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6章 王者的怒火
第066章 王者的怒火
哈布其死了,赤德祖赞耗时一个月给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吐蕃上下举国同哀。
王者做事皆有所图,赤德祖赞再怎么悲伤也不会白白消耗掉一个月时间,这么做是要给青裙一定的时间,让随他去象雄的人能够顺利到达象雄。
这既有安抚广大信仰苯教民众的政治考虑,也有来自青裙和苯教方面的压力,因为这个葬礼是他提议、却由青裙“飞回来”主持的。
一想到当他抱着哈布其的尸体痛哭之时,青裙骑着那只神鸟从天而隆的场景赤德祖赞的心里就发直颤。十数万人匍匐在地,大气都不敢喘,只用最虔诚的心迎接这个神迹的到来。
尤其是青裙那句平淡却充满无上威严的话震荡人心:“我来接哈布其回家。”
回家?回哪里去?除了冈底斯之上那个神国还能去哪?
于是,除赤德祖赞以外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向这神迹顶礼膜拜,额上磕出的鲜血染红了逻些内外,高唱苯经的声音震散了天上的乌云。
从那一刻起,赤德祖赞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这种“神迹”,也超越和抹除不了人们心底对今天的印记了。
在震耳欲聋的诵经声中王者进行了微弱的反抗:“我要给哈布其举行葬礼。”
“我来按苯教仪轨主持。”
青裙的反击无情地粉碎了王者给自己保留的仅有尊严,让离开逻些的苯教声势更盛从前。
在这一个月内,吐蕃国内能来参加葬礼的都来了,逻些城外的白色丧帐铺天盖地。最让赤德祖赞恼火的是,葬礼期间那只神鸟竟然就在天上守了一个月。
人们都说它是在守卫哈布其的灵魂,但赤德祖赞知道这种说法是有心人散布的谣言,它一定不会日夜在天上飘着。可普通人不知道,他们只看到了白天威风凛凛的神鸟在为哈布其守候。
朝野下下,城内城外,所有人都在谈论着神鸟和神迹,使得本想彻底铲除苯教的赤德祖赞也对苯教神灵渐生敬畏。毕竟从小他就是在哈布其用苯教思想的教导下成长起来的,不管苯教现在怎么让他讨厌那都是吐蕃的立国之本,对他和他以前的历代赞普的心理都有一定的影响。
天竺和汉地僧人们也都因神鸟的出现而集体失声了。
大金的形象极象天竺传说中的迦楼罗,而在汉地僧人眼里它就是金翅大鹏或者金乌的化身。可以说大金的这次出场极符时机,影响力远比正牌金乌——小金大的多,颇有一鸟平天下的威势。赤德祖赞对此内心咆哮如雷、面上却也无可奈何。
堂堂赞普竟不如一只鸟,伟大的王者敢怒不敢言,就象一个受伤的野兽瞪着血红的眼睛四下寻找着发泄的对象。
象雄有神鸟和苯教大众作为免死金牌,赤德祖赞暂时不可能对象雄下手。这时无论是出于政治还是战略的需要,横在雪域中间分割了吐蕃与北方各部联系、并且已经明显叛变的孙波就成了他目前唯一的选择。
王者要维护他的尊严,那也是要时间和成本的。在葬礼进行的一个月里,从布达拉宫传出了各种命令。
军队在甲玛集结,军需物资也成批运向甲玛。那里是松赞干布的出生地,也是吐蕃的旧都,更是吐蕃实际上的军政中心,离北方各部又很近,吐蕃每次远征都要从那里出发。
一个月之后,哈布其被葬入王陵,赤德祖赞千恩万谢地总算把青裙送走了。一人一鸟在逻些城上空绕飞三圈,接受了数十万民众的欢呼,然后冲天而去。
眼见青裙离开视线,赤德祖赞迫不急待地跳上早就备好的马上,扬鞭向前直指甲玛。
哈布其过世的消息通过驿报传到了札玛,金城公主对这位老人也是相当敬重,以赞蒙的身份主持了札玛的悼念活动。
想起与哈布其交往的一幕幕,高汉的心里唏嘘不已,此时的他并不知道哈布其死前还成全了一个与他密切相关的人,否则他就不止是唏嘘而是悲伤莫名了。
金城很守信,她的部下也很有能力,宾就女王的消息不到三天便问了出来,她竟被杨选的儿子劫持去了南诏。
消息是从杨选那里得到的,李夫子那一脸诡异的笑容,让高汉惊觉杨选被“询问”的过程一定不是那么美妙,那可是一个心智极强的人啊。
看出了高汉的疑惑,老夫子颇为得意地说了一句,“这世上就没有不存在弱点的人,就看你找没找对方法。”
又是这种高深莫测的话,象是解释又象是警告,高汉听多了自然对此免疫,但心中对大唐李氏多了一些警惕。这是一个掌控皇权的家族,能不惹尽管少惹……
本来得到准确消息的高汉就想立即动身前往六诏,但金城公主不让,话说的相当霸气:“我既然能探听到她的消息就有救出她的能力,你就安心地在这里等着吧。”
高汉大喜过望,刚要表示感谢,却被金城一句话给堵回来了,“我是为了大唐,也是为了你。”
好吧,你厉害,这时候送人情必有所图。
高汉忐忑地等着下文,果然就听金城光如炬地盯向高汉说道:“宾就回来之后,我请你答应我一件事。”
高汉的心忽悠一下又提了起来,这哪是请啊,分明是必须做到的交换条件。
“如果在下是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达成公主所愿。”
“我要看到你的真面目。”
高汉的脑袋里嗡地一下。这句话的内涵可大了去了,可指相貌也可指全部。关键是她怎么看透自己的伪装的,墨志子的易容术就这么容易被发现?
