜,他跪下拜谢之后,便出门而去,才出得门,有两个殿前司侍卫模样的便一左一右跟在他身旁。他心中一凛,天子说信得过他,实际上却还是派了人跟着,他若稍有异样,只怕立刻要身溅三尺了。
他到了园前,有史弥远亲信侍卫见了他,都是有些惊讶。他看了看,招来几个平日里史弥远最信得过地,将手中写着字地纸递了过去道:“史相公要召这几位议事,你们去请,来去要隐秘些,莫叫旁人知晓了!”
这些亲信知道他是史弥远心腹,虽说最近二人走得少了些,可毕竟未曾反目,见他自园中出来,手中拿的纸上又有史弥远印章,也不疑有他,纷纷领命而去,薛极要了条凳子,便坐在门口等着。
第一个到地是李知孝,他是骑马来的,见着薛极,也是颇为惊讶。薛极低声道:“史相公与官家商议要事,夏震在旁侍卫,你先过去。”
李知孝虽是满腹狐疑,却不疑有他,闻言便进了园子。又过了会儿,史弥远一党要人,几乎都先后赶到,见人都差不多了,薛极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又走回了那屋子。
此时不过是上午十一时二十分,前后一个小时,史弥远一党在临安城中亲信,尽数落入罗网之中。
十一时二十五分,一口巨大的箱子,自那不断放着鞭炮的酒楼里搬了出来,搬上一辆马车,马车迅扬鞭远去。在这箱子之中,当朝权相史弥远,被捆得如同一个粽子一般,嘴也被堵着,人也被打晕了过去。
与此同时,宣缯、薛极,执着天子御批与史弥远手令,将殿前司与侍卫司地头领一个个召来,而一个个被他们认为可以信任的人手,则被提拔为权知事,即暂代之职。这些被提拔也可算史党一员,只不过远不及原先之人忠诚,宣缯与薛极都以为能为所用。
赵与莒对此无所谓,这只不过是多一分保障罢了。事实上,史弥远一党,向来以史弥远为核心,他们对史弥远的依赖,甚至胜过真德秀、魏了翁等人对杨太后的依赖。抓住史弥远,这些人在反应过来之前,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原因无它,史弥远揽权太过,便是他地亲信之中,也再无人可以将之整合起来,更何况李知孝、王愈等,都尽数落
擒贼须擒王,直接控制住史弥远以及几亲信头目,史党便会树倒猢狲散了。
而且,赵与莒手中尚有两张牌未打出去。
“请郑清之。”他淡淡地说道,现在,要解决的是杨太后与真德秀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