想到金城身边那个老夫子,高汉又释然了。天下奇人何其多哉,瞒不过别人可能是自己的技术不过关。此时的金城在高汉眼里不是一个美丽的贵妇,而是一个混迹政坛许久、老谋深算、步步紧逼的政客。
“有难处?”
金城不容高汉考虑多久,脸上流露出不愉之色,高汉知道不答应就别想见到宾就女王。
不带用帝王之术这么玩人的啊,高汉心里哀号着,却糊里糊涂地一点头。看就看吧,谁怕谁?你还真能认识我?
高汉顶着一脑袋浆糊离开了,金城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有些游离,口中喃喃自语道:“眼神和神态都跟那个人好象……”
“公主。”李夫子象鬼魅一样出现在金城的身边,溺爱地召唤着她。
金城眼中泪光闪闪,轻声相道:“老夫子,你说我还能见到他吗?”
“会的,总有一天会见到的。”老夫子用毫无营养的语言安慰着,同样的话他说了近二十年。
…………
泥婆罗境内,一行数十人穿着厚厚的裘袍正沿着喜马拉雅山脉南麓行进,从白天走到了晚上一刻未歇,直到雪夜降临,他们才在背风处停下扎营。
一位两鬓斑白的中年人显然是这群人的首领,向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低声问道:“德鲁,你说我们此行会顺利吗?”
那个叫德鲁闻言恭敬地回到:“我王勿忧,只要翻过了这座大雪山就可到达拉陇了,路恭派人传话说他已经作好了一切准备。只要我王到达就可直奔札玛,与本部的聂氏家族相汇后,路恭大人会带领附国两万精锐来投。
介时我王有七老相助,手握雄兵,加上泥婆罗、门域、悉立等部国的支持,必可象您的先祖一样在雅隆建国登基称王。进而进军逻些、甲玛,推翻赤德祖赞的暴政,夺回本来就属于您的王座。到那时必可号令雪域、万邦臣服,成就无上霸业。”
中年人被德鲁说的热血沸腾,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辉,站起来张开双臂仰望苍穹,口中振振有词地诵读一段经文后,看向夜色下巍峨的大雪山:“愿神山保佑,让我拿回曾经失去的一切。我深爱的吐蕃,我、你们的王——拉本回来了!”
…………
六诏之地,一辆带蓬马车在拼命地急驰,赶车的男人赫然就是杨选的大儿子杨坚。车后两三里处,他的随从们正跟一帮黑衣人死拼。
马车驶入林间官道,却被一个道士当头拦下。
“李敬,你真要赶尽杀绝不成!”杨坚怒喝到,车速不减向前直冲。
李敬也不答话,手中拂尘一甩顶上狂奔而来的怒马。马车巨大的前冲惯性带着他冲出了十几丈远,地面被他的双脚梨出两道深沟,一声闷喝之后马车却也被他生生定住了。
“你们为什么不放过我?”杨坚脸色煞白,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准备生死相搏。
一阵马蹄声忽然从李敬身后传来,两男一女三骑出现在官道上。三人都是诏地打扮,看见眼前的一幕紧勒马缰停了下来。
“咦,这么热闹?”当中的一个少女奇怪地出声道。
见到他们杨坚不禁大喜,高声喊道:“皮阁罗殿下快来救我。”
“是杨坚兄弟。”为首的中年男人也认出他,随后催马上前对李敬施礼道:“这位道长请了,在下蒙舍诏王子皮阁罗,他是我朋友。不知你们之间有何过节,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化解?”
李敬从怀里掏出一块金牌向皮阁罗一晃,“贫道乃大唐金城公主殿下的侍卫,遵殿下之令前来追捕叛逆,还望王子莫要插手。”
皮阁罗一呆,一个是朋交一个是靠山,这事还真难办了。
正沉默间,有人忽然撩开了马车的布帘,一个女子抱着孩子探出头来对不满地对杨坚叫到:“你怎么赶的车,都快把我和孩子颠死了。”殊料,皮阁罗见到此女神色大变,“宾就!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谁?”